杜林杰
孙翼鹏是个腼腆的人,直到酒过三旬,话才渐渐多了起来,却是三句不离收藏。他说,收藏是少数人的事业,一要有缘分,二要有知识积累和文化底蕴,三要看得开—你此生为之付出许多心血的文物,终究不属于你。
有人将孙翼鹏与同在陕西的著名收藏家王勇超比较:“王勇超走民俗路线,孙翼鹏走的是精品路线。”孙翼鹏深深认可:“我收藏的都是精品。”
文学 经商 收藏
孙翼鹏1956年出生于教师家庭,80年代又结识了贾平凹、路遥、陈忠实等作家。受家庭和朋友们的影响,他逐渐喜欢上了文人器物,同时也被文人思想浸润着。甚至他也想作文人,曾想过当作家,只是身为部队指导员,在忙碌和不自信中,他最终放弃了文学一途。
直到1994年,歌剧《张骞》公演获得“曹禺戏剧文学奖”,编剧陈宜对孙翼鹏说:“你弃笔从商太可惜,太可惜,太可惜。”—《张骞》的第一稿文字作者正是孙翼鹏。
在部队退伍转业后,孙翼鹏在美术出版社工作过,也在陕北打过石油,深圳做过生意,炒过房子。还曾经大手笔地开发大唐不夜城,最终因为资金链断裂,转了出去。这些年折腾所得,他几乎都投入到收藏事业中。
孙翼鹏真正的收藏始于上世纪90年代,之前只是漫无目的地随手收一些文人字画、文房雅玩。而在有一定资金积累后,他喜欢上了明式黄花梨家具。
明式家具是中国古典家具史上的巅峰,其简约明快、素雅端庄,很早就吸引了各国收藏家的目光。而对于孙翼鹏来说,器形美学之外,他更喜爱的是明式家具所蕴含的文人思想和文化理念。
享受 奔走 成痴
明代许多未能入仕或不求庙堂显达的文人,把他们的精巧心思、文人怀抱移情于市井生活和造物活动,在明清文人笔记中经常能看到他们对家具研究甚至亲自设计的记录。
孙翼鹏每每摩挲着家里随意摆放使用的家具时,在感慨它们的包浆如此温润自然、纹路这样清新流畅之余,总是觉得,这都是历史积淀而成,通过这些器物,思慕古代文人的生活,是极大的精神享受。
为了收藏明式黄花梨家具,孙翼鹏经常奔波在路上,北京、山西、安徽、江南。每得到一件新家具,他便欣喜若狂地抚摸赞叹,甚至睡不着觉。
仍有一些错过让他念念不忘:有一次在北京看到了明晚期的翘头画案,当时叫价300万元,他一时拿不出,而在凑钱的过程中,画案已被500万元高价售出。
收藏黄花梨家具成痴,孙翼鹏遭遇了许多不理解。不见名,也未见利,却看到了刷爆银行卡的尴尬。为某件家具需要借钱的拮据,身边的人多是反对的:为什么把钱花到这里?为什么不过更高质量的生活?有收藏家具的钱,干嘛不买个别墅?
而孙翼鹏也不是没挣扎动摇过。许多次他内心中劝自己收手,但是一有相关的拍卖消息送到他案前,“收手”的念头便烟消云散。他也曾几度招来拍卖公司,但是终究因为舍不得多年心血而放弃拍卖。
情结 担心 适志
孙翼鹏有很强的民族情结。
他记得早年前买藏品,经常赌气高价收取。上世纪90年代一次悉尼之行,导购以为西装革履的孙翼鹏是日本人而热情接待,在得知他是中国人后却扭头就走。孙翼鹏气得不轻,觉得自尊心受到伤害,一较劲,当时便把最贵的东西拍下。
孙翼鹏现在最害怕藏品流失到外面,他觉得中国人的东西还是自己拿着好一点。宁亏了自己,不能亏国家。宁肯自己难一点儿,也不能让东西流失。他收藏的明代家具,一件也不曾流出去。
刚开始收藏的时候,在喜欢之外,孙翼鹏更期待文物升值。而在不断地吸收知识,越来越理解文物的时候,他便开始更加注重其中的文化、历史价值,从而生出了保护的意识。他如今常对自己说:“你只是个保管员,财物不能看太重。来自历史文化的,终将还给历史。”
收藏日久,便觉人心可悲。孙翼鹏经常从旧宅子里收到好物件,并为后辈并不理解先人创业艰难感到惋惜。这些珍贵的家传文物,只要当下能赚钱就被卖掉了。
孙翼鹏说,他看着残垣断壁也是心疼。只有自己努力得到的,才会珍惜。文物也非私有传承,他没准备留给儿孙,最后该去哪儿去哪儿。
烟酒茶,黄花梨家具,这是孙翼鹏的生活方式。他说过去也矫情过,只注重精神需求,现在觉得生活、品味和文化一并追求,才是他的适志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