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键
“互联网+”时代的国际问题研究,包含四个层面的内容:
一是基于互联网平台的国际问题研究。互联网作为一种特殊的技术,为国际问题研究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技术平台。这个平台将为国际问题研究提供技术支撑、分析工具、成果展示平台等。从此以后,国际问题研究不再是单纯的学者的行为,由于互联网不仅使社会扁平化,而且也使学术社会化、大众化,几乎每个上网的人都可以对国际关系的重大问题和热点问题侃侃而谈。因此,有人认为,国际问题研究的门槛太低。笔者认为,不是门槛太低,而是信息越来越开放了。二是互联网为国际问题研究提供了新的环境。任何研究都离不开环境,传统国际问题研究的是现实的国际政治环境,而互联网则构筑了一个国际政治的网络环境,或者说一个虚拟环境。这个环境同样也有相应的行为体,不只是国家行为体,也包括非国家行为体,甚至是个人。这些行为体联通互联网技术和互联网平台构成了国际政治的新环境。各种行为体在其中同样有合作与竞争关系,并构成一个特殊的博弈结构。三是互联网为国际问题研究提供了全新的研究方法。传统国际问题研究主要基于西方国际关系理论的研究,而互联网不仅提供了研究的技术,也提供了特殊的研究方法,越来越多的研究者倾向于基于互联网的国际问题调查,包括互联网的国际舆情分析。四是“互联网+”时代的国际问题研究体现的是技术+社会科学的跨学科研究,是一种融合性的、协作性的、跨学科的研究。单一学科的研究逐渐退场,融合性的研究成为主流。总而言之,互联网不只是对传统产业带来革命,也直接给学术研究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革命。就国际问题研究而言,互联网至少在以下几个方面对国际问题研究产生了重大影响:
传统国际政治研究主要对传统意义上的国家、国家间关系、国际体系、国际格局进行“物理化”的研究,所谓“物理化”就是有形化。国家是具体的,国家间关系是物理空间的关系,国际体系和国际格局也只是有形的国家在国际层面的结构和权力分配等。互联网让国家从有形化走向了有形与无形相结合的情形;使国家间关系从有形国家间的关系走向了有形国家间关系与无形国家间关系的双重结构性关系;使国际体系和国际格局在虚拟空间中也有一种全新的博弈。也就是说,传统的研究视野不仅不能全面反映国际政治的实际情况,而且还无法解释现实国际政治权力分配的基本格局。因此,在“互联网+”条件下,不懂得互联网,也就不懂得国际问题研究。
传统意义上国际政治的权力来自于国家实力,而国家实力主要是指一个国家的经济实力、科技实力、国防实力和文化实力等。但是,互联网不仅改变了国际实力的结构,也重塑了国际政治权力的内涵。互联网不只是一种技术,而且它本身也是一种国家实力,是最重要的国家实力。美国就是依赖于互联网而在冷战结束以后维持其霸权地位的。很多人说,美国衰落了,我不赞同这个观点。美国的传统的国力的确显得衰落,但美国的传统国力已经向基于互联网、大数据的全新的国力在转移。这种国力可以成为思维力。美国实力一旦转化成功,将影响世界的决策,特别是影响世界各国决策者的头脑,即它通过大数据对各国决策者的思维进行为我所用地格式化。
传统的国家利益是基于传统国力要素之上的,即经济利益、科技利益、安全利益等。因而,国家的安全也就主要是指传统国力要素的现实安全和潜在安全。但是,互联网的发展使国家利益从有形的物理空间发展到无形的虚拟空间。一方面,有形物理空间里的国家利益继续存在;另一方面,网络空间为国家增加了全新的利益,当然也包括网络空间中的经济利益、技术利益、安全利益等。很显然,网络空间中的国家利益不容易被发现,但它是客观存在的。相应地,国家安全也就增加了网络安全的内容。网络战、数字化部队也就成为互联网条件下国家之间、国家与非国家行为体之间新的战争形态和作战部队。
进行互联网之下的国际问题研究,就应该有互联网的思维,要有大数据的思维。 图/CFP
传统的主权主要是指领土、领海、领空,都属于有形空间的内容。但是,互联网把民族国家的主权在赛博空间中无限延伸。当然需要说明的是,网络主权并非一个民族国家实际控制下的网络空间。这里所说的网络主权只是借用了传统的主权概念的外壳,内容完全不是传统主权意义上的主权。网络主权更强调民族国家网络的对外开放程度,对外开放程度越高,其网络主权就越大。否则,网络主权就越小。如果是封闭自己的互联网,那么也就自己主动放弃了网络主权。面对互联网,有的国家害怕,所以采取了封堵的办法,但封堵只能是把自己的主权限制在物理空间中,并不能阻止互联网发达的国家进入你的空间。互联网世界不仅存在着数字鸿沟、技术差距,也存在着“信息差”“数字差”。这种“差”客观上会造成一种情势,即信息、数据、技术上游的国家,其网络优势必然要使它的网络主权往下游渗透。因此,封堵就像掩耳盗铃,遮住自己的耳朵,并不意味着别人听不见。网络也是一样,你封闭不给别国进入,一方面自己丧失网络主权;另一方面却难以抵挡住别国的网络渗透,让其网络主权无限扩大。在这种情形下,民族国家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加入这个趋势,才不会被其他民族摔倒在历史之中;只有开放自己的网络世界,才会最大限度地扩展自己的网络战主权。
传统地缘政治博弈在于控制领土,拓展战略纵深。就像当年苏联一样,苏联是最强调地缘政治的国家,学者在分析苏联时也是强调其战略纵深的。苏联解体以后,俄罗斯的地缘政治环境被严重破坏,战略纵深也向后退缩了1000多公里。这是传统国际政治理论的基本逻辑。但是,在互联网条件下,不是控制领土,而是要控制思想;国家也没有战略纵深,因为没有前沿和后方之说。只要有互联网,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会对一个遥远的地方发起网络进攻,根本没有地理上分割的概念。互联网不仅消解了时间差(无论何时),而且也消解了地缘差(无论何地)。因此,国际问题研究如果仍然停留在传统地缘政治状态中来分析,无疑是要出国际笑话的。
中国最后一名庄园张謇曾经说过一句话:办一县之事,要有一省之思维;办一省之事,要有一国之思维;办一国之事,要有世界之思维。同样,进行互联网之下的国际问题研究,就应该有互联网的思维,要有大数据的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