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

娜杰日塔·利尼克

深秋，庄稼都收割完了，所有参与收割的农户都得到了粮食作为酬劳。这些报酬涵盖了当年集体农庄耕种的所有作物，有小麦、黑麦、燕麦、大麦、荞麦。

大家把小麦磨成面粉，留着烤面包，其余的都拿来喂家禽家畜。这些粮食足够吃到明年秋天。人们给牲畜喂的是这些谷物，获取的却是更好的东西：鲜牛奶、酸奶油、奶油、鸡蛋……

我的父母也拿到了粮食。他们把粮袋子摞在凉台一角高高的架子上，以便于猫捉老鼠。

凉台的门常年敞开着，天气还不太冷，室内应该多通风。

一天晚上，凉台的架子下面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这响声时断时续。

我们几个小孩有点害怕，跑去喊大人。爸爸来了，我和弟弟勇敢地爬到架子底下探个究竟。猜猜我们看到了什么？一只刺猬！

它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钻到架子底下的？我们毫无察觉。我们想办法引它出来，但是那只刺猬一次次地把自己团成一个球，竖起尖利的刺，仿佛在警告我们：“别碰我！”

爸爸说：“别碰它，它一会儿自己就会打开！”

我们却很担心，“它万一不打开怎么办？会不会饿死？”

“不会的，”爸爸说，“刺猬可聪明呢。要想接近它，就给拿点牛奶来。刺猬喜欢牛奶。”

我们争先恐后地跑去倒牛奶。我们把牛奶碟子放在凉台中间，等刺猬出来。不一会儿它真的出来了！我们先看到了它黑得发亮的小脸蛋，然后是快速向牛奶移动的小爪子。刺猬循着奶香跑出来，然后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它急切地跑到盘子前，闻了闻，就开始喝牛奶，喝饱了又跑回自己的小角落。

接连几天都是如此，只是我们欣赏刺猬吃水果喝牛奶的兴致越来越浓厚。大家都很高兴能和一个小动物如此亲近。

刺猬好像也很乐意待在我们家。它有时候钻到花园里，有时候回来，但不是把自己藏起来，还会和我们握手。近距离观察刺猬，能清楚地看到它的小眼睛、小嘴、小耳朵、毛茸茸的小脸蛋、长着小指头和尖尖指甲的小爪子。

我们全家都习惯了刺猬的存在，所以突然有一天刺猬没出来喝牛奶都觉得很奇怪。第二天它也没来，第三天也一样……小孩子都为它的失踪痛哭不止。大人却说，刺猬不是玩具，而是野生动物，应该生活在户外。可能它只是回到野外的家里去了……

有一天，我们意外地又听到了熟悉的小爪子走路的声音。响动从架子底下传来，越来越近。是那只刺猬！

我们为它的归来感到高兴，旋即又发现它有些不对劲：走得很慢，喝几口牛奶就要停下歇息。

它是病了吗？还是怕什么呢？谁也不知道……

经过几周，刺猬的身体和心情都有所恢复。它又像以前一样活动，还打喷嚏。

很多天以后，我们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天晚上，刺猬从架子下面出来，后边跟着三只小刺猬。它们身上的刺还很短，爪子也很小。原来前段时间刺猬哪儿也没去，只是在喂养自己的孩子！

小刺猬和我们一起度过了寒冬，然后出门学习狩猎，吃草根，研究出行路线。我们含泪目送它们，希望它们一切顺利。

在后来的许多年里我们又多次见过这些小刺猬。它们在花园的柴堆里筑了巢。它们长大了，全都变成了灰色，很难辨认。但是我们能在第一时间确定，这是我们的刺猬！

又是深秋，花园里已经不剩什么水果了，刺猬一家把阵地转移到附近一条用于倾倒菜叶的水沟。

有一年这个地方来了另一窝刺猬——妈妈领着两个孩子。

有些疑问至今未解：这些带刺的小动物能和我们一起生活多久呢？

发稿/庄眉舒

插图/崔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