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的衣裳

2015-12-01 11:19刘力坤
回族文学 2015年4期
关键词:云海云层天空

刘力坤

云是谁种的棉?谁纺的纱?谁缫的丝?谁遗忘的金羊毛?

谁的剪刀将云剪成变幻莫测的衣裳?随风而去的记忆?

云 冠

博格达峰的头上,总有一顶云做的王冠,给神秘的博格达加冕,凸显王者风范和神秘气息。云冠罩着博格达的山尖,山神威仪地凝望着、沉思着…

一年中有些日子,云冠会出现。在你不经意的回眸间,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中,唯有博格达头戴云冠,卓尔不凡。

云冠是有形的,大多数犹似乾隆爷的帽子。它质地细密,流苏漫卷,洁白如玉。若遇了早晚阳光,它还会晕染成流光溢彩的金冠或是镶嵌了金边的玉冠。在一些风云变幻的时辰,还会变成水墨的彩冠。然而无论色彩怎么多变,形状似乎是不变的。高冠宽边,宛如一个倒扣的覆钵。这种形态的云彩,在别处是没有见过的,似乎是博格达的独有。

博格达古往今来被誉为神山,生白云的地方,王冠云恐怕只配博格达顶戴。细细回想,博格达佩戴云冠的时日,似乎都是一些值得纪念的日子,比如给香炉台奠基开工的那天;会仙台铜雕竣工验收的那天;年末收官祈福的那天……这些记忆中的重要时日,博格达山神戴着他的王冠,隆重出席,降瑞兆祥。似乎都是不经意间,看到了那蓝天衬映着的白玉冠,给这些人事铭刻了神的目光,从而不凡,进入史册和记忆。

神山有灵,云冠有数。我们这些纤细的生命,只有被云恩泽才能阳光雨露,生命灿烂,不是吗?云卷云舒,天意流淌。涛走云飞,时序流转。行至水分处,坐看云起时。

云 田

那天,我行走在操场上,夜的帷帐轻轻落下时,感到舒适惬意。偌大的绛红色的塑胶跑道,环抱着绿莹莹的足球场、网球场和沙滩排球场。只有我一个人健步走在这里。初春的微风带着特有的温湿,拂过我脸颊,备感活力与生机。我运动,我快乐,我健康!当时的我真如口号一般真切!

也是一抬头的发现。我看到了被云彩耕种过的天空。那是一块被厚厚的云层覆盖的天空,刚刚被什么工具翻犁过,犁开的沟渠还冒着白雾般的热气,丝丝屡屡透出天的蓝。一道一道,一垄一垄。今夜的天空仿佛春天开犁的田野,被划开,翻卷着,喷发出春天的气息!

顺着云田的渠沟,我找到了开挖天空的工具,是流星刚刚划过,用它的光芒翻开了云天的密实。你瞧,它还站在一条沟头歇息呢!

云 海

应该是站在灯杆山顶看到的情景,天池海子严严实实被棉絮般的极厚云层塞得满满当当,变成了云海,了无水的踪迹。

云海遮蔽了山川江河的真实模样,玄幻出了一个在彼岸世界真实,在此岸世界虚幻的海,变幻无常的海,一个眼目看得清楚,双手抓不住的海,双脚踩不了的海。

站在高处,云丝丝缕缕地在半空中飞来飞去,似乎是天空和云海之间的信使,传递着只有天和地才懂的讯息。

云似乎是被水打湿的棉,沉甸甸地蓄积在湖面上飞不动了,歇脚了,慵懒了,耍赖了,静等风来吹平,太阳来晒干。以至于云海持续了很长时间,使得我们的惊喜都变淡、变凉、弥散了,云还拥在十个山峰簇拥着的怀抱中,贪慵忘返。

我已记不清云海是怎么飘飞的,下的山来又领略了一把“雾失楼台,月迷津渡”、“穿云破雾”,直到冷湿清透了衣衫和身心,仓皇逃离,云海目送我们的背影……

云 山

那些宛如桂林山水一般的浑圆、壮实、懵懂、憨厚的座座山丘,坐落在瓦蓝瓦蓝的天际,一动不动,我担心它们真的会长在天上不走了!

应该是一个夏日的午后,我和好友在家中的菜园中拔草,腰酸背痛得想站起来歇歇,就在一抬头的瞬间,我看到了一座座疏密有致,大小相配,远远近近停泊在天空中的云山。它们几乎占据了半个天空,蓝白两色,纯净安静得像一幅幅儿童画,稚嫩、可爱。

地上的农舍、庄稼、树木和天上的云山一样安静,只有风和我们的呼吸,穿行在这空旷的天地之间。我有些害怕这种明亮的安静,生怕在这悄无声息中忽然失去什么。我四下寻找,终于在院里的葡萄架下看到了拄着拐杖的母亲,她正在遥遥地努力地找着我。我们的目光在菜地边的小路上相遇,空荡荡的心里才抓住了踏实,我禁不住喊了一声“妈——”

云 鬓

女子鬓发盛美高悬,之为云鬓。那高高堆起的云塔,百曲回折的云湾,随风飘扬的云丝,是不是云的鬓。人长了发,人看到了云的美、飘逸和变幻多彩,便把这两种形同神似的物自然地联想,连接在了一起。将心中的情义,嫁接在了女子和云之间:“娇容云鬓美如云”;“当窗理云鬓”;“云鬓花颜金步摇”;“晓镜但愁云改”……

一帧帧美如画、情如海的诗文,让我读得“荡胸生层云”,禁不住抬头追寻天上的云。在那些“漫卷诗书心欲狂”的日子,我寻觅到了许许多多舒卷自如,转瞬消散的云鬓。坐在白云山庄的石头上,看到那些从山峰后翻卷而出的,如佛的螺髻般的云卷,层层叠叠,层出不穷。坐在博格达峰前的帐篷里,透过视窗,看到丝丝缕缕的云,源源不断地从圣洁的山峰背后升起,飘飞,宛如少女直而亮的发丝,蓦然释解了博格达峰是生白云的地方。躺在白杨沟口的雪地上,看天空云彩演绎涛走云飞、云卷云舒的精彩,过瘾极了。累了坐车下山,躺在车后座上,透过玻璃视窗,在移动的车上,仰视移动的云,我动它也动,我们好似前生约定好了要见面似的,匆匆忙忙地相向赶路……

云的鬓变幻多姿,形态万千。流畅、潇洒是我羡慕至极,许多时候都想化作一朵云,实现多变、多彩的人生梦想,如随风飘散的云……

云 旗

云旗一定是老天爷的指挥棒,在天空风云变幻的乱阵中发号施令,维持秩序。

看见云旗是在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之际,天空中的各色云等已惊慌失措,乱作一个失控的战中街市。团云、块云、丝云,白的、黑的、金的,云朵们疯了,失去方向,慌不择路,向四面八方逃窜。许多云团来不及躲闪,撞在一起,合并成无形无状的患难兄弟。有些云朵擦肩而过时,顺带牵走了对方的一缕发或一片棉。风,这个随性、矫情的家伙,仿佛是故意使坏,忽左忽右,上吹下吹,把个云弄得如无头苍蝇乱飞乱撞。这时,我看到天神发怒了,他从博格达山尖蹦出,手里挥着一面金色的云旗,从天空滑过,云旗犁开了涛走云飞的战场,划出一片湛蓝的天空,那些慌乱的云们才安静下来,找寻着最适合自己的位置。

云旗挥掠的地方,是一幅巨大的絮状的三角旗型,边缘清晰,旗面白云朵朵,犹有风动的力与美。

很多年,我都无法忘却云旗的威力与美丽。很多年,我再也没有目睹过云旗的身影。天神的修养极好,他很少失控,唯一的发怒竟被我无意中捕捉到,并显影在记忆的底片上,永存!

云 层

多少次乘飞机都要穿云破雾,飞到云层上,踩着软绵绵的云絮,看湛蓝纯净的天空,金光闪烁的阳光,心情好极了!我猜想,鸟儿每天的心情当如此轻盈、明快吧!

云层上的天宇是干净、纯洁、透明、绚丽的。世界仿佛初始到了它的婴孩时代,是如此新鲜和美好。在这个被云层隔离出的时空,我看到了白云、蓝天、阳光本真的颜色和清晰的模样,知道了造物主最初的作品。

云层之上的时空有种永恒的味道,单纯、鲜艳、缓慢。天蓝莹莹的、无边无际,干净得让你找不到一丝云彩。光金亮亮的,无始无终,悠长得让你感觉不到动静。云若棉海、棉山、棉路,铺满了脚下,堆积成了厚厚的云毯,绵软、细密、弹性,富有质感。

有时云层会飘散、稀薄,就像小时候母亲用手撕新棉给我们装棉衣。棉花似散非散,花絮疏密细致,薄如蝉翼,灵动飞舞,一层层续上。透过着层层棉层,斑斑驳驳还能看到棉衣的花布面。此刻,我正透过一样似连非连,似开非开,花开自如的云衣,俯瞰着大地上的山川河流,城市和村庄。

大自然才是真正的艺术家,山川河流的布局、结构、造型和色彩都是如此和谐、美妙、不露声色,不着痕迹,浑然天成,挥洒自如。俯瞰大地兀立扭结而又飘逸舒展的山脉,透出那些温柔、洒脱。山脊、山谷流畅的脉线,宛如随性情而动的龙神走笔,如此随性、自在、曲美、灵动,不得不对造物神的绘画才能竖起大拇指,他的笔勾勒出了大山大水的磅礴豪迈,又不失细腻,一笔一笔描画出了山的衣纹、过渡色和庄严的表情。水流的流畅婉转,银弦漫弹,水韵飘逸。

从天空看,大地是一幅完整意义上的《江山如此多娇》图。山川湖海分布得疏密有致,生长得如此自由自在,渗透着一股子勃发、昂扬、不息的生命气概。雪山、河流、大漠、戈壁都以自己想要的形态呈现。只有城市和村庄,人为痕迹显著,尤为生硬和造作,像一块一块拙劣的抽象画,方正有余,流畅不足,宛如摆在大地上的积木,无根无须,突兀别扭。

同时审视大自然和人类的作品,孰优孰劣,一目了然,不言自喻。人类啊,在自然之神面前,永远是一位小学生。

云层摊成薄薄的乌青色流动的纱帘,从我脚下飘过,云里看景,虚幻美化了几许,这应该是灯下观美人的视觉效果,真的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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