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爱贞
装备制造是工业化之母和高新技术产业之根,其高端发展是《中国制造2025》重点发展的领域与项目,成为我国经济发展的重要基础和引擎。在发达国家提出再工业化的思路和措施、着力发展高端制造业的背景下,我国制造业的产业升级更加迫切。装备制造业提升自主创新能力,可以直接改善经济结构,为产业升级提供技术和设备支持,提高我国经济在开放条件下的国际竞争力。
我国产业融入国际分工基本遵循“日用消费品-电子消费品-装备制造品”逐级上升的国际产业转移历程。嵌入全球价值链为我国装备制造业发展提供了条件,2005年我国装备制造业首次实现贸易顺差,其出口占全国货物出口总额的比重达到了50%;2007年,我国装备制造业的总量规模已经居世界第二位;2009年以来,总量规模居世界首位。
尽管我国在诸如百万千瓦级核电设备、新能源发电设备、高速动车组与基础制造装备等重大技术装备上获得了突破,但装备制造业大而不强,关键核心技术与高端发动机、高端机床及量具量仪、高端仪器仪表及控制系统等还依赖国外进口,基础零部件领域中的自动变速器、大型煤机齿轮箱、高档汽车链条、汽车发动机紧固件、高档粉末冶金零件、高速列车制动器和高功率密度减速器等几乎全部依靠进口。
新一代信息技术与制造业深度融合,正在引发影响深远的产业变革。制造业服务化和智能化发展,以及3D打印技术发展,为我国制造业转型升级提供了重大机遇。然而金融危机后,发达国家提出制造业回归和再工业化,德国的工业4.0、美国的“先进制造业国家战略计划”、日本的“科技工业联盟”和英国的“工业2050战略”等,着力发展高端制造业,加大了对科技创新投入,加快了对新兴技术和产业发展布局;同时,发展中经济体如东盟、印度和中南美国家等正以更加低廉的成本优势参与国际分工,将逐步实现对中国制造的供给替代。
在双重国际竞争背景下,尤其是随着技术复杂化与设备更新换代速度加快,我国装备制造业的发展需要以创新为引擎。
其一,典型的专业供给商行业。作为制造业的工作母机与中间品,设备的专用性往往比较强,装备制造业的发展内生于下游行业的需求,下游客户是装备制造业价值链中重要的环节。
其二,技术的集成性和复杂性。每一单台套设备都由成百、上千甚至上万的零部件组成,每个零部件要求的材质、加工工艺和质量标准都不尽相同,因此装备制造业具有装配型特性,需要由一系列企业按垂直分工的关系形成一条较长的价值链。随着国际分工深化,越来越多的跨国设备企业主要根据世界不同国家和地区的资源优势和市场潜力,通过FDI方式在世界各地建立生产基地,控制核心环节,把非核心环节外包出去,然后将分布于世界各地的价值链环节和增值活动连接起来,构成了生产者主导的全球价值链。这些跨国设备企业整合全球资源的能力强,使得装备制造业技术创新从依赖单个企业或国内资源转向依赖全球资源,由此,使得装备制造业企业间的竞争演变为价值链间的竞争。
新中国成立后,在封闭的或自成体系的产业布局背景下,作为战略性行业,我国装备制造业的价值链分工发展滞后。
改革开放以来,在出口导向型经济发展的初始阶段,我国日用消费品和电子消费品企业先行以国际代工模式参与发达国家跨国公司主导的全球价值链,为了满足发包商提出的质量要求和各种标准,被迫动态引进国外先进设备。高端设备“需求外溢”造成本土设备企业无法获得下游高端需求的反馈与互动,抑制了我国装备制造业向价值链右端延伸发展,也使得国内价值链的发展缺乏高端需求支撑。此外,由于装备制造业具有高投入、高产业关联度和强吸纳就业能力特性,对GDP增长有很强带动效应,因此,各地方政府都有动力给予当地龙头设备企业各种扶持。这在某种程度上加剧了各地区资源分散和国内市场分割,大国市场优势无法得到发挥,也降低了中小企业参与国内价值链分工的机会和空间,使得大量设备企业和零部件供应商愿意参与跨国公司主导的全球价值链而不是国内龙头企业主导的国内价值链,从而抑制了我国装备制造业向价值链左端延伸发展,也使得国内价值链的发展缺乏核心技术和基础技术支撑。
国内价值链发展滞后,使得国内价值链“链主”无法集聚各种创新资源,在增大创新资源规模的同时,把自身资源集中于最核心、最有优势的创新环节,形成“极化效应”,由此制约了龙头企业核心技术的发展。同时,国内价值链“链主”也无法通过“扩散效应”,促进装备制造业不同环节的协同创新,这正是我国装备制造业一些关键的基础零部件,如轴承、液压件和密封件等存在满足度低、质量不稳定等问题的原因所在。因此,国内价值链发展滞后使得我国本土设备企业与跨国设备企业间的竞争,是环节对网络的竞争,是单一资源对全球资源的竞争。这种“单兵孤立作战”的竞争模式,注定了我国设备企业无法获得更多学习机会和创新资源,从而也极易被锁定在全球价值链低端环节,只能走粗放式的低端发展道路。
经验表明,凭借国内市场发育而成长,然后进入区域或全球市场的本土企业,在全球价值链中往往会表现出很强的功能升级与部门升级的能力,这在我国的高铁和发电设备等一些行业也得到了验证。因此,我国装备制造业在参与全球价值链的同时,需要立足国内市场,培育发展国内价值链。
作为全球价值链中“全球最具竞争力的代工平台”,我国可以利用自身的大国优势和在位优势,利用国内的产业梯度,将全球价值链中的加工组装环节转移到相对落后的区域,而相对发达的区域则可以“腾笼换鸟”发展全球价值链中的高附加值环节,进而延伸国内价值链,培育具有国际竞争力的全球价值链“链主”。
随着设备技术创新变得更加复杂,越来越多的设备企业在信息、通信和交通等技术支持下,开始突破区域和国家界限,积极地寻求外部资源为己所用。为此,应该鼓励我国装备制造业企业“走出去”,发展本土设备企业主导的全球价值链,走向全球价值链治理,获取全球资源。“一带一路”战略为我国主导的全球价值链走向全球创新链提供了实践契机。我国具有较强竞争优势且面临产能过剩困境的机械设备、通信干线网络建设和交通基础设施等制造业,是“一带一路”沿线各国所缺乏且急需的,但我国设备企业不应该以单个企业为单位“走出去”,而应该通过价值链延伸来增强与这些国家产业协同发展,提升创新链“链主”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