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然
显然已经足够,二十年来
只有一片雪花值得我记住
从沙沙作响,小白菜包裹的梦里
一直延续,小路有些泥泞
甚至在我走入城市以后
脚背上还有些,关于村庄的泥
它没有考虑竹尖能够承受的压力
密度和质量,都是我无法理解的
白皑皑的一片,下面还有柏树和桑树
柑橘树唯一的绿,是川东北的骨气
从1993年的屋顶上
只有阳光,很坦白也很简洁
它还在赌气,像我的出走
背叛土地和命运,我以为能够改变的
都没有改变。只是现在无法回去
至于我的父辈和祖辈
他们应该看见,或者多次看见
我不至于像这样想念
躲在夏天的某个角落
很多事情,无法预见
这个多年没有下雪的城市
在这里有水田和池塘
只是我不知道,是不是也有你的一份子
和我的童年一样
消化、溶解,一枚野果子
已经化作,永恒的哀伤
我不至于在起风的时候
想起你,和村庄
今夜某个有余震的地方
我也不会,把惶恐和孤独
交给那些早已经风平浪静的感触
一部分人把你描述得高雅、洁白无瑕
他们慢慢穿过你布置的纸醉金迷
在有限的时间里,我也成为过他们的一员
现在我不是,我很清楚
雪,只是一部分人的奢侈品
在我的川东北,已经二十年没有找见你
就像多年前,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
也慢慢地被人遗忘。在贫瘠、野蛮和自卑的山坳里
父亲老老实实地,把一辈子交给命运
那部分人玩味,玉,人间一切的极品
用琴棋书画裱装,用高层地位俯瞰
我已经很低,连一片雪都不配
只是相同的冷的刺骨,是永远无法回避的话题
他们用监管的方式,用掠夺的方式
用不用发生在我身上的艺术方式
表达着对你的爱慕、倾心,和占有欲
他们很清楚,我不配
每一天的早起晚归,打铁的人
现在依然摸着滚烫的铁
炉火熊熊,工业是一个算不上崇高
但至少让另外一部分人有了躲避方式的财主
我用青春支付着未来、生活,房贷
很少提及,这二十年来
只有一次看见过真正的雪,和雪域
在那时候还在梦想成为一名科学家、警察
或者一切和理想有关的职业。把雪花装在瓶
口很小的玻璃瓶
我以为这一辈子它都只是雪花
然而它却成为治愈我烫伤
一剂贴在胸口的,赶走疲惫和孤独的最好的良药
从有形到无形,从无味到百感交错
房间里再也没有了亲手折叠的纸飞机
只有空虚的互联网,仿佛还飘着
——一九九三年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