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
飘落的花瓣依然美丽
■吴建
小河边的柳荫下,有人轻轻地弹着吉他在唱歌,是个声音略带沙哑的年轻男孩,不知什么惆怅困扰着他,哀哀怨怨地把《你的眼神》唱了一遍又一遍。那伤感的旋律,让人听着不禁撩起尘封已久的记忆,心弦仿佛也随之颤动,一阵凉风吹过,倚窗出神的我,竟发现自己脸上不知何时已挂了两行清冷。
早已过了容易激动的年龄,然而,面对着这样一首曾经熟悉、且在梦里经常浮现的旋律,我实在无法抑制内心的感伤,脑际里又飘来了青梅竹马的帆。
童年时代的帆像一只丑小鸭,乱蓬蓬的头发,鼻子下面总是挂着长长的鼻涕。他有时会用一块泥巴捏成的小人跟你换糖果吃,有时会从树叶上捉一只长虫子吓唬你。那时的帆还不懂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他仅把我这个扎着小辫子的邻家女娃当做群体玩伴中的一员,一起追逐搞打,一起上学放学。这时的帆如同一瓶矿泉水,纯净、透明,没有一丝杂质。
上了六年级,老师将我和帆安排同桌。此时的帆剪着短发,穿着白衣蓝裤,一副神气十足的少年模样。他是校运动场上的长跑冠军,又是足球场上的活跃分子,而我则成了一个文静、羞涩的小姑娘,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复杂了。桌上画上了“三八线”,谁也不肯让谁越雷
池一步,只要超过了一点点“国界线”,往往会爆发一场激烈的“大战”,不是我扔了他的课本,就是他摔了我的文具盒。上学放学途中,帆离我远远的。假日里如果我和帆在一起玩耍,就会招致其他小伙伴的笑话,帆就慌慌地离开我,去追打那些恶作剧的玩伴。为了“证明”他和我之间“关系”绝对清白,帆会在其他小伙伴面前拽我的辫子,骂我是个“白骨精”。当他对我的粗鲁引得其他孩子哈哈大笑时,帆显得得意洋洋。然而他看到我伤心得抹眼泪时,笑意间又隐藏着一丝不安与愧疚。当我哭着向老师告状时,帆会真诚地向我道歉,认真地捡拾被他摔落的文具、本子。看着他那一脸的无奈与悲楚,我在讨厌他的同时又夹了一点同情与喜爱。少年的帆这时成了一杯酸梅汤,酸得让我掉泪,却又使我回味无穷。
不经意间,我和帆进入了花季、雨季。我喜欢留长发,苗条的我穿上连衣裙显得亭亭玉立,我的脸上也有了人们谓之为“艳若桃花”的那种颜色;而帆的个子一下子窜得比他一米七的老爸还高,他的嗓音变得浑厚而有磁性,他的眼睛里少了一份少年的浮躁多了一份青春期的清澈明亮。我们之间没有了“战争”,没有了争执,但是也不敢有太多的接触,过分的亲昵。他在篮球场上奔跑腾跃时,我会鼓掌为他喝彩;我坐在位置上安静地看书时,他会默默地递过来一支冷饮。放学后,他经常独自一人坐在校园的草坪上弹吉他歌唱,唱得最多的是《你的眼神》。我躲在小河边的树林里偷偷地看他的背影,心中涌起某种激动和期望。我开始有了甜蜜,有了柔情,有了忧愁。我开始注意那些关于友谊,关于爱情的话题,开始听那些忧伤的歌。帆成了岁月酿给我的一杯酒,稍饮一点就会醉。
本来我们是有望在一起读高中的,可就当我们双双考入县城重点高中后,帆在省城工作的父母在南京购买了商品房,就把帆接到省城读高中。高中那极紧张的学习生活使我们没有空余时间去思念对方,只有在梦中苏醒时看到窗外皎洁的月色或闪烁的星星我才会想到远方的帆。帆就是镶嵌在我青少年生活中最亮的一颗星星,最纯的一抹月色。
风风雨雨,多少年过去了,我再也没有得到过帆的消息。不知道他在哪里,不知道他活得怎样?这份美好的情感也就储存在我心灵中那最隐秘的角落,从不轻易去触碰它。而此刻,因了这首远远传来的歌曲,这份美好再次复苏。虽然她已随青春的花瓣一起飘落了,但至今回想起来依然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