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园林中绿篱的空间营造作用浅析——以罗马美第奇庄园为例

徐放，刘悄然

北京林业大学园林学院，北京100083

西方园林中绿篱的空间营造作用浅析
——以罗马美第奇庄园为例

徐放，刘悄然*

北京林业大学园林学院，北京100083

西方园林几何式的造园思想与逻辑充分体现在绿篱的景观设计中。西方园林中绿篱的应用经过一种螺旋上升的发展过程，逐步形成了运用几何手法对空间进行整合，并以绿篱为基本骨架的空间营造特色。特别是在文艺复兴以及巴洛克时期，绿篱成为展示园林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本文通过对罗马美第奇庄园中视线和空间关系的分析，详细剖析了绿篱在空间营造中的作用，并指出中西方园林在设计思想方面的异同。

绿篱；几何；尺度；西方园林

在西方古典园林中，绿篱作为美化和划分空间的重要手段被广泛使用，使其在空间营造中产生了重要的景观作用和艺术价值，逐步形成了绿篱应用的系统理论和方式方法。当前，随着中西方在园林景观方面的相互交流不断加强，绿篱在我国城市景观中的应用逐步增多。所以，深入研究绿篱在西方园林中所发挥的重要作用，对于汲取西方造园思想的精华，发展我国的现代园林景观将产生积极影响。

1 绿篱的空间营造作用发展过程

西方园林中绿篱的应用最早可以追溯到古埃及时期的宫苑。从壁画中可以大致推测出，当时的园林以植物围合四周，形成最早绿篱的雏形（图1）。古埃及位于尼罗河中下游地区，气候炎热，降水量较少。以植物围合可以阻挡热辐射与风沙的侵袭，起到调节小气候的作用。这里的植物绿篱除了起到环境塑造的作用以外，还将园内与园外的视线分隔，使园内形成一个封闭的空间，已经具备了构筑空间的作用。但根据目前的研究，并没有古埃及造园过程中人们对空间具有认识的证据。也就是说这种空间作用只是偶然出现，并非刻意营造，古埃及在造园中注重的是其塑造环境的作用。古希腊园林继承了这一手法，以绿篱将园内外分隔。古希腊哲学思想高度发达，先贤们开始强调空间的领域性，绿篱在空间营造中的作用开始得到体现。同时，受到几何思想高度发达的影响，古希腊园林开始强调几何的均衡布局。绿篱设计初步的体系开始形成，绿篱在空间中的景观功能也逐渐得到体现。这时候绿篱的空间和景观营造作用仍然只是将空间围合，但其体现的哲学与几何思想，代表了绿篱的空间作用已经受到重视。

西方园林中典型的整形绿篱自古罗马起开始兴盛。整形修剪绿篱的行为体现了古罗马人对自然的征服意识。在古罗马园林园艺师眼中，自然生长的植物并不能称之为“艺术品”，只有经过艺术构思和修剪的植物才能体现高超的造园技术。自古罗马时期，空间划分和组合作用成为绿篱的主要功能，绿篱的应用方式得到了丰富和发展，绿篱的应用方式基本成形。经过修剪的矮篱的出现，代表了绿篱在塑造空间中作用不再仅仅是通过阻隔视线进行围合，也可以通过不阻隔视线的方式来划分塑造空间。

文艺复兴时期与巴洛克时期的意大利园林和法国园林继承了古希腊、古罗马造园思想与方法，精心修剪的绿篱被大量应用于景观的展现，同时，也继续强调了传统的几何形式与均衡的思想。修建整齐的绿篱组成了精心设计的几何图案与精密计算的均衡布局，成为当时园林景观的一大特点。绿篱与地形、水体、小品等相结合共同构成一个均衡稳定的空间。假如将绿篱去除，园林的均衡感将不复存在。这也是绿篱塑造空间作用体现的巅峰时期，继承运用了古希腊的几何思想，和分析组织了继承于古罗马的空间组成形式，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在此时，绿篱已经具备了空间的骨架作用。

之后风景园林在之后的发展过程中，经历了自然式风景园林发展时期，较为强调园林的自然形式，绿篱这种规则的种植和表现形式，在空间构成中的作用明显下降，主要承担围合空间、创造园林背景的作用。此时的绿篱设计与古希腊相似，但较古希腊园林而言，具备已经成型的设计方法，却不具备其哲学的象征意义。在之后的城市公园中，绿篱的应用不再具有统一的风格，开始呈现各种自由的、富有创意的形式，但其本源都摆脱不出几何形式的均衡稳定（图2）。绿篱的应用在文艺复兴时期与巴洛克时期后并没有质的进步，只是在科技发展的基础上，呈现出更多的表达方式。

图1 古埃及壁画中的园林Fig.1 Garden in theAncient Egyptian wall painting

图2 几何式的现代园林Fig.2 Geometric style of modern garden

2 西方园林中绿篱的空间营造特点

西方园林中绿篱的应用跨越了相当长的时间，涵盖了西方众多国家，根据每个时期、每个国家的情况的不同，绿篱具备不同的空间作用。总的来说，绿篱在空间营造中的作用和艺术表现形式呈现出一种螺旋上升的发展状态，绿篱的空间设计性逻辑性更强、更加合理，最终形成一套成熟的设计思想与设计方法。可以归纳出，西方园林的绿篱空间组成方式经历了古埃及的阻隔空间，到古希腊的围合空间、再到古罗马的空间组成元素，最终在文艺复兴时期、巴洛克时期形成空间骨架的发展过程；与此同时，空间设计思想经历了无意识塑造、空间意识出现、空间表现方式形成、空间形式几何整合的发展过程。

文艺复兴以及巴洛克时期，对空间进行几何整合，形成绿篱空间骨架是西方园林中绿篱空间营造最主要的特点。借助几何学的分析方法，西方园林的绿篱设计可以将空间作为一个整体来考虑。如果不身临其境，很难体会到其空间设计的精妙所在。几何形式的具体应用主要体现在对人的视线控制和空间比例关系的分析中。

西方园林的设计理念之一是“注重简约的设计理念‘少即是多'，简约并不是简单，相反却是对本质的深度挖掘和坦诚表现”［1］。西方园林设计注重设计语言简洁，通过简洁的设计语言，塑造丰富的空间效果。（图3、4）绿篱并不是独立于空间存在的，相反的，绿篱是生长于大地之上的，是对大地、空间本质的挖掘，然后加以人工的几何化整理、修饰。整个空间的处理，均体现了简约而不简单的严谨造园思想。

图3 意大利埃斯特庄园绿篱塑造空间效果Fig.3 Villa Esther hedges shaped spatial space effects

图4 法国维贡府邸绿篱塑造空间效果Fig.4 Villa Vicomte hedges shaped spatial space effects

3 美第奇庄园绿篱设计手法

罗马的美第奇庄园是1540年为红衣主教蒙特普西阿诺（Cardinal Giovanni Ricci de Montepulciano，1497～1574）建造的，面积约5 hm2［2］。美第奇庄园属于典型的文艺复兴时期园林，高高低低的绿篱遍布整个花园。其绿篱虽然看上去布局简洁，但设计精巧，内涵丰富，充分体现了绿篱在空间营造中的重要作用。

3.1 美第奇庄园绿篱应用分析

美第奇庄园现存的花园中共有22块矩形植坛。其中6块草地植坛位于顶层台地东北部，与方尖碑、泉池构成顶层台地的主景；16块矩形绿丛植坛构成底层台地。可以把这些绿篱按照形式和尺度的不同，分为A、B两种类型，分别使用的是高篱与矮篱两种最常用的两种形式。

A类型中，绿篱为高篱，高度约为2 m。芦原义信曾经在外部空间设计中指出：“墙壁高于人的高度时，会产生封闭性”。不仅仅是墙，绿篱亦是如此。由于高度高于视线，所以A类型中的绿篱使得矩形植坛具有了封闭性，分成不同的小花园或者小草坪空间（图6）。这些空间整齐的排列，又形成了中间的道路空间（图7），B类型中，需要视线保持通畅，绿篱为矮篱，高度约为70 cm。由于高度低于人的视线很多，使得6片植坛空间成为一个整体的空间（图5A）。

图5 罗马美第奇庄园平面图Fig.5 Plan of Villa Medici

图6 高篱围合小花园空间Fig.6Aspace made by high hedgerow

图7 高篱引导道路空间Fig.7 High hedgerow guiding the road

3.2 美第奇庄园中高篱应用

在A类型中，高篱起到了分隔空间、引导视线、围合空间的作用。分隔空间，使得空间具有层次性，与顶层台地开阔的景观形成对比。引导视线，使得园林的轴线作用得到突出。围合空间，形成一个一个各具主题的小园。各园之间由于视线遮挡，相对独立，产生封闭感，这些作用相辅相成，使得整个空间显得十分安静，充满神秘的氛围。围合空间高篱的高度超过视线，所以可以遮挡周边的视线，形成一个个独立的空间。既保持了小园内容的丰富性，又不破坏底层台地的整体感。这里使用的是建筑的设计手法，建筑是使用墙体塑造内部空间，而这里是用绿篱围合成一些不同的外部空间，这也是欧洲古典园林中经常使用的手法。

而这些空间的尺度，是经得起推敲的。借鉴建筑空间的视觉分析原理，如果道路的宽度约为3 m，配合这种宽度，绿篱的高度约为2 m。这时就形成了D/H为1.5左右的空间。而每一个小空间的宽度约为10 m，在每一个小空间中便形成了D/H为6左右的空间。芦原义信在《街道的美学》中总结了之前欧美建筑设计师对于空间宽度与空间高度之比的看法。“按照19世纪德国建筑师H.麦登斯的见解，人看前方时成40°仰角，若考虑在建筑上部看到天空，则建筑与视点之间的距离D，同建筑高度H之比D之比D/H=2，仰角成27°即能观赏到建筑的整体……”［3］。夏祖华与黄伟康在《城市空间设计》一书中指出当D/H＞3时才会产生宽阔感［4］。

这一部分绿篱的高度设计恰好可以遮挡住人的视线，在道路的部分D/H为1.5左右，恰好接近黄金比例。D/H＞1不至于使人产生局促的紧张感。而D/H＜2，使身边的绿篱不能完全进入视线，增加了空间的神秘感和深邃感，对视线有很强的引导作用。小空间中D/H＞3可以产生宽阔感。并没有按照D/H=3的最小比例将空间划分为宽度6 m的空间，而是将空间的宽度设置为10 m（图8）。首先，这样做可以增加道路与小空间的对比，使得空间更加丰富多变。其次，这样做可以为空间中摆放雕塑、建筑留下足够的空间（图9）。可以说2 m的绿篱高度，正好适应了这块场地的各个尺度，使得道路与小空间均形成平和、舒适的视觉感受的同时，也具有空间的对比。与空间的切分组合恰到好处。

图8 绿篱围合的小空间Fig.8 Aspace made by low hedgerow

图9 绿篱围合的空间中摆放建筑Fig.9Abuilding in the space made by hedgerow

3.3 美第奇庄园中矮篱应用

在B类型中的矮篱中，虽然没有很明显得阻隔视线，但是这些矮篱不仅仅是植坛的装饰，对空间的感受也具有很大的影响。

首先，分隔建筑与植坛的矮篱，其高度和处理手法，像是篱笆等构筑物，却又是自然的植物材料。在建筑与花园间形成了过渡，是二者之间的一种形态，在其中形成了过渡。将花园与建筑分隔，又保持了视线的连续性，使得它们成为一个整体（图10）。不仅如此，绿篱的位置还是底层台地轴线的延伸，突出了底层台地轴线的同时，也使得两层台地成为了一个整体。加长了整个轴线，使得空间效果更加具有震撼力（图11）。

第二，绿篱的高度虽然不能完全遮挡人的视线，却可以将地面上分隔植坛的小路与通向底层台地的道路遮挡。当人从别墅中进入花园时，仅仅可以看到一条垂直于建筑的轴线，而看不到平行于建筑的轴线。这样就突出了方尖碑、水池所形成的轴线。方尖碑、水池的铺装均为白色，形成一条白色的条带伸向远方，极具导向性和感染力。一般我们认为矮篱的装饰作用居多，不能遮挡视线，对空间的分隔和影响作用是不如高篱明显的。但在罗马美第奇庄园中，矮矮的绿篱对视线和空间的分隔、引导作用恰到好处。通过矮篱的应用，融合了建筑与花园的联系，加强了轴线的连续性和艺术感染力（图12）。

图10 矮篱作为建筑和花园的分隔Fig.10 Hedgerow separating the building and the garden

图11 矮绿篱强调轴线Fig.11 Hedgerow stressing the axis

图12 矮篱使植坛更加整体Fig.12 Low hedgerow commanding the space

3.4 美第奇庄园中绿篱的空间骨架作用

从整体来看，高篱与矮篱之间的配合，形成复杂而统一的平面布局，使得整个花园的游线形成开—合—开的关系。在B类型中，场地较小，植坛也较小。所以只有以矮篱为主，使得植坛形成一个整体，才使得空间不至于被切分的过碎，形成一种开阔的空间感受。而B类型中，场地较大，植坛也较大。所以，以高篱为主，分隔了空间，防止空间过于单调，也避免了因为每个植坛风格不同、内容不同，而显得杂乱无章。所以在整体上就形成了开合变幻、和谐丰富的空间关系。

而从面积上看，A类型的底层台地尺度明显比建筑与顶层植坛大（图13）。从高度上看，建筑高于底层台地绿篱，高于顶层台地绿篱。为了兼顾观景与整个场地的形状，美第奇庄园并非文艺复兴时期严格的中轴对称式。对于几何关系要求严谨的造园师，通过绿篱的对比来促进一种几何关系的建立。这种对比使得建筑、花园整体达到一种均衡（图14、15）。

图13 罗马美第奇庄园早期布局Fig.13 Plan of Villa Medici of early stage

图14 美第奇庄园各体块平面关系Fig.14 The plane relations of pieces in Villa Medici

图15 美第奇庄园各体块整体空间关系Fig.15 The space relations of pieces in Villa Medici

4 结语

有的学者认为，西方园林是几何式的，而中国园林是自然式的，二者存在很大的不同。但从注重园林空间与大地的契合这一方面来说，中西方古典园林的思路是相通的。也就是说中西方园林都是讲究“相地”的，也都是从自然美中汲取营养，作为创作的源泉和素材。由于二者的思想本质相同，所以可以通过各自的表达方式，产生出各具地域和文化特色的优秀作品。

从绿篱在西方园林中的空间作用可以体现出西方造园蕴含的逻辑，这种逻辑随着文化的发展日臻成熟，在文艺复兴时期基本成形。而中国园林的设计中似乎尚未重视这种逻辑。实际上与文艺复兴时期之前的园林设计相比，中国园林的设计中并不缺乏空间形式的设计方法，古人总结“造园十八法”就是非常好的空间形式设计方法。

可以说，西方园林利用几何形式整合空间形态，已经有了较为成型的设计思想与方法。而中国园林对空间塑造的手法方面也有非常成熟的思想，在国际上也备受推崇，只是理论体系还需要借鉴和提高。但是，照搬西方园林设计的几何学方法不利于中国园林自身的发展与体系的形成，想要中国的造园思想焕发新的生命力，我们必须根据已有的设计方法，总结出自己的逻辑。

［1］朱建宁.法国现代园林景观设计理念及其启示［J］.中国花卉报，2005（2）：1

［2］朱建宁.西方园林史［M］.北京：中国林业出版社，2008：59

［3］芦原义信.外部空间的设计［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85：32

［4］谷溢，陈天.芦原义信与黑川纪章的城市空间理论［J］.河南科技大学学报，2006（6）：71

The Role of Hedgerow in the Space of Western Gardens——Taking Villa Medici as a case

XU Fang，LIU Qiao-ran*
Institute of Yuanlin of Beijing Forestry University，Beijing 100083，China

In Western gardens，the design of hedgerow fully reflects the geometric cogitation and logic.The applications of hedgerow in western gardens went through a spiral development process，and gradually formed a building feature of using geometric cogitation to integrate the space，and created basic skeleton by hedgerow.Especially in the Renaissance and Baroque periods，hedgerow played an important part of garden art.The use of hedgerow in building of western gardens and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between western and traditional Chinese gardens were showed by the analysis of vision and spatial relationships of Villa Medici in Rome

Hedge；geometry；scale；western garden

TU986文献标示码:A

1000-2324（2015）01-0091-05

2013-04-11

2013-05-20

徐放（1990-），男，在读研究生，主要从事风景园林设计.E-mail：765041477@qq.com

*通讯作者：Author for correspondence.E-mail：pipi555cy@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