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烟,或是一场演习

2015-11-17 20:04皇甫卫明
太湖 2015年2期
关键词:烟民办公室领导

皇甫卫明

禁烟,或是一场演习

皇甫卫明

开学前夕,禁烟令以文件形式逐级转发到校,并在期初教师会安民告示。领导在解读文件前,有个冗长的文件出台背景,要意为:公共场合禁烟呼声一阵紧似一阵,学校、医院首当其冲。男老师们,男烟民老师们,就我所知,对个人嗜好的干涉、禁锢下达文件尚属首次,前景不容乐观。而对女老师们,吸烟深恶痛绝的女老师们,此举不啻是个福音。

办公室专用邮箱每天闪动邮件提示,期初、月初、周一,都是文件、通知、通报的“旺季”。领导分类圈定传达层级,利用大会平台传达到全体老师。台上吐沫横飞,台下嗡嗡耳语,低头玩手机,看似竖着耳朵聆听的也猜不透思绪飞向何方。听会味同嚼蜡,反应漠然。有哪个文件,能使说话的噤声,低头的抽离视线,走神的回归思绪?能让漠然的脸回归生动?除非旅游,涨工资,节日发了什么。

烟民互相打趣,与禁烟休戚相关。一个美女老师回头冲他们眨眼、撇嘴,幸灾乐祸做鬼脸。一位资深烟民对她说,乐什么?将来嫁个烟鬼。

班子会比教师会早两天,知晓禁烟令也早两天。

领导殷勤给我们撒烟,手边还码着两包,说今天让大家过足瘾,以后就……哈哈,言辞悲壮。这顿香烟大餐,让人想起古时候的断头饭。

领导要我们表态。他用了 “不折不扣”“责任自负”等关键词。校长点我名。被点名是殊荣,说明我的存在不是处处被领导无视。我哼哼哈哈,态度暧昧。领导说,难得你如此犹豫不决,看来任重道远。领导说对了。我说,你能忍我就忍。他的烟瘾人所周知。

在校八小时,不在校十六小时,还有双休、节假。禁锢的时间不足三分之一,却是生物钟与烟味最默契的黄金时段。肌体与尼古丁的互动,大抵在这个时段发生。有如猫科动物体内的激素水平,在这个季节达到巅峰。

有人倡导,没人响应,表态性发言效果甚微。领导说,如今网络功能无可估量,你在校吸烟时冷不丁被拍了照传到网上,后果很严重。走廊、教室、操场不用说了,办公室也不能抽烟。那厕所呢?有人问。厕所也属校区,不行。学校弄个吸烟室吧?有人提议。吸烟室建哪里?文件规定,凡是校区绝对禁烟。领导语重心长。

讨论历时半小时,主旨是既不违反文件又能给瘾君子人文关怀。校行政刚刚请相关领导作过讲座,核心内容如何合理规避风险。风水轮流转,教师一不小心沦为高危职业。“合理规避”这个带着自我保护倾向的词汇,从理论层面走向操作层面,大有学问。

最终的结论是,抽烟到校外。

想象一下:下课铃响,一群瘾君子迫不及待飞奔到大门外,下课十分钟的罅隙间,大门口一排吞云吐雾的老师,该是何等壮观。对面的小店,门前的过客,大概不会无视这放风一般的烟民老师。

会议室的烟缸撤了,办公室的烟缸统统被拿走。

开学第一天,观望,不敢轻举妄动。熬了一上午,饭后借故回家。步出校门,右手掏烟,左手摸打火机。回家十二分钟路程,路上消耗了两支。开门,坐定。我回家干吗?屁事都没。接着抽。

妻问,听说学校禁烟了?我 “嗯”了声。那你在学校真的不抽烟了?又 “嗯”一声。其他人呢,还有某某呢?我说谁知道。老婆幸灾乐祸,跟教师会上多事的小美女一个表情。小美女仅仅关乎几口被动烟,老婆休戚相关。我凭空 “烧”掉的钱有她份,口里不明不白的异味由她受。尽管习惯了,由此受损的肌体——怎么说呢?她宁可诅咒我的健康,不希望安慰我的病体。

打破自我禁锢在下班前。

小丁说,学生都走了,来一支?我犹豫了一下,伸手接应。下班的老师哼着小曲下楼梯,偶有 “关夜学”的孩子 “咚咚咚”跑向办公室补交作业。小丁关实虚掩的门,回头冲我一笑。

我一支他一支。接一支?他一支我一支。脚步声渐稀,办公室就我俩,整栋办公楼就我俩。忘了问他一天的表现。熬过一天,晚节终于不保。

办公室三人,清一色爷们,烟民。严格说是两个半烟民。我和小丁日吞吐量一包,老凌的可塑性大,一支连一支能招架,半天不碰也无妨。气味相投,相互间无所顾忌,以前终日烟雾弥漫,空气质量指数居高不下。

桌子上,茶几上,明目张胆的烟缸被茶叶罐替代。这非我首创。每有“创建”活动,“飞鸽”接二连三群发短信,吩咐藏匿烟具。烟缸显眼,茶叶罐暧昧,即便不慎摆在桌上,检查团不至于掀盖子看。

午餐时,我问总务处老顾,你是老枪,能忍不?他瞅着我,神情古怪道,哪能呢,像做贼一样,不过少抽了不少。总务处内屋是仓库,终年门户紧闭,窗帘严实。老顾有得天独厚的处所。他跟我讲,一日掩门独坐偷偷过瘾,有陌生人敲门进来,问,你们学校准许抽烟?老顾不识来者,以为领导或媒体暗访,忙掐灭烟头陪笑脸。来人表明身份,说他们那里有记者暗访,谁敢撞在枪头上。来者是同行,来我们学校办事。老顾虚惊一场后,更加谨慎、隐秘,拿他的话确实像做贼。

翻阅市报,从头版导读寻到第二版报道。说是记者在我市某校蹲守三日,不见一人吸烟,醒目位置设有禁烟标记。记者还采访了部分家长、老师,他们很支持。最后还有一大段高屋建瓴的编者按。

那是名校。我们这小地方,记者不会到的。估摸着,然谁也不敢大意。

三个人抽烟时,多了一套程序,锁门……然后同时打开门窗,加速对流,驱散烟雾。隔壁女老师走过,啊,你们……她忽见站在门口的我目光峻厉,终于没继续大呼小叫,换了两个略带夸张的描述性词语,随着她的脚步渐行渐远。

一日,有人敲门,扭动把手,听动静来者资格不嫩。来者嘟囔,怎么都不在?隔壁办公室回应,刚才还在呢。三人兀自不开门,窃笑。

得空,去教学楼办公室转转。如邻里间串门,坐坐,扯扯。串办公室学校明令不允,影响工作,滋生事端。学校有名目繁多的条条框框,挂在墙上成为办公室文化的一部分。办公室虽十几个,想去、真去的没几个。有的室几年没走到,甚至不知道具体地点,就像某个名字最好一辈子不入耳。低办清一色年轻女教师,低头忙活,但等我逗留,里边传出 “找谁?”的笑问。这是我禁区。中办都有党代表坐镇,一个男人长期处于女人的包围中,睾丸酮水平低于正常值,脸部轮廓缺少阳刚,胡子也稀稀拉拉。放慢脚步打个招呼。去高办吧,老男人多,同龄人多,有话说,不用斟酌措辞,不用担心口无遮拦的后遗症。

迎接我的是几声热烈的招呼。让座。老丁嘻嘻抓过一把葵花籽,来,拿女人食品打发点时间。边上女老师递过来一个橘子。嗑着瓜子,剥着橘子,是否有缺憾,不自在?同样的笑靥,同样破旧的单人沙发,读不出以前那份滋润。

烟雾里传过来的话,亲切。烟雾里的老丁老缪,亲近。

——来,老皇 (都不习惯叫老皇甫),抽烟。不等我摸烟,一支烟连同火苗一起凑过来。老缪也在掏口袋,无奈动作稍慢半拍,那包烟放在桌上排队。办公室架起三支烟囱,我向那个后来给我橘子的女老师致歉,她说无所谓。继续听我们聊,适时插几句。她的无所谓毫不掺假,既无皱着眉头故作姿态用手赶烟雾,也无突然起立拉门开窗的虚张声势。

我将半把瓜子放到女老师桌上,问老丁,不抽了?是。真不抽了?嘿嘿。

办公室访客渐稀。

以前烟民光顾的频率高,非烟民也多。资深烟民,半吊子烟民以种种借口折进来坐坐。人以类聚,烟民、饮者、赌客都有圈子,不过划在一个圈里的也有三六九等。口袋里烟不断,发得勤,自己不大抽的人,极品烟民;有来有往,普通烟民;只进不出,米狗屎。简单说,一包烟二十支,自己抽几支?“烟酒不分家”只是交际辞令,抽烟喝酒的男人很在乎来往礼数,并由此及彼,“烟品”考量到人品。

他满脸堆笑进来,招呼这个,问候那个。不准有谁架不住他的热乎,敬烟递火,不失地主之宜,顺带撒给其他两人;他看准一个点头哈腰搭腔。比如我恰好在抽烟,桌上摆着烟盒,再没表示就不近人情;他隔着外套摸烟盒,嘴里问,抽根破香烟?手迟迟不肯伸进口袋。我立马反应,哪有上门请客的?说着把烟扔过去。他无限感慨道,一直抽你的,不好意思。这个环节最有戏剧性,能衍生出多个结果。

打打小算盘,他敬我烟一年不超过两支,共事几十年也数得清的。难得他敬烟,一支支捻动着看商标,捋直了递给你,你要耐心等他从 “集装箱”摸出杂牌烟。他曾有点小权,受贡整包整条的大 “中华”。蹭与被蹭也是一种交换,他付出笑脸、好话、心智、耐力,甚至自尊,我从他阿谀的眼神和客套中获得虚荣。可是,他转身出去时,来不及转过去的半边脸挂着笑意,另外半边冷如冰霜。我被自己的虚荣劫持了。这种人……我借故出去,或者低头不理。

他好久没来蹭烟了,在禁烟令之前。他的笑脸被永远冰霜覆盖,回归本色。其他半吊子的烟客来过几回。我无须因堂而皇之的不近情理而内疚。

蹭出艺术,蹭出效益,方为蹭者翘楚。早上值门岗,专往家长堆里钻。一圈回来,耳廓架着烟,两手八个指缝夹满烟,问蹭烟者能有几许?我站门岗,一早晨差不多把烟盒抖空。家长没我出手快。倘在骑士时代,因争风吃醋操个真家伙决斗,估计我吃不了亏。

学校发文,成立 “禁烟工作领导小组”,领导挂帅,成员都是男性。作为教师代表,大亨也赫然在列。

多久没见大亨咬着烟嘴招摇过市了。他吸烟的风采如电影 《流氓大亨》主角,我私下给他一个掐头留尾的雅号,知情者不多。大亨一手扶着长长的烟嘴,出办公室,转天桥,过走廊,在他渐次闪过的窗口留下一组标志性的剪影。以前学校只劝阻 “游烟”,大亨不教语文,一时半会对那词理解不透。

大亨跟老顾一样,开辟了一个吸烟室。办公室边就是开水房,他有钥匙。什么时候哈欠连天,就去隔壁 “打开水”。他习惯了端着茶杯到开水房续水,办公室的热水瓶与他无关。他和绝大多数同事,祖上都是自给自足的小农。

领导办公室门开着,人不在。给他电话,他说就在学校,电波翻译的声音与空气传播过来的声音形成共鸣。领导从会议室探出头,朝我这边张望。在开会?我问他。他未知可否,走近,隐隐闻到烟味。烟民对烟味的敏感远低于常人,跟食用蒜韭后嗅觉迟钝一回事。

尼古丁依赖属于精神范畴还是物质范畴?换言之,是心里需求,还是肌体需求?想不透,也无暇探究。身体微恙,隔日喝高,睡眠不足就“吃”不进烟,烟瘾是身体健康与否的信号,如我的胃有着天气预报功能。什么生理烟瘾,心里烟瘾,弄复杂了。

领导表情微妙,我佯作不知。几天前,我与他有过一次贴心贴肺的交流。我说没见你溜出校门放风,定力不错。领导告诉我,他天天早上到面店吃面,在等待的间歇点一支烟,吃完面再吸一支,完成体内尼古丁储备。

吸烟能如一日三餐,当顿?还是反刍?维持体内尼古丁的平衡当细水长流,与打点滴异曲同工。领导这个法子难于持久、推广,否则他不会开辟会议室了。

领导享有特权,随时随地开车出校门。抽烟的自由度也是一个人地位的标志,有如对公款的主宰权。公干?私干?老师们埋头上课,操闲心要剩余精力的。校门外天高地迥,没有围墙,没有束缚。车里习惯吸烟的人会让车内留下记忆,香烟以香字打头,没点着确实香,吸进去也香,经过呼吸系统的过滤,留给衣帽、被褥、车子内饰上的记忆,恰恰颠覆了字面的意思,令人生厌,连严重的鼻炎患者都掩鼻。

饭后轧堆的人也少了。

以往烟民轧堆的时段在午饭后。一来有“活神仙”的妙语,二来学生空老师闲。总务处侧面有个旮旯,冬有暖阳燊炽,夏有凉风穿堂。严格剔选,把这里作为歇脚处,兼带新闻发布中心,人气一直很旺。

退居二线的,临近退休的,岗位清闲都爱往这里凑。话题丰富,基调促退。他们屁股老,说话做事无所顾忌,令领导头疼却不得不放在眼里。意识形态不遵守能量守恒,负能量的威力远远大于正能量。

比如那位新晋升的领导,在助理时也是这里的常客,不过他只发烟,不发言。助理转正后,不大过来了。

教导处也是烟民理想的去处。后生主任的抽屉里常备两种烟,“中华”待客,自己抽“红杉树”。后生用词很别致:来,呼一根!不说抽、吸或是方言 “吃”,量词不是规范使用的“支”,语气、表情透出这位年轻领导的好客热情。

已退休的老校长总结香烟有十大功能,交际居首位。一支烟开启人际间交往,同时有教训,走过三关六码头的男人有不少版本类似的经历。某人赴某地跑供销,撒烟时忽视了边上一位女士,或是貌似下人的糟老头,孰料她(或他)是一位实权人物,结果受尽刁难。

人多时,撒一圈烟六七支,十来支。一般舍不得,大家都憋着。敷衍几句,作鸟兽散。三四个人最合适,你递一支,他发一圈,其乐融融。一个人的 “烟品”,可以从别人的态度中侧面印证。一帮子人正抽得欢,你突然撞进去,他们争着掏烟,说明你 “烟品”极佳。倘若都视而不见,任你眼巴巴站着,此时你掏烟反敬他们,还是抽身而退?都没趣。一般情况下,刚才撒烟的立马掏出烟,给你解围。但对于米狗屎,伸手客,未必。我心软,看到闯入者被晾在一边的尴尬,心里发虚,似乎干了一件坏事。一支烟的概念远远跳出烟的本身,成为一个人的人格意象。这时候,哪怕一支劣质烟,哪怕耳廓上沾着油污的香烟,也能抚慰来者的面子。匪夷所思的是,“烟品”差的人往往自尊迟钝。

“交际”是一门学问,很艺术,很复杂。感情积累靠一支一支的细水长流。等有求于别人,整包烟,整条烟都未必管用。交际与 “被交际”本来是不对等的。

吸烟本是纯粹的个人喜好,交际应该是它的副产品。我们活在功利的世界中,吃饭,喝酒,抽烟,都带着功利的烙印。谁也不能免俗。把烟品上升到人品,总有无限拔高之虞。小器者有私心,慷慨者以小恩小惠赚取口碑,不也同样包藏一份私心么?

走进领导办公室,神秘兮兮转身关门。领导不解地看着我,我说抽支烟。这学期,踏进这里不超过五次。

领导说,皇甫你不要害我啊。我说什么意思?他说现在抽得极少,差不多戒了。我说真有信心戒了?他说是。我无话。领导列举节制后的种种好处,不咳嗽,刷牙无恶心感,早晨喉咙里没有老痰。

这几年,朋友圈烟民锐减。朋友大多有“国家电”,“自发电”的也有足够的经济后盾。在我的圈子内,不存在因经济拮据而戒烟的人。妻有时跟我算账,说我一天一包烟,一年 “烧掉”多少人民币,三十几年烟龄,累计多少,大致能买一辆好车。我也算一笔账,市里买公寓,镇上造别墅,都适时抓住机遇,相比犹豫不决的亲友,省下的钱抽几辈子烟绰绰有余。在赚钱与节俭与算计并重的时代,节俭的作用显得微乎其微。

这么说,我有足够的已被事实证明的理由,而对发愤戒烟且彻底划清界线的烟友还是心存敬意。

每有身体微恙,我让医生找病因。最终定论,牙龈炎、咽喉炎、慢性胃炎,吸烟脱不了干预。妻曾问我计划什么时候戒烟?我说五十岁。而今早过了五十,随口一句许诺如 “嘴唱鼻子听”,没人跟我较真。

岳父病根在吸烟。医生问我,他吸烟吗?我说是。医生说肯定是鳞癌,全称鳞状细胞癌,吸烟患者的通病。我在医院陪护时,走廊尽头有一个临时吸烟处。一帮非正常情形中结识的临时烟友如老友一般,轻声谈论各自病榻上的亲人,已被医生定论的病因。同时使劲抽烟,似有足够的健康供自己挥霍。

在相当一段时间中,岳母以岳父为实例,对两个女婿警示教育。此前逢年过节,我们的礼品中唯独不缺烟酒,岳母笑着代岳父收藏,一个劲夸我们孝顺呢。

学校订立 “文明办公室”评选条例,不定期检查,期末核出总分。“无烟”是其中一条。我和一脸正经的检查组成员,穿梭于各个办公室,看,摸,嗅,找扣分依据。我所在的办公室不在检查之列。“你们这里都是烟味。”来人嘻嘻哈哈。他们背后也哈哈嘻嘻?

我如芒在背,检查时不敢较真。对未来得及驱散的烟味,明目张胆的烟缸,视而不见,嗅而不觉。

文友聚会,一半是烟民。才枯思竭,借助烟草提神。议论稿费时常说:这么点稿费,烟钱都不够。

常人对医生的膜拜胜于神灵,认为医生的生活方式一定很健康。在一档电视节目里,一位当医生的文友侃侃而谈养生之道,比如不嗜烟酒,不吃辛辣食物。现实版的文友也是老枪,回回烟撒最得勤。白酒,辛辣,肥肉,来者不拒。他跟我说,其实医生群体中烟民比例很高,尤其是外科医生,或许吸烟的危害有个体差异。

一日跑步,遇见我们领导的上司,大领导。他递给我一支烟,关切地问我,在校还抽烟么?我说偷偷摸摸。他无限感慨地笑了。机关大院也在倡导禁烟,大领导那里不是试点单位,一如既往。我说怕遭遇暗算,同事或家长把我抽烟照发到网上,天涯网,人人网乱发一气,不掉饭碗,弄个考核 “不定等次”,损失大了。他说怎么可能,最多罚点钱,抽烟不是醉驾,不可能给你处分,让你失业。

我准备一早把这个消息传递给领导。自他告诫我不要害他,我再没进他办公室。平日巧遇,连寒暄也免了。多年来,我对他习惯一支烟引路,在迎来送往的烟雾中展开话题。就像我掼蛋总是 “小单”开路,下象棋惯用士角炮开局。

制作课件,整理一组名人照片时,突然发现,许多名人,政治家、科学家、文学家,包括作家制造出的传奇人物,经典形象都离不开烟。烟斗,雪茄,卷烟都有。比如肥硕的丘吉尔,如果没有一支肥硕的朱丽叶牌古巴雪茄,他的手放哪里都不自在。福尔摩斯的烟斗缓冲了他的冷漠和孤僻,赋予他超人的想象与推理。

我在自己的相册里居然发现有不少捏有烟头的照片,其中一张跟领导的合影,背景是大型浮雕墙,根据史实创作的销烟场面。极具讽喻。

领导正头疼。眼看市级广播操赛临近,演习多次,操的质量还不尽人意,连起码的齐都做不到。他反复观看从各个角度拍摄的录像,确定重点整改的年级和班级。检查、考核、比赛不断,师生都麻木了。领导急得上蹿下跳,无奈从中层到底层都慢悠悠的,火烧屁股也不急。

我兀自递上一支烟,试探性给他点火。领导从桌底下拿出茶叶罐,打开盖子。罐子是新的,已贮了半罐烟蒂。办公室 “飞鸽”传来一个通知,让各校汇报禁烟阶段工作。我们单位是教育系统的老先进,上面要求作好资料准备,年终申报禁烟先进单位。

扫地阿姨的畚箕里有不少烟蒂。是哪个办公室的?她说,昨天来客了,两拨呢。

责任编辑/麦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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