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石，不仅有中国最美的海上日落

※ 陈华清

乌石，不仅有中国最美的海上日落

※ 陈华清

一

这次去乌石，既是给朋友做导游，也是为弥补上次去乌石留下的遗憾。

第一次去乌石， 我拍了很多图片放在博客。不少博友看了都说太美了，感叹道，岭南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地方！乌石，真是养在深闺中无人识的“美女”。有人给我留言，说她爱好摄影，想向我多些了解乌石。

我按她留下的QQ号码，加了她。我们在QQ聊起来。她说，她叫张凤，看了我拍的乌石海上日落，真是太喜欢了。我告诉她，乌石是中国历史文化名城雷州市属下的一个国家级中心渔港。位于雷州半岛西南部，处于北部湾东海岸，跟越南只隔150海里。曾是“海上丝绸之路”的港口，通往南海附近的国家。乌石不仅有被称为中国最美的海上日落，还有久负盛名的“南珠”，醉人的酒娘，丰富的海鲜。

张凤和丈夫李生都是内蒙古人，他们来广州工作三年了。李生看了我给的乌石资料之后，知道乌石港是疍家聚居之地。作为内陆人，他对疍家这个独特的群体颇为好奇，对疍家文化结晶的蜈蚣舞更感兴趣。他想来乌石实地看看。

一个想拍海上日落，一个想看蜈蚣舞。张凤问我，怎么样才能同时实现两人愿望，既拍到日落又能看到蜈蚣舞。我说，乌石的海上日落经常可以拍到，但是蜈蚣舞只能是在八月十五十六才可以看到。

我建议他们在农历的八月十五来。

他们接受我的建议，还邀请我一起去乌石。一则，他们第一次来雷州半岛，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而我懂当地方言，正好可以给他们当“翻译”。二则，张风知道我喜欢旅游，又喜欢写作，写了不少旅游散文，她想认识我。

我欣然同意。第一次去乌石，我只是在天成台度假村住了一宿，拍了海上日落，乌石其他地方还没细看呢。

张凤和李生都有驾驶执照，他们打算自驾车来乌石。游完乌石，再去雷州半岛其他地方转转。

从广州到乌石七百公里左右，大概要六七个钟头的车程。张凤夫妇按照我给他们的路线，六点钟从广州出发，走环城高速、 广佛高速、佛开高速，开阳高速、阳茂高速、茂湛高速、渝湛高速，一路高速，到达雷州半岛境内，走207国道，经过客路镇、雷州市、龙门镇、北和镇等地，就到了乌石镇。

按原计划，我们在乌石汽车站会合。我坐班车到达乌石半个小时后，张凤夫妇也到了。两人都在三十岁左右。我们虽是第一次见面，但一见如故，没有陌生感。

离看海上日落的时间还早，我们就在乌石港周围转转。乌石港是乌石镇政府所在地，明朝洪武年间成港，迄今已有六百多年历史了。之所以叫“乌石”，是因为这里的海边，遍布姿态万千、乌黑闪亮的海石。

在一棵古老茂密如盖的大榕树下，有几个女人正在织网。张凤是第一次见到渔民织网，非常好奇。她拿出相机，对着织网的渔民拍个不停。“织女”们心灵手巧，梭子在她们手里飞快地游动着。不一会，她们就织出一堆一堆的渔网，就像白云，她们就像坐在云堆里的仙女。我很奇怪，现在不是有机器织的渔网吗？“织女”说，渔民捕鱼用的渔网，有机器织的，也有人工编织的。有些渔民喜欢用人工编织的渔网，说人工编制的渔网厚实、耐用，感觉好。

我想，这些织网的女人，织的不仅仅是网，而且还有对亲人的期望。渔民用她们编织的渔网，捕获的不仅仅是海产品，还有温馨。

在乌石，有妈祖天后宫、法令宫、北府宫、孔儒祠等名胜古迹。我们只是看了妈祖天后宫，就开车前往天成台。

二

天成台位于乌石港对面一个月牙型小半岛上。这里的北拳海滩，有着“北部湾畔小蓬莱”之美誉。沿海沙滩长达70多公里，总占地面积600多亩。

“天成台”，古称“天台”。“天成”让人想起自然天成，天作之合。的确，北拳海滩是大自然的杰作。由于潮汐的作用，长年累月堆积起来的海沙，成了壮观的海滩。乌石港有了这个自然天成像一案台的防风前沿地带，遭受大海侵害的现象大大减少了。

天成台度假村有几个入口。车子在一块写着“天成台度假村”红色大字的花岗岩前停下，门卫立即过来问我们是做什么的？如果是来游泳，要收费；如果是住宿，免费。

我说，我们是来住宿的。

度假村像个大花园。里面大多是二三层高的别墅，每幢成独立门户，幢与幢之间距离最近的也有三四十米远。不少人是全家自驾游来这里，包一层楼，或是一幢楼，来这里享受阳光、沙浴。

从别墅走下来，满眼都是绿。这里种满了亚热带风情的树木，大王椰、散尾葵、木棉、棕搁等，葱葱茏茏，蔽日遮天。遮住了南国热情如火的阳光，和着海风送来阵阵的清凉。

走出碧绿的防护林，一个洁白的世界呈现在我们的面前。这是天成台的海滩，海沙洁白、细腻、柔软，像洁白的沙糖，摸上去又像柔软的棉花。我看过不少海，见过不少沙滩，像乌石的海沙这么漂亮的，不多。

在内蒙古，张凤夫妇看得最多的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茫茫大草原；在广州，看得最多的是高楼大厦。像天成台这样美丽的沙滩，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激动地双膝跪在沙滩上，把双手插进海沙里，用力搓，揉，捏。动情地说，好美的沙子啊！好舒服啊！然后坐在沙滩上，双掌捧起一把海沙，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揉搓。又捧起一把沙子，放到丈夫的腿上，用海沙按摩。

张凤原为乌石的落日而来，现在却被海沙迷住了。李生笑她天真得像个孩子。

一座座遮阳亭“种”在长长的沙滩上。这些亭子像撑开的大伞，又像开在海边的巨型蘑菇。每座亭子下面，有两张并排的躺椅。游客或坐或躺在木椅上，可遮阳避雨，可以观海。

这时还不到四点钟，红红的太阳依然挂在朵朵白云中，蓝蓝的海水依然滚烫滚烫的。可是，有不少勇士不顾天热水烫，早就在大海里逐浪嬉戏了。

坐在躺椅上的李生也要下海。我劝他等太阳落山，海水不烫了再去游泳。他说，不怕，就当是桑拿。

张凤不时望望天，又看看海。我忙安慰她说，别着急，太阳快落山了，你很快就可以看到中国海边最美的落日了。

四点钟以后，太阳不再那么猛烈，晒得人生疼生疼的了。渐渐地，阳光虽然还是那么耀眼，但变得柔和了。迎面吹来的海风也有了丝丝凉气。这时，下海游泳的人更多了。

像火球般的太阳缓缓下降，映得满天红彤彤、金灿灿，海面也被晚霞映得红通通的，跟蓝色的海水混合，海平面上就像打翻了颜料，色彩斑斓，非常漂亮，十分壮观。海与天相接处连成一片，分不清哪是海，海是天，只感觉海在飘飞，天在波动。

渐渐，海平线变得很清晰了，太阳不再刺眼。海与天都变得平静了，静得像一幅巨型油画。为了更清楚观看日落，我解下太阳眼镜，换上平时戴的近视眼镜。

人们或是躺在躺椅上欣赏日落，或是坐在海滩上，或是站在海边，连在海里游泳的人也停下来，站在海水里观看。映投到白沙滩上的人影，被拉得老长老长。这时的海面平静得像安睡的婴儿。

“太漂亮了，美得简直像童话世界！”

“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日落，简直不相信是真的！”

观看日落的人发出啧啧赞叹声，手机、相机猛拍。

张凤呢，不知什么时候爬上高高的瞭望台，高瞻远瞩地观日落，醉拍日落。连我在下面叫她都没听见。

想起张学友的《夕阳醉了》：“夕阳醉了落霞醉了/任谁都掩饰不了/因我的心因我的心早醉掉/是谁带笑是谁带俏/默然将心偷取了。”此时此刻有多少人的心被眼前的夕阳迷醉了，有谁的心被落霞偷取？

我不再坐在躺椅上看日落了，也选择不同的角度拍摄。我最喜欢这个画面：彩霞满天，天水一色的红，观看日落的人成了画面的剪影。

三

八月十五正是月圆之夜。我和张凤夫妇在渔家乐吃完晚饭后，到乌石港看“蜈蚣舞”表演。

“蜈蚣舞”是以蜈蚣为舞蹈的原型。蜈蚣，是常见的陆生节肢动物，身体有很多肢节，每一个肢节上长有步足。因此，蜈蚣又叫百足之虫、天龙、天虫等。

随着一阵锣鼓声，一个身穿红镶边黄色衣衫、手持“蜈蚣珠”的小伙子先出场。这个就是“蜈蚣舞”的“耍虫者”。“蜈蚣珠” 绑在一条长木棒顶上，是用雷州半岛常见的稻草扎成的稻草球，稻草球上插着一些红色的枝条。“蜈蚣珠”下扎着一条红布带。紧接着，一条长“蜈蚣”盘旋而出。扮演蜈蚣的演员有几十人。他们都身穿褐色的衣服，头戴褐色的香火笠，手持香火。这个“香火笠”模拟蜈蚣的头部，笠上有一对锐利的“角”，一双“眼睛”，许多竖立的“触须”。一条粗大的船缆系在演员腰间。“蜈蚣”分为三部分，一人扮演蜈蚣头，辟邪开路；一人扮演蜈蚣尾，背着带香火的猪笼；其他人扮演蜈蚣身。

演员们弯腰屈腿，双手半弯呈钳状，模仿蜈蚣的形态、习性、动作。随着“耍虫者”的“蜈蚣珠”指引，扮演蜈蚣者表演“爬行”、“蟠柱”、“叮咬”、“吐珠”等动作。这些动作拙朴、稳健、协调、惟妙惟肖，整个场面有一种磅礴的气势。围观的群众不时发出阵阵喝彩。李生被演员的表演吸引住了，连声叫好。张凤手中的相机更是忙个不停。

乌石“蜈蚣舞”是疍家文化的结晶，融入音乐、舞蹈、武术等元素，观赏性很强，而且融合了农耕、海洋文化，历史悠久，人文色彩浓郁。

疍家又叫疍民，一般是指生活在水上以打鱼为生的渔民家庭。疍家主要生活在珠三角、粤西沿海，闽东沿海和闽江流域，闽南厦门鹭江和泉州晋江流域等地。

据说，古时候的乌石港瘟疫泛滥成灾，疍家人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有人提议共同驱魔挡灾，以保障耕海丰收。大家都说好。在中秋之夜，他们手拿香火，腰结船缆连成队，弯腰屈腿，好象蜈蚣爬行。后来，瘟魔消失，渔港恢复平静。疍家人欢呼雀跃，把这种酷似蜈蚣爬行的舞蹈叫做“蜈蚣舞”。从此，“蜈蚣舞”成了乌石人消灾祈福的仪式，每年农历的八月十五、十六之夜，都举办“蜈蚣舞”民间传统舞蹈活动。

对“蜈蚣舞”， 民国《海康县续志·地理·民俗》有记载：“仲秋日夜……又有箫鼓聒耳，群童队行，手持香火楦饰，龙狮首尾，跳舞通街，曰‘舞蜈蚣者’，此农民相沿之习也。”

看完“蜈蚣舞”，在回住地的路上，我跟张凤夫妇聊起岭南文化。李生对岭南文化颇感兴趣，说起来头头是道。

这些年，我行走了岭南各地，看到了岭南的自然风光、人文景观，也看到了岭南文化的博大精深，并不像某些人所说的那样岭南没文化。说岭南没文化，是因为他们没有深入了解岭南，没有看到岭南文化的存在。从地域上看，岭南文化大体分为三大块：广东文化、桂系文化和海南文化。有些人认为，岭南文化只包括广府文化、客家文化、潮汕文化。其实还有雷州文化，它是岭南地区最古老、持续时间最长的文明之一。

雷州半岛有丰富的“雷州文化”。像乌石蜈蚣舞这样的民间民俗舞蹈活动，还有湛江人龙、遂溪醒狮、雷州石狗、吴川飘色、湛江傩舞、雷州歌、雷剧等，它们已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乌石蜈蚣舞被列入广东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它对研究独特且濒临消失的疍家文化、海上丝绸之路都很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