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招聘

◎季 良

奇怪的招聘

◎季 良

山泉公司的财产已有几百万，急需财经管理人员，因此，公司贴出招聘启事。招聘对象是学过微机管理的大学生，去山泉公司在乡下的子公司工作，月薪2000元。许多微机管理的大学生心仪山泉公司便来应聘。

那些上门来应聘的大学生提出要在城里的总公司工作，都不愿去乡下的子公司。山泉公司的总经理饶树叶没有接纳，原因很简单：不按公司的招聘启事应聘就不是来求职的，而是冲着公司的待遇来的。所以都被他拒之门外。

饶树叶生长在农村，什么酸甜苦辣的事都经受过。在那火红的年代，虽然他成绩出类拔萃，但没资格上大学，他祖父和父亲在旧社会都是商人，家里出身不好。他虽然没上过大学，但在家里把高中课程全自学完了，虽说不上有入流的文化，可比一般读过高中的人还是技高一筹，乡邻求他写个字什么的，他都欣然挥笔龙飞凤舞。因他能吃苦耐劳，又继承了父辈经商的头脑，从开始跑小买卖，到后来发展成在城里经营一家私营公司。

被饶树叶拒之门外的那些大学生，竟当着饶树叶的面说：像这样不尊重知识、不尊重人才的老板，没把我们学的知识放在眼里，就是被招聘，我们在这里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还有说得更难听的：这个老板是乡巴佬，如今发迹有了几个臭钱，小人得志，只顾得意忘形地抖威风，又没有文凭，哪还尊重知识！言下之意就是嫌没把他们留在城里。不管那些大学生如何讥讽饶树叶，他都没灰心丧气，仍要按自己的意图去招聘：世上总还是有知音的。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一个姑娘来到山泉公司招聘接待处，站在招聘启事前看了很久，才缓缓移步进接待室。接待室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人。那个其貌不扬约三十多岁的男人，穿得很朴素，是乡下人打扮，而且不修边幅，年纪轻轻就蓄起了胡子，叫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忠厚老实的乡下人。那个年轻女子不知是刚进城，还是其他缘故，城乡混合的穿戴，显得不伦不类。

那个乡下男人对姑娘瞟了一眼，见姑娘痴愣愣地盯着他们俩，便把两撇乱糟糟的胡子往两边理了一下，问道：“姑娘是来应聘的大学生？”

“嗯。”姑娘本想扭转身走出接待室，可那个乡下男人已问话，她就不好意思走出去了。再者，她在城里找工作四处碰壁，手中的盘缠快花光了，如果再找不到工作，她只有去做叫花子了，便硬着头皮点点头。

“我们公司的招聘启事你都看明白了？”那个乡下男人盯着姑娘问。

“都看清楚了。”姑娘旋即从挎包里掏出毕业证书递过去。她穿戴不像城里女子那样新潮，更没有城里女子的那种高傲气质，显然她不是城里人。虽然她穿戴并不时髦，但她天生丽质，脸上生有那种自然美色。

那个乡下男人接过姑娘递来的毕业证书看了片刻。姑娘叫董小梅，是学微机管理的大学生。男人问：“小姐，是去乡下工作，你如愿意就随我们去。”

“嗯。”董小梅仍然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很好，你是第一个愿意去山泉公司子公司打工的大学生，本公司也绝对不会违背月薪2000元的诺言。不过，在未与本公司签订合同之前，我首先要检验一下你操作微机的水平。”那个乡下男人指着办公桌上的一台电脑说。

董小梅没有说话，放下行李，走到办公桌前就打开电脑的电源开关。她娴熟地操作电脑键盘的动作，令那个乡下男人暗暗高兴不已。

那个乡下男人思忖片刻，便打了个电话，是用极浓的乡音说的话，董小梅一句都没听明白。那个乡下男人放下电话就对乡下女子使了个眼色，接着就把董小梅的行李往肩上一扛，带着董小梅和那个乡下女子走出了接待室。

那个乡下男人没有叫出租汽车，而是徒步走去。三人走了很久，才离开繁华的都市。那个乡下男人毫不犹豫就踏上了一条崎岖而坎坷的山路。

董小梅跟在那个乡下男人和乡下女子的身后，紧随不舍。可是路越来越难走了，路两边荆棘丛生，不住挂着董小梅的裤子，裤子已有好几处被划破了。

然而那个乡下男人和乡下女子仍头也不回，在前面大踏步地走着，好像劲没处使的样子。这时董小梅犯疑了：山泉公司为什么要在这不通公路的山区建立子公司呢？看他们神秘兮兮的样子，难道招聘是个骗局……董小梅不敢继续往下想了，全身不觉冒出了冷汗，心里也有点儿害怕了。

“董小姐，我们先在这里歇会儿吧。”那个乡下男人放下肩上的行李，席地而坐，“山泉公司招聘管理财经的微机人才实在难，往往说是去山区工作都回头走了。像你愿意到山旮旯里去打工的大学生确实不多见。”

那个乡下男人一脸的憨笑，丝毫看不出他是那种虎狼之辈。董小梅确信那个乡下男人并没有恶意后，便问道：“去山泉子公司的路还有多远？”

“翻过前面那座大山就到了。”那个乡下男人仍挂着一脸的微笑。

董小梅环视周围，莽莽群山包围左右，只有头顶上剩下不到几百平方米的天空。此时此刻，她没有丝毫后悔的表情。她生长在农村什么苦都吃过，原想读大学后回家乡去工作，可事与愿违，家乡贫穷落后，她学的微机管理专业在家乡还用不上，因此才又来到城里找工作。现在看来，到这儿来工作，自己所学的专业也只会成泡影，这儿连交通都不便，更谈不上用电了。

“姑娘，来，吃点东西，先填饱肚子吧。”那个乡下男人从包袱里拿出几个馒头，和蔼可亲地递给董小梅一个。董小梅犹豫不决。虽然她还是昨天晚上才吃过东西的，又折腾这半天，肚子已饿得贴近脊梁骨，但在这荒山野岭，自己孤身一人，倘若他俩起了歹心，到时自己只有束手就擒。

好像那个乡下男人弄明白了董小梅的心事，接着他就要那个乡下女子先吃一口，然后再把馒头递给董小梅。面对此景，董小梅对那个乡下男人抱有了好感。怪不得他要把那个乡下女子也一同带来，目的就是让自己放心。

吃了东西以后，他们三人起身又上路了。翻过那座大山后，董小梅估计总共走了三十多里山路。没过一会儿，就看到了公路。

“原来这儿通公路，可他们为什么要步行呢？”董小梅不解其意。那个乡下男人带着董小梅向公路上走去。在公路一处较宽旷的地方，停着一辆轿车。那个乡下男人径直走到汽车旁，打开了车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董小梅如堕入五里云雾中，痴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挪动脚步。“董小姐，请上车吧。”那个乡下男人轻言细语地说。上车后那个乡下男人没再说什么，董小梅见他不说话也只好缄默不语。那个乡下男人钻进汽车，让司机坐在一边，他亲自发动引擎，汽车风驰电掣般驶去。汽车东转西拐就进了城里，在一幢大楼门口戛然停下。

董小梅走下车，抬头看去惊呆了。大楼旁那个偌大的招牌，醒目的“山泉总公司”的大字，即刻跃入了她的眼帘。折腾了半天又转回来了。

早有人守候在公司门口，接着就把董小梅的行李从车上提了下来。

那个乡下女子带着董小梅走进了一套四室两厅的高级住房里。那个乡下女子说：“董小姐，这就是你的住房。”董小梅对房里豪华的装潢瞟了一眼，甚感惊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我的住房？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我们公司总经理经常说，三国时期的刘备求贤心切，曾亲自三顾茅庐恭请诸葛亮。他聘请学过微机管理的大学生，也是同样求贤心切。但现在的年轻人都不能吃苦，只会贪图享受，没有吃苦耐劳精神，又怎能爱公司？倘若把公司的财经交给他管理，他又怎放得下心……”那个乡下女子喋喋不休起来。

董小梅打断了那个乡下女子的话，说：“你们开始不是说，要我去山泉公司在乡下的子公司工作么？为什么又把我拉回城里的总公司？”

“董小姐，我告诉你实话。山泉公司并没有子公司，总经理怕招聘到已染上腐败恶习的大学生，为考验招聘的人才是否有腐败行为，而别出心裁想出的这么个奇怪的招聘方法。像你去山区工作并不讲价钱，走了十几里山路都没往回走，就说明你还没有染上腐败的恶习；如今有很大一部分人，是吃苦的事儿不沾边，享受的事儿却抢先，谁愿去步行三十多里山路？”

董小梅茅塞顿开：“小姐，你带我去见总经理，我与贵公司签订合同。”

“总经理说你今天够累了，吩咐你今天休息，明天去签订合同。”

“总经理怎么知道我应聘？”董小梅顿觉奇怪。

“刚才与我们在一起的那个乡下男人，就是我的亲哥哥，山泉公司的总经理。我哥从不恃有钱而变质忘本，他始终是乡里人，带你走那么多山路主要是在招聘对象面前，显示出公司总经理与员工同甘苦共患难，我哥从不耍特权。以往招聘人才，我哥都是这样做的。唉，我哥也是够苦的，一心只扑在事业上，却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耽误了……

董小梅感慨万千，在心里默默地说：总经理啊，想不到我俩在事业上志同道合。我不会辜负你的一片苦心，我会把山泉公司当成自己的家……

（原载《百家故事》2015年7月上 福建吕丽妮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