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春天,正如电影《立春》片头的那一串画外音:“其实城市还没什么春天的迹象,但风真的就不一样了。风好像在一夜之间都变得温润、潮湿起来……”正是这寒冷过后一阵阵的春风,吹得片中的主人公王彩玲流下了眼泪。
这位师范学校的女音乐教师长得不好看,脸上布满了黑斑,但是上帝偏偏给了她一副好嗓子,“除了这,我就是个废物”。在这样一个破落的小城镇,她会唱《托拉斯》那样的歌剧又有什么用呢,艺术对于这里的人们又意味着什么呢?巨大的艰辛和酸楚折磨着她,生活残忍地摧残了她。最后,一心想唱到中央歌剧院的王彩铃在街头卖起了羊肉,从前心里的那个艺术幻梦也许是被现实消磨了。
故事里还有一个跳芭蕾舞的男人王金泉。他梳着长头发,穿着跳芭蕾的丝袜、舞鞋,因而被这个小城镇的人以异样的目光看待,甚至有人拿泰国人妖羞辱他。我还记得他和王彩玲在饭馆里吃饭时脸上的那一抹苦笑:“我是这个城市的一桩丑闻,是人们心坎的一个悬案。”片子的最后,这位舞者被人们的嘲讽给摧毁了。
我看电影是不容易流眼泪的,因为各样的故事、各类的情节早都见得多了。然而看《立春》的时候,我却忍不住掉下眼泪了。《立春》是献给王彩玲和王金泉这些人的挽歌,他们领悟了命运的厄运,经受着天谴与苦修,尽管委身在平凡之中,但是却上演着西西弗斯的神话。
几年前的高考之后,我也选择了艺术的道路。这条路的确异常难走,异常艰辛,许多人像片中的王彩玲一样,最后被现实的残忍剥夺了骄傲,剥夺了梦想,堕入凡尘,甚至被打入地狱。所以我看《立春》的时候,总觉得异常亲切,它讨论的就是关于艺术道路的事,里面的那一群人在当下也还能找到许多的投影。
我有时候常常想,艺术或许是无用的。《立春》里引用了一个契诃夫戏剧《三姊妹》的故事:在一个远离莫斯科的小城镇,有三个姊妹,她们总想回到童年生活的莫斯科去,但就是回不去。姊妹三个中的一个,精通六国外语,但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生存,懂六国外语又有什么用呢?这就像是“六指”一样,是个累赘。
也许对于许多学艺术的人而言,心里都有一个自己向往的莫斯科,正如王彩玲心里有一个到达不了的巴黎歌剧院一样。但是我们如何跋涉呢?远方太远,长路太长,因而王彩玲的精神总是忧郁的,也是绝对孤独的。
春风又在吹了,我好像又听见王彩玲在这风中低语:“这样的风一吹过来,我就可想哭了……”也许在这样的风中,还活着许许多多个怀揣艺术梦的歌者,也活着无数个王金泉那样的舞者。春天在轮回,命运也在轮回,我们就这样带着迷惘和未知踏上前方的去路……
倪协克,温州市作家协会会员,现就读于上海戏剧学院戏剧影视文学专业。文章散见于《意林》《视野》《中学生天地》等40余种刊物,原创话剧《后事》入围“戏文杯”全国首届校园戏剧剧本征稿,并参加何念戏剧电影工作室承办的2013年新剧本朗读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