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产国际在世界反法西斯斗争中的作用及评价

■ 柴尚金／文

在世界反法西斯和中国人民抗击日本侵略这场决定世界前途命运的大决战中，共产国际实行世界反法西斯斗争统一战线的战略策略，不仅动员各国共产党员积极奔赴反法西斯战争前线，而且及时抛弃成见，号召各国共产党同社会民主党及各种和平与进步力量结成广泛的反法西斯联盟，将各国共产党和世界进步力量汇入世界反法西斯斗争洪流中，共产国际的历史贡献和各国共产党人的英勇牺牲永远铭记在所有爱好和平与正义的人民心中。

共产国际为世界反法西斯斗争发挥了积极作用

在今天一些纪念文章或历史书中，反映的主要是美、英、苏、中等盟国是如何抗击德、意、日等轴心国的，高歌齐颂世界正义民主力量的伟大，很少看到有关共产国际及各国共产党人为反法西斯斗争做出的不懈努力与贡献。事实上，“反对帝国主义，支持民族解放运动”是共产国际的一贯方针，在世界反法西斯斗争中，共产国际发挥了应有的国际作用。主要表现在：一是倡导在世界范围内建立反法西斯统一战线。针对希特勒上台、一些国家法西斯势力猖獗的严峻事实，共产国际于1933年3月就开始把建立国际统一战线、积极开展反法西斯斗争作为共产国际主要任务，1935年7月召开的共产国际第七次代表大会通过了“关于法西斯的进攻和共产国际在争取工人阶级、反对法西斯的斗争中的任务”的决议，将建立反法西斯斗争统一战线确定为共产国际的战略目标。这次代表大会确定的战略策略，对各国党独立自主地解决本国实际斗争问题起了积极作用，在共产国际历史上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二是动员和支持各国共产党开展反法西斯斗争。在共产国际支持下，法国共产党联合国内84个党派和团体，建立了反法西斯人民阵线，联合开展反法西斯的示威游行和罢工斗争，重挫了法国法西斯势力。西班牙共产党于1936年初联合社会党、无政府主义者所属的工人团体以及共和党左派、共和同盟等左翼力量，赢得了议会选举胜利并组成共和政府，遭到了以佛朗哥为代表的右翼势力的颠覆和德、意法西斯的武装干涉。为拯救西班牙共和政府，共产国际向世界各国发出了支援西班牙的呼吁书，并在世界许多大城市设立招募站，招募志愿者奔赴西班牙，抗击德、意法西斯。先后有五十多个国家四万多共产党人、社会党人和其他革命者应召组成国际纵队赶赴西班牙，其中有一百多名旅居世界各地的华侨共产党人参战。西班牙人民反法西斯斗争一直坚持到1939年3月底，一万多名国际纵队成员献出了宝贵生命。国际纵队的无产阶级国际主义举动与牺牲精神，载入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册，彪炳千秋。意大利、捷克斯洛伐克、英国、比利时以及其他许多国家的共产党也积极建立反法西斯人民阵线，其抗击法西斯斗争的事迹和贡献可歌可泣，历史不会忘却。

共产国际和各国共产党积极支持中国人民抗日战争

中国人民抗日战争，从一开始就具有拯救人类文明、保卫世界和平的重要意义，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东方主战场。中国人民为战胜日本法西斯、夺取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做出了伟大的历史贡献，也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因而得到了共产国际和各国共产党人的同情与支持。

日本侵占中国东北，激起了全国人民的抗日热情，而国民党政府奉行“攘外必先安内”政策，加紧围剿工农红军。当时中共及红军中很多人对蒋介石残酷戡乱恨之入骨，尚无联蒋抗日的思想准备，“枪口一致对外”难成共识，建立国内抗日民族统一战线面临重重障碍。此时，共产国际七大确定的建立国际反法西斯统一战线的新方针如春风化雨，对促进中国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最终形成起到重要的促进作用。参加共产国际七大的中共代表团以中国苏维埃中央政府和中共中央的名义起草了《为抗日救国告全体同胞书》（即八一宣言），提出中国共产党要同中国一切决心真正救国救民的有组织的力量结成反对日本帝国主义及其走狗的广泛的反帝统一战线。共产国际同意“八一宣言”提出的方针并同意公开发表。1935年12月，中共中央在陕北瓦窑堡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张浩作了关于共产国际七大精神的传达报告，与会代表就当时国内政治形势和斗争策略进行了充分讨论。毛泽东在主题发言中指出，我们要从关门主义中解放出来，建立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会议最后通过了由张闻天起草的《中共关于目前政治形势与党的任务决议》，决定接受共产国际七大的策略转变，实行广泛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方针政策，发动、团结与组织全中国全民族一切革命力量，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瓦窑堡会议是中共历史上一次极为重要的会议，会议把共产国际七大提出的关于建立反法西斯统一战线的总方针应用于中国实际，形成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理论和策略，实现了由国内革命战争向抗日战争的战略重心转移。瓦窑堡会议后，中共中央更加重视统一战线工作，成功地与东北军、西北军达成停止内战、共同抗日的协议，抗日民族统一战线首先在西北展开。1936年7月，中共中央与共产国际的电讯联系恢复，共产国际执委会在肯定瓦窑堡会议精神的同时，建议将“抗日反蒋”改为“联蒋抗日”，中共中央接受了这一建议。不久，西安事变爆发，中共中央征得共产国际同意，积极展开争取南京国民党的统战工作，促蒋抗日，为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奠定了基础。

中国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共产国际主席团发表了告国际无产阶级的宣言书，强调“中国人民的解放战争，是世界无产阶级和一切先进人类反对野蛮法西斯主义的压迫的总斗争之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号召各国工人阶级和一切真正拥护民主、和平人士，积极行动起来，帮助中国人民抵抗日本侵略的斗争。为响应这一号召，《共产国际》及苏联《真理报》等报刊，连续在头版显著位置，报道中国抗战的消息并发表文章，谴责日本的侵略行径，给中国人民抗战以巨大的道义上的支持。为支援中国人民抗击日本帝国主义侵略，共产国际还做了大量的组织工作。共产国际书记处在《援助西班牙和中国人民》的指示中，强调必须发动人民战线委员会、和平之友协会、国际之友协会、反法西斯委员会、工会和妇女、学生组织以及有益于援助中国人民事业的政党等一切力量，推动本国政府采取有效措施，反对日本的各种侵略行径；要求各国共产党广泛开展募捐、救济难民和救济侵略受害者运动，号召军事专家到中国去，派遣飞行员、医疗队、难民救济站以及有声望的代表团、记者前往中国的各个战场。在共产国际的号召和组织下，法、意、西班牙等国的共产党纷纷发表宣言、通电和文章，谴责日本的对华侵略，声援中国人民的抗日斗争。苏联为中国提供大量军事援助，派出数批军事顾问和飞行员奔赴中国抗日战场。日本共产党发表反战声明，号召国民“不送一兵一卒到中国去”。美国、英国、荷兰和其他一些国家共产党组织开展募捐、抵制日货等斗争。加拿大派遣共产党员白求恩大夫率领医疗队来到中国，与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官兵同甘共苦，最后献出自己宝贵生命。印度也派遣柯棣华率医疗队奔赴中国抗日前线，救死扶伤。此外，史沫特莱、斯诺、斯特朗等著名记者亲临中国战地采访，向全世界报道中国人民特别是中共抗战的光辉业绩，并与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等中共领导人结下了深厚情谊。在那艰苦的岁月里，共产国际、各国共产党、各国人民所给予的巨大支持，中国人民永远不会忘记。

辩证看共产国际在世界反法西斯斗争中的作用

第一，共产国际起到团结与推动各国共产党和世界进步力量形成统一战线的积极作用，但也出现干涉一些党的活动的情况。共产国际从成立到解散共存在24年（1919—1943年），对其存在和作用的评价一直褒贬不断。有人说，奉行“一切为了苏联”宗旨的共产国际是苏联推行对外政策的工具，共产国际领导下的各国支部唯苏共是从，其“统一领导”妨碍了各国共产党的自主斗争。这种看法有一定根据，但结论有片面性。毛泽东对共产国际有比较中肯的评价，说它是“两头好，中间差。两头好，也有一些问题；中间差，也不是一无是处”。在世界反法西斯斗争中，共产国际一方面对动员、推动和组织各国共产党和世界进步力量建立反法西斯斗争国际统一战线，特别是在积极发动世界各国共产党和进步力量支援西班牙和中国人民抗击法西斯侵略斗争中发挥了积极作用，做出了应有贡献；另一方面也应看到共产国际过多考虑苏联的国家利益，强调配合苏联斗争，而忽视别国无产阶级的利益。如在苏德条约签订后，共产国际要求各国共产党把斗争的主要矛头对准英法政府，不允许各国党采取自主行动，使欧洲许多国家的共产党员群众陷入了思想上的混乱和政治上的窘境。不久，共产国际执委会纠正了针对英法政府的做法，重申建立广泛的反法西斯国际统一战线的必要性和紧迫性，指出保卫苏联与保卫本国人民利益的一致性，号召各国共产党支援苏联的卫国战争，集中全力进行反法西斯斗争。共产国际方针转变之后，各国共产党人重新调整了自己的政策，把争取本国人民自由和独立的斗争同世界反法西斯解放运动联系在一起，进行了艰苦而英勇的斗争，为反法西斯斗争的最终胜利做出了各自的贡献。总体上看，共产国际在世界反法西斯斗争中的作用是积极的，不能因配合苏联的对外战略需要而全面否定其积极意义。

第二，共产国际高度集中的组织原则不适应各国独立自主开展反法西斯斗争的实际。共产国际是按照高度集中的原则组织起来的。集中制的领导体制对于协调各国无产阶级的革命行动、推动建立国际反法西斯统一战线，确实起到过一定的积极作用。但集中的领导体制容易受苏联大国大党主义影响，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各国党独立自主的发展空间和斗争灵活性。共产国际的“左”倾关门主义政策，曾使它在许多重要的时刻不仅不能把矛头对准主要敌人，而且往往是把中间力量挤向敌对阵营，实际上是削弱了自己，壮大了敌人。在十分复杂、艰难、残酷的斗争中，各国共产党也迅速成长起来并日益走向成熟，能够根据本国的实际制定正确的方针政策，独立领导本国人民开展反对法西斯斗争。如法国共产党人不怕牺牲，勇敢地拿起武器，联合各种救亡组织，成立游击队，反击德军侵略占领，得到法国人民的广泛支持，力量不断发展壮大。如果共产国际继续像以前那样向各国共产党直接发号施令，要求反法西斯力量纯而又纯，不仅无益于各国共产党力量发展，而且会成为世界反法西斯斗争的障碍。变化了形势表明，共产国际高度集中的组织形式无力解决各国日益复杂且千变万化的问题，不再适应各国革命斗争的需要。对此，共产国际领导人季米特洛夫和苏联领导人莫洛夫托夫协商后得出结论：在已经形成的条件下，作为各国共产党领导中心的共产国际是各国共产党独立发展和执行其独特任务的障碍。另外，苏联为了加强与英美等国的同盟关系，巩固反法西斯统一战线，同意解散共产国际。《真理报》公布了季米特洛夫代表主席团签署的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主席团关于解散共产国际的通告，中共、德共、法共、意共、西共等发表宣言或声明，赞成解散共产国际。毛泽东就此事在延安干部会议上发表讲话，高度评价共产国际给予中国党的帮助，同时指出：“共产国际的解散，不是为了减弱各国共产党，而是为了加强各国共产党，使各国共产党更要民族化，更要适应于反法西斯的需要。” 事实证明，共产国际的解散有助于各国共产党和左翼力量独立自主探索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道路。

第三，国际主义仍具有生命力，团结与合作是当今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发展趋势。由于许多国家的共产党、工人党都诞生于共产国际时期，与共产国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共产国际虽然解散，但各国共产党，各国爱好和平的人民的相互支持，共同斗争并没有就此终止，在共产国际倡导的国际主义和反法西斯统一战线的精神感召下，各国人民继续紧密合作，团结战斗，最终取得了反法西斯战争彻底胜利。随着苏东剧变和国际格局深刻变化，当今世界左翼似七色彩虹，扇形展开。无论是西方发达国家，还是亚非拉广大发展中国家，都存在着向往和追求社会主义的左翼力量。现实中的世界社会主义是各有特色的思潮流派、政治运动和制度模式的统一体，始终处于不断发展的历史进程中。除共产党外，还有社会党、工党、绿党及新兴左翼党也打着社会主义旗号，社会主义力量组成日益多样化，“泛社会主义”已成为一种客观现象。近年来，反新自由主义全球化运动方兴未艾，许多左翼力量、非政府组织投身其中，并得到民众的广泛响应和支持。一些环保主义政党如绿党等在各国政坛独树一帜，并成为重要的参政党。一些有利民生、推动历史进步的新兴社会运动拓宽了当今政治实践领域，不仅为共产党扩大生存和发展空间提供了机遇，也是共产党可以借重和合作的生力军。共产党应坚持尊重差异、包容多样的原则，善加引导，调动和利用各种积极因素，制定正确的战略与策略，扩大左翼统一战线。只有这样，才能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从而争取世界社会主义从低潮中复兴并不断发展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