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潘玉婷
火车的故事
文_潘玉婷
编辑有话说
这是一个我一直很想写的故事,总想考虑周全再下笔。一放就是好久,没有等来那个“周全”的时刻,那么,下笔的此刻就是最好的时刻。
那时我还在上大学,每隔几周就会乘火车从兰州回到家乡金昌。同在兰州上学的高中同学见面会交换不同列车的车况,以确保旅途愉快。其中有一列从乌鲁木齐开往汉口的列车被大家拉入了黑名单—这是一趟民工车,车上都是从各地去新疆摘棉花或者开吊车的打工者。在过道里睡觉的,脱了鞋伸着臭脚丫子的,随地吐痰的……比比皆是。
所以,当无奈地坐上这趟车时我沮丧极了,而且,同学的描述毫不夸张!
火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我装睡装累了,坐起身环顾四周—对面的大叔手里拿的是酒吗?!我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斜对面的小伙子为什么一直对我笑?坏人!旁边座位上的阿姨还算正常,我正这么想着,她的手突然朝我伸来,我一个机灵坐直了身子,估计是当时的表情太过凶神恶煞,阿姨愣住了,说:“你头上有只小虫子。”我惨叫一声,颇感尴尬。
对面的“汾酒大叔”接上话问道:“你多大啦?”没等我回答,他自顾自地说:“我姑娘跟你差不多大,上大学呢。不知道跟了谁,长得又白又高。前段时间要让我给她买车,我把她骂了一顿。今年得好好干活啊!”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好像那责骂是极有趣的,又好像他女儿的不听话也是生活的乐子。“我们小时候哪里见过车,”大叔接着说,“也不爱车,就喜欢爬树摘桑果。不过桑果火大,上树摘了就吃,吃完还没下去就流鼻血。”周围的人都被大叔逗笑了,他脸上那些深深浅浅的皱纹里原来住着一个调皮捣蛋的小男孩。
列车员的叫卖声打断了大叔的话。斜对面的小伙子原来天生就是笑模样,他挺自豪地说:“我以后就要娶个这样的媳妇,声音好听!听着这声音,肯定生不起气来。到时候再生两个儿子,给他们每人攒50万,学得好就供,不学就挣钱去。”说完自己先哈哈笑起来。旁边的人起哄道:“这也算是个理想呢,加油啊!”小伙子的脸立刻红了。
笑很容易就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大家七嘴八舌,都开始讲自己家的故事—都是些苦事儿,但讲得乐和。
远处一对头发花白的老人相互依偎着睡着了。大叔说,那是他老乡,也是去新疆摘棉花的,年纪那么大了,回回舍不得买张卧铺票,挺不容易的。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大叔,你以后可得给自己买卧铺票,对自己好点儿。”他酒瓶子一放,说:“这钱花自己身上那比割肉都疼,还是坐硬座最舒服。”
火车很快到站,下车后我站在站台上跟他们挥手,突然很庆幸有这样一段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