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贵珍
二十一世纪是全球化的时代,全球化不仅给民族文化带来了趋同性,同时也带来了文化的多样性。在这样的时代语境下,中国文学与文化正在积极寻求“走出去”的道路,试图在世界文学与文化中发挥强国优势,摆脱现有的边缘地位。伴随着全球化的进程,世界主义与世界文学重新崛起,成为一个新的国际学术前沿理论话题。积极参与这一学术话语的理论建构,重新绘制世界文学的版图,使我们能够真正从全球的视野和角度来考察文学,特别是重新审视中国文学,进而更加客观地定位中国文学在世界文学版图中的地位与价值,并促进中国文学真正有效地走向世界进而跻身世界文学的主流,已经成为中国人文学者义不容辞的时代使命。当然,无论是从事比较文学还是世界文学研究,都离不开翻译,我们甚至可以说,翻译可以重新定位世界文学,通过翻译,一些原本在特定的民族/国别具有影响的作品得以在另一民族/国别的语境下获得新生,因此没有翻译就没有世界文学。这样看来,世界文学的兴起使得人们更加关注和重视翻译。那么,在全球化的语境下,为了适应时代的要求,翻译的概念应该发生怎样的变化?又该如何重新界定这一概念?在中国文学走向世界文学的过程中,翻译究竟可以扮演怎样的角色?如何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翻译的作用?翻译研究又该如何发展?在新的时代使命面前,除翻译和翻译研究之外,中国的人文学者还能在哪些方面做出自己的努力?
二○一四年,王宁教授的专题研究文集《比较文学、世界文学与翻译研究》由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版。该书借鉴解构主义和后殖民主义的翻译理论,以及比较文学和世界文学的最新研究成果,从开阔的全球视野出发,紧密结合中国的翻译实践,对上述问题进行了深入细致的探讨,不仅对翻译学理论进行了重新建构,还从世界主义和世界文学的视角出发,积极探索如何推动中国文学进入世界文学的问题,努力拓展翻译及其他跨文化阐释在其中的重要作用,在理论和实践两方面均做出了有益的探索,无疑具有重要学理价值和当下意义。本文拟就其对翻译概念的再界定、翻译与跨文化阐释的关系及二者对中国文学“走出去”、参与重构世界文学的重要作用等方面进行深入阐述,点明其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在笔者看来,在促使中国文学乃至中国的人文学术的国际化进程中,王宁所作出的贡献是任何人都难以比拟的,因此通过他的成功个案我们完全可以重新调整中国文学乃至人文学术走向世界的步骤和策略。
长期以来,由于受到欧洲中心主义以及后来的西方中心主义思维模式的主导,世界文学一直是西方文学的代名词,西方文学就是欧洲文学的代名词。而在今天全球化的语境下,随着欧洲中心主义和西方中心主义的解体以及东方文学的重新崛起,各民族/国别文化与文学之间的交流和对话成为新的可能。比较文学已经发展到了最高阶段,进入到了世界文学的阶段,一种突破了“欧洲中心主义”和“西方中心主义”模式的真正的世界文学已经成为审美现实。而在这一进程中,翻译所起到的作用是巨大的。翻译之于世界文学的重要作用,已经引起众多世界文学学者的广泛关注,这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翻译与翻译研究的进一步发展。正如劳伦斯·韦努蒂所指出的那样,世界上只有少数读者能够理解两三种语言,因此,从读者的角度来看,世界文学就是翻译过来的作品,“没有翻译,世界文学就无法进行概念界定。”王宁进一步指出,由于世界文学面对的读者超越了自己特定的国别/民族的界限,它的生产、流通以及由此产生的批评效应也超越了特定的国别和民族,因此翻译的中介作用不可忽视。“没有翻译的中介,一部在民族的土壤里堪称优秀的作品完全有可能在异国他乡处于‘死亡’的状态,只有优秀的翻译才使得这部作品具有‘持续的生命’和‘来世生命’。”“不经过翻译的作品是不可能成为世界文学杰作的。”由于不同国家/民族的文化和文学始终处于一种不断冲突、协商和调整的状态,世界文学的版图也处于不断变化之中,因此,倡导一种真正的世界主义,打破“西方中心主义”的霸权地位,重新划分世界文学的版图,加大包括中国在内的非西方国家的文学和文化在其中的地位和作用,更离不开翻译的中介作用。
在今天全球化的语境下,对翻译功能的重新界定应该是该书的重要贡献之一。后殖民理论家霍米·巴巴认为,翻译的一个重要作用在于对文化(culture)进行定位。对巴巴的这一观点,王宁并未全盘照搬,而是从全球化的视角与之进行了平等对话与交流,并对他的观点做了进一步的思考与发挥。他指出,巴巴使用的是“文化”一词的单数概念,而在全球化时代,文化更多地表现为多元走向和多样性特征,因此他使用“文化”的复数形式,并将翻译在全球化时代的一个重要作用表述为对“不同文化 (cultures)进行重新定位 (re-location)”。从全球文化的视角,将翻译的功能提高到重新定位民族文化的战略高度,有着重要的理论价值和实践意义。对于中国的人文学者而言,以积极的姿态“重新定位”中国文学在世界文学版图中的位置,使其逐渐摆脱严重被边缘化的地位,发挥翻译的中介和协调作用便显得尤为重要。当然,这一历史使命,已经远非简单的语言文字层面上的转换能够完成,而是更需要文化层面上的翻译的积极参与。同时,从重新定位不同文化的高度来讨论翻译在世界文学语境下的重要作用,还有助于翻译理论的重新建构和提升翻译及翻译学的学科地位。
1.跨文化阐释式翻译
在借鉴阐释学、解构主义和后殖民主义文化翻译观的基础上,对跨文化阐释式翻译的深入探索是本书的重要贡献之一。阐释学的观点认为,在文学创作过程中,原作者不可能穷尽原文的意义,而是在文字中留下了大量空白。本书作者认为,译者作为读者兼阐释者,其任务就是凭借自己的知识储备和语言功力,努力恢复并填补这些空白,并用另一种语言作为媒介进行阐释。这种文化层面上的意义阐释和再现就是跨文化翻译。解构主义翻译理论对跨文化阐释式的翻译也提供了理论基础,解构主义认为,“意义的终极阐释始终是缺席和不在场的,因而呈现在读者面前的就只能是一种缺席的在场(absent presence)。正是这种缺席的在场才致使意义得以不断地延缓。”差异始终存在,其踪迹也无法抹去。“运用于翻译实践,也即语言符号的意义都是不确定的,因此在翻译过来的目标语中,表达的忠实性也是大可质疑的。”这就解构了文本的“本真性”(authenticity),也即解构了所谓的“忠实”。和解构主义翻译观一样,后殖民理论家霍米·巴巴的文化翻译观对原作的本真性也持一种怀疑态度,因为在文化翻译过程中,原作的整体性被消解成了碎片,译者在碎片中提取最接近原作的成分加以重新组合,从而建构成一种新的东西。这种新的东西“是一个既接近原作又对之有所叛逆的‘第三者’”。应该说,这是文学翻译得以成功的最好状态,而相比之下,所谓逐字逐句对等的“忠实”非但不能准确地传达原作的意思,而且还会在更大的程度上破坏原作的整体性和有机性,最后达到对原作的更大的“背叛”和不忠实。对此,王宁有着独到的见解,通过他的重新定义和阐释,我们对翻译不禁有了全新的认识,同时也对中国文化和文学如何有效地走向世界有了更大的信心。
在批判性地总结西方学者的上述理论的基础上,王宁指出,在全球化的语境下,翻译既是语言学层面上的意义转述,更是文化层面上的阐释和再现,而且后者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优秀的译者应该追求的就是原文精神和风格上的忠实,而不是字面和句法上的忠实。因此,他呼吁,今天的翻译应该实现其功能的转变:“从简单的语言字面意义上的解释过渡到文化层面上的意义阐释和再现。”从而使翻译能够更好地发挥其文化交流和政治策略的功能。在强调跨文化阐释式翻译的同时,作者并未忽视语言的中介作用,因为语言毕竟是文化的重要载体之一,只是翻译不必囿于字面上的忠实,“而更是注重从文化的整体视角来考察如何准确地将一种语言中的文化现象在另一种语言中加以再现,尤其是忠实地再现一种文化的风姿和全貌。”从而点明了两者之间的辩证关系,避免了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的危险。
同样值得一提的是,作为有着丰富的翻译实践经验的学者,王宁并未止于对翻译本身的语言转换功能的探索与研究,而是结合当今时代发展的特征对语符翻译做了进一步深入阐释。作者指出,翻译所依赖的文化传播媒介不仅限于语言,还包括其他文化形式,如视觉文化和各种语像写作。在今天这个“读图的时代”,我们经常面对的就是由文字和图像共同组成的“语符”或“语像”文本,因此,跨文化语符翻译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为重要。面对来自另一种语言文化的“语符”文本,译者不仅要用文字阐释图像所蕴含的意义,同时还要将其背后的历史文化背景知识也翻译成目标语,以跨越不同语言文化背景之间的差异。更为重要的是,作者看到了跨文化语符翻译之于中国文化“走出去”的重要意义,指出,作为中国文化重要组成部分的书法艺术若要走向世界,跨文化语符翻译显得尤为重要。同时,他还结合中国独具特色的象形文字、诗画合一及图像写作的悠久历史,深入挖掘了跨文化语符翻译广阔的发展空间和潜力,以及中国文化对此可能做出的贡献,从而参与了这一国际前沿话语的理论建构,体现了作者一贯的从中国视角出发参与国际前沿理论话语讨论和建构的研究特点。
2.翻译中国
长期以来,在国内的翻译研究领域,翻译仅仅被当作一种纯粹语言间的转换,翻译学科也因此一直被定位为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二级学科之下的一个研究方向,从而严重地限制了翻译学科的健康发展。王宁对跨文化阐释式翻译的深入探索(包括语符翻译,因为后者近似一种跨文化和跨越艺术界限的阐释),使翻译研究摆脱了语言中心主义的羁绊,为翻译学科的独立发展奠定了理论基础。随着翻译在今天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翻译研究也变得日益成熟,翻译学或翻译研究的学科地位理应得到重新定位。王宁指出,由于翻译学与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都有着诸多联系,所以“翻译学便应当被看作是如同符号学、人类学甚至心理学那样的一门处于临界状态的边缘学科”。把翻译学定位为一门独立的边缘学科,使其摆脱目前处于语言学与应用语言学二级学科之下的低下的学科地位,有利于将翻译从语言中心主义的牢笼中解救出来,提高译者在学术界和社会上的地位以及翻译学的学科地位,从而促进翻译学的健康发展,并为翻译最大程度上推进中国文学与文化“走出去”奠定理论基础。
众所周知,翻译在中国文学“走出去”、参与重构世界文学的进程中发挥着必不可少的中介作用。然而,这一中介作用能否完全由字句层面上忠实的翻译来完成呢?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众所周知,就其语言文字层面的忠实程度而言,杨宪益、戴乃迭共同完成的《红楼梦》英译本应该是无人可以匹敌的,但是它在英语国家的普通读者中间的传播与接受效果,却无法与霍克斯和闵福德的跨文化阐释式的翻译同日而语。对此,王宁在其发表的一篇英文文章中做出了解释,他认为,中国的读者对文学翻译文本的宽容度比较高,习惯猜测原著作者的含义,对即使看不懂的译文,他们通常也只是怀疑自己的阅读能力,而很少怀疑翻译的问题。相比较而言,国外读者对翻译作品的宽容程度要小得多,他们对译本语言的流畅性和地道与否要求很高,即使著名学者和翻译家劳伦斯·韦努蒂的异化翻译文本,也很难被英语国家的出版社和图书市场所接受。这也是杨宪益夫妇这两位著名翻译家完成的《红楼梦》英译本很难被英语国家的读者接受的重要原因。因此,在将中国文学翻译成外文尤其是英文的过程中,跨文化阐释式的翻译显得更为重要。为了取得更好的接受效果,中国学者要与西方汉学家协同翻译,暂时地采用归化的翻译策略也不失为一种权宜之计。可以预言,在今后更多的中国文学作品外译本中,跨文化阐释式的翻译方式将会更有效地发挥其文化交流的作用。
在谈及中国文学在世界文学版图中的边缘地位时,王宁指出,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就是在今天的后现代消费社会里,严肃文学和高雅文学受到了大众文化的猛烈冲击,有着极高美学品质的中国古典文学作品,远离当下消费社会的现实需求,即使国内的普通读者也很少问津,又怎能吸引国外的广大读者呢?显然,将优秀的中国古典文学作品忠实地译成英语或世界其他主要语言未必能够取得良好的接受效果,难以在国外图书市场上流通也是自然的事情。
那么,中国文学“走出去”的出路在哪里?作者一针见血地指出:“在某种程度上说来,当前中国文化和文学走出去所碰到的‘冷遇’和瓶颈在很大程度上就是缺少这种跨文化阐释式的翻译。”这就指明了中国文学与文化走出去的有效途径——跨文化阐释式的翻译。同时,作者以节选译本为例对此作了进一步说明。虽然节选译本无法做到在语言文字层面上忠实于原著,但却在文化的层面上可以达到使非汉语读者了解中国古典文学名著的目的。对于那些仅想了解异域文学概貌的读者而言,节选译本作为一种文化层面上的翻译,就是一种不错的选择。歌德也曾经说过:“如果要在读者大众中间产生影响,简单的译本往往是最好的。能与原作媲美的批判性译作,的确只能在知识分子中间派上用场。”这就颠覆了长期影响中国翻译界、严重限制翻译及翻译学科发展的“信、达、雅”的传统翻译观,并具有显著的现实意义。
同时,大众文化和消费文化的崛起,尤其是视觉文化和图像艺术的崛起,使得大多数人能够审美地欣赏和“消费”高雅文化。在这样的语境下,将属于“高雅文化”的中国古典文学尽可能以影像、动漫、舞台剧等大众喜闻乐见的方式呈现出来,并通过跨文化语符翻译的形式帮助身处后现代消费社会的西方读者欣赏和消费中国的古典文学,应该也是一种有效的传播方式。西方经典著作如《悲惨世界》、《简·爱》等在今天的中国图书市场依旧有着广大的读者,可以说这与同名影视作品所产生的广泛影响分不开。
关于翻译与跨文化阐释之间的关系,王宁教授在书中亦作了辩证的分析,指出二者在中国文学与文化“走出去”的进程中均可以发挥重要作用,这对长期以来中国人文学者重视前者而忽视后者的做法无疑具有重要的反拨作用。首先,就两者之间的辩证关系,作者指出,并非所有跨文化阐释都是翻译,只有那些基于原文进行的有限度的阐释和再现,才能被称为翻译。“任何过度的阐释都不能算作是翻译”。同样,翻译也具有多种形式,从文化的视角来看,文学和其他文化形式的翻译都可以被视为跨文化阐释,然而并非所有的翻译都等同于跨文化阐释,仅仅拘泥于字面忠实的翻译就不是跨文化阐释。阐明两者之间这一辩证关系,就使得在强调文化层面的翻译的同时,避免了走向不顾原文、天马行空式的过度阐释的极端。
我们知道,翻译在中国文学与文化“走出去”的过程中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那么,在中国文学与文化“走出去”、参与重构世界文学的进程中,翻译是不是全能的呢?仅靠翻译就能产生很好的接受效果吗?对此作者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显而易见,将几十部或上百部的中国文学作品翻译成外文后,并不能保证这些翻译著作就能被外国读者阅读和接受,包括“熊猫丛书”在内的诸多中译外文学作品在国外的遭遇无不说明了这一点。因此,翻译与其他跨文化阐释形式相结合,就显得至关重要。在分析了莫言作品在国外的成功接受后,作者指出,“莫言的获奖在某种程度上说来正是在世界主义的全球网络联系中以作者为节点多方合作的一个成功典范:参与合作的有翻译者、出版者、提名者、读者、传媒以及其他诸方面。”同样,德里达的解构主义在美国的传播与接受在很大程度上也与以下三位学者的努力分不开:斯皮瓦克(Gayatri Spivak)以近似理论阐释式的翻译方法再现了其《论文字学》的精神,卡勒(Jonathan Culler)对其思想所做的最为透彻而富有创新精神的过度阐释,以及米勒(Hillis Miller)创造性地对其解构方法的运用等。上述实例表明,翻译作品若要取得理想的传播与接受效果,需要与批评界、出版界等部门多方合作,多种阐释形式相结合。这样,就把翻译放到了一个更大的跨文化阐释系统中,把它看成其中重要的一环,但同时不夸大它的作用,而是同时考虑到其他跨文化阐释形式的重要意义。做到多种方式共同协作,相辅相成,以获得最优化的传播与接受效果。
值得一提的是,在探讨流散写作的基础上,由于看到了全球视角的独特之处,王宁提出了在推进中国文学与文化国际化的进程中,处于混杂文化状态的华裔流散作家在跨文化阐释方面所能发挥的重要作用。他认为,全球视角,绝非各个国家、民族视角的总和,它还包括处于不同文化之间的“第三种文化”。华裔流散作家虽然用世界上主要的霸权语言英语写作,但他们表达的内容却包含了中国的思想和文化观念,因而对推动中国文化和文学的国际化进程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同华裔流散作家相似,身居海外的华人学者,同样用英文发表关于中国问题的学术著述,把中国作家和作品系统地介绍给英语读者,他们的作用亦不可小觑。正如加拿大籍华裔学者梁丽芳指出的那样,通过华裔作家和学者的努力,还可以促进中国作家和学者到国外的交流,这样不但可以加深当地人对中国文学的了解,还可以扩大中国作家与学者的视野。
另外,针对国内的人文学者在当前的国际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内所能发出的微弱声音,作者强烈呼吁,国内的人文学者应该竭力发挥自己在跨文化阐释中国文学与文化方面的重要作用。在当前的国际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内,中国学者的声音之所以非常微弱,王宁认为这并非完全由语言造成,除语言之外,还有其他两个更加重要的因素。首先,中国的人文学者能否提出目前国际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的前沿话题;第二,是否能够准确流畅地表达出来,还是只在部分层次上与国际同行进行对话;第三才是语言问题。为了改变这一状况,同时改变中国文学与文化在世界文学与文化中的边缘地位,王宁认为,中国的人文学者必须面对英语在世界上的霸权地位,积极用英文在国际上发表有关中国文学与文化问题的著述,并在国际重要学术期刊上发表文章,促进中国人文学术“走出去”,让国际同行听到我们的声音,使他们阅读我们的著作并对中国文学发生兴趣,从而扩大中国文学与文化的影响力。在这方面,王宁教授本人始终在身体力行,不断在众多国际知名学术刊物上发表有关中国文学与文化的评介或研究性论文,如《批评探索》(Critical Inquiry)、《新文学史》(New Literary History)、《比较文学研究》(Comparative Literature Studies)、《叙事》(Narrative)、《疆界 2》(boundary 2)、《现代语言季刊》(Modern Language Quarterly)等,或与国际一流出版社合作,出版英文版的学术著作或中国文学以及文艺理论方面的英文译著等。然而,仅靠个别学者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这就需要广大的中国人文学者提高此方面的意识,结合我们自己的学术优势,找准中国人文学术走出去的突破口,一步步将中国文学与文化推向世界,为重构世界文学与文化做出中国人文学者应有的贡献。
早在二○○九年出版的《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一书中,王宁就在苏珊·巴斯耐特提出的文化研究的“翻译转向”的基础上,提出了文化研究的“翻译学转向”,并分析了这一转向应当由中国学者来完成。在《比较文学、世界文学与翻译研究》一书中,作者继续了该方面的思考,并敏锐地看到了完全由中国学者提出的生态翻译学带来的希望。作者抓住了生态翻译学所具有的双重解构性特征——“对翻译过程中‘译者中心意识”的解构和对‘原文至上’意识的解构”,认为这对翻译学的健康发展具有重要理论价值。虽然生态翻译学刚刚起步,但作者从中国的视角出发对它的未来充满信心。他认为,中国拥有十分丰富的生态资源,有着成熟的儒家哲学思想和道家“天人合一”的理念,以及悠久的翻译历史,这为建立中国的生态翻译学派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同时,中国的人文学者已经不甘于一味引进西方理论,而是在竭力将中国的学术推向世界。为此,王宁提出,生态翻译学可以充当中国学术“走出去”的排头兵,中国的生态翻译学者应该为此而努力。
总之,《比较文学、世界文学与翻译研究》从比较文学,尤其是世界文学的视角出发,在批判分析西方前沿翻译理论的基础上,始终紧密结合中国的翻译理论与实践,从开阔的全球视野和中国人文学者的立场出发,与国际同行开展平等对话与交流,重新审视了国际大师的观点并对之进行了修正和重构,不仅为比较文学、世界文学以及翻译研究的理论建构做出了中国方面的独特贡献,为中国的翻译研究者长期以来深陷语言字面翻译研究的困境提出了解决思路,还为中国文学走向世界、摆脱在世界文学中的边缘地位,使世界文学走出西方中心主义、重构真正具有世界性意义的世界文学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并指明了有效途径,因而具有深远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作者王宁教授早年从事英美文学研究,后涉足比较文学和文学理论研究,近年来又转向世界文学和翻译研究,广阔的学术视野以及丰富的知识储备使其能够在论述中旁征博引,有理有据,轻松游走于中外古今和各学科之间。相信该书的出版,一定能够推动国内外比较文学、世界文学以及翻译研究的发展,成为理论研究和翻译实践者一本不可多得的研究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