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 红
(1.吉林大学 行政学院,长春130012;2.国际关系学院研究生部,北京100091)
中日关系是亚太地区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之一,其发展始终面临着诸多制约性因素,问题易发多发,时刻考验着两国执政当局的政治智慧。2012年,中日两国政坛出现新变化: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于11月召开,选举产生了以习近平为核心的新一届中央领导集体;时隔不久,日本实现政党轮替,自民党在12月的众议院大选中彻底击败民主党,重返权力中枢,安倍“梅开二度”,再次组掌内阁。两国新领导人执政伊始,即面对着纷繁复杂的中日关系格局,其中肇始于民主党时期的钓鱼岛争端正持续发酵,外交风波跌宕不止,双边关系几近滑落至“冲突边缘”的灰色地带,新境遇下中日关系的走向备受瞩目。
2012年,中日关系因岛屿争端陷入僵局,但中国新领导人上台履职之初仍心怀友好诚意,并尽最大努力修补双边关系,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2013年1月会见日本公明党党首山口那津南时所说:“中国政府重视发展中日关系的方针没有变化,新形势下我们要像两国老一辈领导人那样,体现出国家责任、政治智慧和历史担当,推动中日关系克服困难,继续向前发展。”但中国领导人释放的善意并没有得到安倍内阁的积极回应,反而是安倍右翼“指数”直线上升,其在“扩军、修宪、翻案、制华”的右倾化道路上越走越远,致使中日之间的战略互信基础丧失殆尽。近年来,中日关系呈现出以下新的动向。
1.多重矛盾并发,历史问题凸显,政治对峙与外交论战愈演愈烈。安倍作为日本政坛新生代政治家,保守主义思想浓厚,其鹰派作风在本次内阁时期尤为彰显。安倍出于巩固自身执政地位的政治目的,极力迎合日本国内的右翼势力,对华态度蛮横而强硬。安倍上台后不思拨乱反正使中日关系重回健康发展轨道,反而不断激化岛争矛盾,扰动历史纠葛,并加快扩军备战的步伐,致使两国之间的领土、历史、经济、安全问题交织并发,其中,继小泉内阁之后,历史问题再次成为横亘在中日当下的绊脚石,而且其影响外溢效应不可低估。安倍内阁受错误历史观的指导,已然走上了“历史修正主义”的不归路,安倍公开质疑远东国际法庭判决的合法性,并声称:“审判是战胜者强加给战败者的枷锁,所谓甲级战犯不能被认为战争罪人,在日本国内法上不是战犯”。之后,他又相继提出“侵略定义未定论”和“日本历史自豪论”,意图将日本侵略罪行从耻辱“原罪论”蜕变为光荣“爱国论”,引起国际舆论大哗。2013年12月26日,安倍一意孤行,悍然参拜供奉着二战甲级战犯的靖国神社,安倍此次拜鬼,性质极其严重,他不仅公然以内阁总理大臣的公职身份参拜,而且将时间选在毛泽东同志诞辰120周年纪念日的当天,与华敌对意味相当浓厚,事后更无表示对战争的反省之意。2014年6月20日,日本政府又向国会提交对“河野谈话”出台过程的调查报告,称“日韩两国政府曾私下就谈话的文字表述做过修改”,认定“河野谈话”出台过程受到韩国政府影响。日本政府此举意在摧毁、破坏“河野谈话”对慰安妇问题的正确认知与承诺。安倍这种对祸人殃己之侵略历史的罔顾,无疑是对受害国人民的侮辱亵渎,是对人类良知的肆意践踏,是对公理正义的狂妄挑衅,必然招致中韩等周边国家的强烈批判。
历史问题的凸显,不仅将中日关系推至濒临破局的边缘,而且切断了高层政治对话的渠道,并引发了两国外交的舆论战。中国外交部新闻发言人秦刚在安倍拜鬼后表示:“安倍上台以来,在对华关系上玩弄两面手法,中国人民不欢迎他,中国领导人也不会同他会面,安倍自己关闭了高层政治对话的大门。”此后,中国驻外大使密集发声,痛批安倍拜鬼,据不完全统计至少有32位驻外使节在驻在国当地知名刊物发表署名文章,批驳安倍行径,掀起对日舆论攻势。2014年3月28日,习近平主席访德期间在柏林发表演讲,其在阐释中国外交政策与和平发展道路时,两次提及日本的战争暴行,并表示“日本当年发动的侵华战争,给中国人民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以此显示中国不重蹈历史覆辙的决心,同时也呼吁欧洲各国维护“二战”后的和平成果,且暗含对安倍右倾政策的批判。
2.安全困境难解,军事对抗加剧,中日东海擦枪走火的风险陡增。2012年“购岛风波”后,钓鱼岛争端已成为引燃中日安全问题的重要爆点。安倍再次当选首相以来,其在钓鱼岛问题上沿袭了民主党的争端处置策略,坚持“否认存在主权争议”的顽固立场,并以“文攻武备”的高姿态对华施压。2013年5月,安倍接受美国《外交》杂志采访时表示,“尖阁列岛(即钓鱼岛,以下同)是日本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日本从来没有与中国就搁置尖阁列岛问题达成一致,说我们过去同意那么做,是中国撒的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1]其次,安倍还积极增强在钓鱼岛海域的巡逻力量,并以钓鱼岛争端为抓手,不断炒作“中国威胁论”,为其修改和平宪法、大力扩军强兵、谋求集体自卫权进行舆论造势。2013年7月9日,日本出台2013年度《防卫白皮书》,其近1/3内容是分析中国海洋发展战略,以及所谓“中国扩张主义,企图霸占尖阁列岛和控制南海航行权的野心等问题”,明显把中国当成日本的安全威胁者和外来假想敌,并提出“日本要强化独自军力,而不是完全依靠美国力量,站在‘守卫领土、领海、领空’的最前沿保卫日本”。
根据白皮书制定的规划,安倍一方面增强自身军事力量,另一方面强化了对中国海军的侦查、监测与封锁。此外,日本还坚决否认中国东海防空识别区的法律效力,并多次派战机进入识别区进行挑衅。2013年12月17日,安倍内阁召开国家安全保障会议和内阁会议,通过了《国家安全保障战略》《防卫计划大纲》《中期防卫力量整备计划》,其在谈到日本当下安全保障环境时,再次专门提到中国,称“中国已成为以日本为代表的国家的忧虑,并对其动向持续关注”。2014年4月1日,日本内阁会议又通过了“防卫装备转移三原则”,取代“武器出口三原则”,安倍政府抛弃近半个世纪的武器出口禁令,使日本朝远离战后和平主义道路又迈出一步。此外,安倍内阁还积极谋求解禁集体自卫权,并于2014年6月27日向自民、公民执政两党提交了解禁集体自卫权的相关内阁决议案最终版本。这份内阁决议案推翻了日本历届内阁遵守的“自卫权发动三条件”,出台了新的“武力行使三条件”。①根据日本现行宪法第9条的政府解释,日本行使自卫权需要同时满足三个条件:日本遭到紧急不当的武力侵犯、没有其他适合手段可以排除侵犯、武力行使控制在“必要最小限度”。而安倍内阁出台的“新的武力行使三条件”放宽了部分原有规定,除了日本遭到武力侵犯外,在当与日本关系密切的国家遭受武力攻击、从根本上对日本国民的生命和权利形成明显威胁的情况下,允许日本行使“必要最小限度”的武力。安倍的“强兵、扩军、备战”的右倾化举措,加剧了中日之间的安全困境,并招致中国的强力反制,双方在钓鱼岛周边海域同时强化军事部署,增加警备巡逻力量,舰船飞机互为攻防,在军事对抗激化的情况下,中日东海擦枪走火的可能性陡增。
3.中日政治遇冷,经贸往来受挫,政冷经热向政冷经凉转变明显。冷战结束之初,随着地缘环境的演变,中日关系也步入新的转轨期,主要表现为政治蜜月的终结和战略互疑的提升。21世纪前十年,中日关系发展呈现出“政冷经热”的特点,即虽然中日之间在历史问题、台湾问题、东海划界问题和钓鱼岛问题上存在政治纷争,但是两国的经贸往来却保持了平稳发展势头。2012年安倍二次组阁后,推行右倾化的政策,使中日间钓鱼岛争端激化、历史问题凸显、军事对峙加剧,中日政治关系陷入严重对立,中日之间的经贸关系也难免不受冲击。
分析中日双边贸易变化可知,2013年是继2009年金融危机之后,中日经贸形势最为严峻的一年,中日进出口贸易总额为3 125.5亿美元,同比下降5.1%,仅占中国外贸进出口总额的7.5%,日本从中国的第四大贸易伙伴降至第五位;中国对日出口额1 502.8亿美元,同比下降0.9%;中国对日进口额1 622.7亿美元,同比下降 8.7%,而且日本在中国进口市场中的占有率从9.78%下滑至8.19%,被韩国赶超,退居第二。从日本对华贸易方面看,2013年,日本对华出口贸易额为1 298亿美元,同比减少10.2%,对华出口占日本出口总额的18.1%,中国作为日本第一大出口对象国的位置自2008年以来再次被美国取代。再者,安倍上台之后吸取以往教训着手,调整对外贸易关系,其通过延续野田内阁“海洋ASEAN经济回廊”构想,①“海洋ASEAN(Association of Southeast Asian Nations东南亚国家联盟)经济回廊”构想是2011年日本野田内阁在东盟10+1峰会上提出的新概念,即环南海经济带,一方面加强日本与东盟国家的经济联系,另一方面介入南海问题,加强与南海周边国家的合作,以确保日本在南海海域海洋与航行权益。从中国市场抽身继而转战东南亚,以减少对华经贸依赖。2013年,日本实际对华直接投资为70.64亿美元,比2012年下降4.3%,这也是自2007年以来日本对华直接投资首次出现的同比下滑,而日本对东盟的直接投资仅2013年上半年就高达103.9亿美元,日本企业对外投资正逐步抽离中国市场并加速转向东盟国家。此外,目前中国正深化经济体制改革和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力推实现出口产品由劳动密集型向技术密集型转化,这将使中日传统的互补性经贸关系遭到弱化,两国经贸模式也会逐渐由产业间贸易演变成产业内贸易,中日经济间结构性矛盾和竞争性态势无疑加剧了中日关系由“政冷经热”向“政冷经凉”的转变。
中日两国新政府履职以来,中日关系没有如外界所期待的那样缓和向好,反而因安倍激进的右倾化举措进一步恶化,至今冰封依旧、回暖无迹。2015年是中国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重温历史,许多人把当前的中日关系与甲午海战前的清日关系和“一战”前的英德关系相类比,实则都在研判中日军事冲突的可能性和预测中日爆发战争的时间表。中日关系之所以陷入“政治对抗、军事对峙、民族对立”的困局,其背后既有地缘战略格局演变下国家利益的对撞,也有民族主义及大众舆论对中日互动模式的影响,此外,还受日本政坛畸形转向及安倍个人政治理念的制约。
1.东亚政治格局演变,中日实力逆转,美国重返亚太力推离岸平衡外交。中国经过30多年的改革开放,现代化建设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不仅成为世界经济发展的重要引擎,而且在国际与地区事务中享有了更多的话语权。中国综合国力的增强使中国政府捍卫国家核心利益的决心与毅力更为坚定。正如习近平主席在德国科尔伯基金会演讲时所说:“中国的崛起不会对世界构成任何威胁,并且中国承诺与邻国建立友好伙伴关系,但是在事关中国主权和领土完整的重大原则问题上,中国不惹事,也不怕事,将坚决捍卫中国的合法正当权益。”面对日本安倍内阁在钓鱼岛争端与历史问题上的挑衅,中国政府势必采取高压态势,强力因应,以捍卫国家主权和维护国家利益。同时,随着中国的崛起,改变了中日历史上“一强一弱”的状态,形成了“两强并起”的格局,并且优势日益趋近于中国。特别是2010年发生在中日关系中的两大重要事件,造成日本社会群体性心理失衡,一是中日GDP总额对比发生了历史性逆转,中国首次反超日本,成为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经济实体。这种冲击感对日本社会而言不仅是物质层面的,更多的是心理层面的。战后日本经济经历了辉煌的发展时期,20世纪六七十年代日本经济总量先后超越西德与苏联,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并雄踞此位30多年,经济腾飞造就了日本民族的自豪感和自负心理。在日本人眼中,战后中国政治大国的身份与日本经济大国的地位维持着东亚地区的微妙平衡。但随着中国由政治大国向政治经济大国转变,这种相对平衡的格局被打破,使“经济巨人、政治侏儒”的日本倍感失落,因此,也进一步刺激了日本追求“正常国家”地位、谋求政治军事大国的欲望。二是2010年9月“撞船事件”使中日之间的结构性矛盾凸显。由于日本民主党政府的政策误判,企图用国内法起诉中国船长詹其雄,此举引起中方的强烈抗议,一连串的反制措施出台,使日本政府看到了双方在领土主权问题上“零和博弈”的现实,并且潜意识研判,随着中国的快速崛起,其在钓鱼岛等问题上势必变得更加强势。日本战略焦虑感催生了日本国内的恐华、防华、反华的思潮,也导致安倍内阁滋生了对华强硬的扭曲心理。
此外,美国战略重心东移也推动了日本对华政策的调整。为了应对中国的崛起,维持美国在亚太地区的领导权,奥巴马上台后推行了“重返亚太”和“再平衡”战略。美国亚太战略的重要一环就是要强化与盟国的盟友关系,提升与新型伙伴国的外交关系,借助盟友和伙伴的力量来制衡中国。美国通过“再平衡”的战略,在中国与邻国之间搞“离间平衡与扶弱抑强”的外交政策,使中国与邻国之间保持适度紧张的状态,从而为美国介入中邻之间的争端提供契机。日本的实力和主动性也决定了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补充美国在亚太地区“现实权势存在”和“战略威慑力”的不足,而且还能够充当美国地区关系结构中的“连接点”,发挥“以点带面”的作用[2]。基于美国势微的现实与日美同盟的价值,美国希望日本在亚太承担更多直接责任的“角色分工”,并在遏制中国的链条上发挥“前沿作用”,为此,美国在双边防务和地区事务上对日本“放权”的幅度大增,并对日本追求所谓“正常国家”身份予以积极回应。如2013年10月3日,日美在东京举行由两国外长与防长参加的安保磋商委员会(2+2)会议,根据会议达成的协议和会后发表的共同文件,日美两国政府已着手再次修改规定自卫队与美军职责分工的《日美防卫合作指针》,提升日本自卫队的作用,并设立“国家安全保障会议”(NSC)和考虑允许行使集体自卫权等事项,而且写明了“美国欢迎采取这些措施,将于日本展开紧密合作”。同时,美国国内的知日派也为日本解禁集体自卫权辩护,他们认为,“日本作为主权国家,有权利独立自主的处理相关事务,其选择修改集体自卫权的宪法解释,将为区域内和平与稳定作出更大的贡献”。美国对日本的“纵虎出笼”政策,无疑刺激了日本右翼势力的野心,提高了安倍“挟美自重”与中国搞对抗的砝码,并使其“借船出海”的谋略,即借助美国的庇护而达到修宪强军目的的投机性与冒险性大增。
2.中日关系行为主体重层化,民族情绪对立,大众舆论干扰政府外交决策。进入21世纪,在中日关系的互动过程中,参与的行为主体呈现多元化,尤其是“大众”“舆论传媒”对中日关系的影响力在迅速蹿升,主体的多元、声音的多样、议题的多重使得中日关系更为错综复杂。下图比较了1972年与2013年中日两国政府、经济界、舆论三个行为体的互动关系。197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当时与两国相关的行为体,中国方面主要是中央政府以及与之不可分离的国营企业,至于国民层次对政策制定完全没有影响力,而且在政府层面,由于毛泽东与周恩来等领导人拥有崇高的威望,在对外决策中只需“顶层设计”,几乎不受国内其他权力系统与体系因素的制约。而日本方面,经济界出于经济利益的考量,强烈希望实现邦交正常化,国民舆论也对此表示支持,于是田中角荣在财界与国内舆论的推动下将中日邦交正常化付诸行动,因此,1972年的中日关系行为体是非对称的,而且非常单纯明了。但到了21世纪,两国的政府、经济界、舆论都与中日关系密切相关,其中,政府对民意的塑造能力在弱化,而舆论对政府决策的外在压力则显著增强,由于大众舆论不是按照理性逻辑而更多是在情感的驱动下发生变化,所以关系的处理与控制变得更加困难[3]。
中日关系参与行为体的重层化
自2012年中日因钓鱼岛争端陷入政治对立以来,两国国内激进的民族主义情绪高涨,民众彼此的好感度持续下滑,大众的声音以及舆论的情势成为两国新领导层在外交实践中不容忽视的重要考量因素。根据2013年中日关系舆论调查报告显示,日本人和中国人对对方国家的印象都比上年出现大幅度恶化,日本人对中国“印象不好”的比例高达90.1%(2012年为84.3%),中国人对日本“印象不好”的比例达到92.8%,增加了28个百分点,这是过去9次调查中情况最为糟糕的一次。此外,从中日两国国民对对方国家印象不好的理由来看,日本人对中国“印象不好”的两大理由是:“围绕尖阁列岛的对立在持续”和“在历史问题上批评日本”,均超过五成。而中国人认为,“日本在钓鱼岛及其附属岛屿挑起领土争端,其态度强硬”达到77.6%,比例最高,“日本没有对侵华历史做出真诚道歉和反省”为63.8%,较去年的39.9%出现大幅上升。由此可见,领土争端与历史问题是两国国民关注的重要议题,民意的支撑与裹挟使两国政府在此问题上妥协的空间缩小,几无转圜的余地,只有强硬以对。这种靠对外示强以迎合民众虚化的民族自豪感的做法在日本的安倍内阁表现得尤为突出。近年,日本政坛不稳,缺乏强势政府掌舵,各政党为了获得民意支持、夺得选票,任由狭隘的民粹主义左右。2012年12月安倍上台时,其所面对的政坛形势乱象环生,“七年七相”政局不稳,“国会扭曲”政策难行。安倍为了巩固其执政地位,必须要提升民意支持率和打破朝野两党分控众参两院的局面,以避免日本政局再陷入泥沼从而影响其内外政策的制定与实施。安倍的对华强硬政策在某种程度上迎合了日本部分民众的心理需求,尤其是年轻民族主义者的情绪,自然会得到他们的拥护。
3.安倍作风鹰派,政治理念保守,希冀对华强硬以转移国内经济问题。中日关系走入如今困境,与安倍的鹰派作风和激进的右翼政治理念有重要的关系。安倍出生于显赫的政治世家,有“纯种政治家”之称,而且政治理念保守、外交态度强硬、关心安全问题、对侵略历史持否认态度。在日本国内政治分析人士眼中,安倍晋三是一个“可能把国家引向战争的政客”,因为其历史观、政治观、安全观有严重的认知偏差,而且急于摆脱“二战”的战败国身份,以及战后确立的国际秩序的束缚,谋求把日本打造成一个强大的政治军事大国,以恢复旧日本帝国时期所享受的地位与荣耀。安倍的保守化的政治理念与右倾化的外交政策与中国希望日本能够“遵守二战战后国际秩序、反省侵略战争历史、继续走和平发展道路”的要求相对撞,矛盾难以调和。此外,安倍不断炒作“中国威胁论”,激化中日纷争,也有挑动民众安全神经以分散民众对经济利益的关注度,从而达到“由外而内”和“由外补内”效果的政治考量。经历20世纪90年代经济泡沫之后,日本经济一直处于低迷徘徊阶段,经济增长乏力,百姓对政府的不满情绪高涨。安倍上台后大力推行所谓的“安倍经济学”,以试图扭转日本经济的疲软颓势,首先是推行量化宽松政策,使日元贬值以刺激日本商品出口;其次通过扩大政府支出,用积极的财政政策拉动国内消费;再次提出对日经济进行结构性改革的承诺。从短期效应来看,“安倍经济学”促使日本经济出现“上扬”的趋势,2013年日本经济增长率达到2.6%,是近20年来比较高的增长率,股市回升,国内消费水平提高,而且出口开始反弹。但是这些利好的讯息不能掩盖安倍经济政策的不确定性与危险性的因素,“安倍经济学”虽能显一时之效,却难以持久,其效果正显衰势。如“安倍经济学”预期所带来的股市上升,到了15 000点后,基本进入了一个震荡期;汇率方面,日本对美元的汇率跌破了105,目前维持在101~104左右,日元贬值空间面临触底,也就是说,安倍经济学对日本股市与汇率方面的刺激作用在下一阶段将处于缓停状态。此外,作为安倍经济学的重要一环,2014年4月1日,日本的消费税由5%上调至8%,这是日本时隔17年上调消费税。据日本政府估计,上调消费税每年可带来8万亿日元的财政收入,但日本政府今年财政缺口达50万亿日元,再加上超过1 000万亿日元的未偿债务,消费税上调对财政收入而言简直是杯水车薪。而且消费税上调后,日本国内消费水平下行风险加大,由于私人消费占日本GDP的56%,如果国内私人消费下降,将对日本经济造成巨大冲击。再加上安倍提出的结构性改革计划,由于涉及诸多包括自民党在内的既得利益阶层的利益,迟迟不见实施,这就无法从根本上改变日本经济低迷的状况。“安倍经济学”是安倍获得民众支持的重要原因,并且民众对彻底实行结构性改革的呼声日渐增多,这无形加大了安倍的执政压力。
中日两国是一衣带水的邻邦,又都是东亚乃至全球有重要影响力的大国,维持中日双边关系的健康发展,不仅符合两国人民的根本利益,对亚太地区的繁荣与稳定也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但是,当前中日关系“多重问题并发、安全困境难解、政冷经凉突显”的新动向,着实令人忧心忡忡。安倍推行右倾化政策的步伐至今没有停止迹象,其所造成的中日战略对峙状态没有缓解,地区紧张局势还在持续。在安倍的带领下,日本究竟会走向何方仍旧是萦绕在世人心中的谜团。安倍破坏中日关系的右倾化举措,不仅给中国的周边安全战略环境造成巨大的负面影响,而且使东北亚地缘政治的演变更趋复杂化。
众所周知,随着中国的崛起,周边安全环境对中国国力的增长和国家利益的实现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同时中国崛起的效应首先投射到周边区域,而日本无疑是中国周边安全环境的重要组成部分,基于此,中日关系的恶化势必严重干扰中国周边外交的大局。2012年以来,中国“边海问题”凸显,黄海、东海、南海风波不断,尤其是中日东海争端,中越、中菲南海争端愈演愈烈,并且美、日、越、菲互通款曲、沆瀣一气,大有构筑“反华联盟”的态势。安倍二次组阁后,推行所谓的“积极和平主义”,并以“共同价值观”为支撑,重拾打造“自由繁荣之弧”的外交构想,即以美国为后盾,联合韩国、菲律宾、澳大利亚、越南、泰国、印度、蒙古,并在可能的条件下笼络俄罗斯,与日本携手画一道弧线,以制衡中国。安倍履职至今,已分别与美国、澳大利亚、俄罗斯举行了外长加防长的“2+2”会谈,并且实现了一年内“遍访东南亚十国”的目标。近期,鉴于中国与越南船只在南沙、西沙群岛附近发生相撞与对峙事件,日本政府决定与强调自身为受害方的越南加强合作,并就利用政府开发援助(ODA)向越南提供巡逻船的计划开展相关协调工作;同时,日本还力图与美国以及在南海黄岩岛与中方对峙的菲律宾进行密切沟通,全面协助菲方增强沿岸警备力量,以对抗中国。日、菲、越合作的强化,无疑使中国周边安全情势更加严峻。
冷战结束后,东北亚地区形成了“中、俄、朝”与“美、日、韩”,“三边协调”对“马掌形同盟”的相对平衡的地缘政治格局。但是,安倍二次组阁后,这种传统的地缘政治格局发生了显著变化,最重要的变量是日、韩关系的恶化与中、韩两国的接近。由于历史因素与独岛(日称竹岛)争端,日、韩两国存在难以消解的民族心结,再加上安倍二次组阁后,不断开历史倒车,大肆美化战争、否认侵略,并在岛屿争端上采取咄咄逼人的态势,使日、韩关系趋冷。反观中、韩两国基于相同的观点与共同的利益诉求,在不断走近。2013年6月,朴瑾惠访问中国,中韩两国元首不仅就致力于“朝鲜半岛无核化”达成重要共识,而且提出进一步推进中韩自由贸易协定(FTA)的谈判(2015年6月1日,中韩两国政府正式签署《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和大韩民国政府自由贸易协定》)。之后,“中韩接近”步伐加快,尤其在对日关系方面,以历史问题为中心强化了合作,如在韩国表示希望建立暗杀伊藤博文的朝鲜独立运动活动家安重根的纪念碑之后,中国在暗杀现场的哈尔滨火车站建立了安重根纪念馆,并且中、韩两国在“慰安妇文献”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目录问题上保持一致步调。此外,中韩两国元首至今没有和安倍进行官方往来,两国这种互动关系形成了对日本高层的压制。中、韩两国的接近一方面敲打了安倍政权,另一方面也引起了美国的忧虑。作为东亚“影子主权国家”的美国,既不乐视中韩走进,也不忍见日韩交恶,以避免破坏其亚太战略的整体布局,美国多次创造机会居中撮合以缓和日韩关系,但效果不佳,下一步中、韩、美、日如何互动,牵涉到东北地缘政治的深层变革,引人瞩目。
中日关系之后发展动向,会随着安倍右倾化的加剧,以及东北亚地缘格局的演变而继续产生新的状况,中国应该持续关注、及时跟踪、理性应对,并找准着力方向,以破解中国周边安全困局,严防出现与中国对抗为敌的“反华联盟”,以保障中国和平发展的战略机遇期。由于安倍持有的保守政治理念和反动历史观,已遭到西方政府与社会的警惕与批判,中国应顺势而为,占领舆论制高点,与其他国家合作,在国际和国内加大对“安倍风险”道德短板的揭露,使安倍以“制衡中国”为核心的“价值观外交”和所谓的“积极和平主义”不攻自破。此外,基于日美之间在现实利益和对“二战”成果态度方面所存在的明显结构性矛盾,即美国一方面利用日本制衡中国,另一方面又不希望中日关系失控进而干扰了中美关系发展的大局,中国可通过建构中美新型大国关系、培植共同国家利益,以借美之力敲打安倍政府,使安倍不至于成为中美关系良性互动的麻烦制造者,以更好地维护中国的国家利益。总之,历史不能否定,和平不容破坏,公理不许践踏,安倍不能再一意孤行,而应拿出政治家的智慧、担当、责任和诚意,以中日两国人民福祉为重心,以中日四个政治文件为基础,使两国重回战略互惠关系的健康发展轨道。
[1] 江永.安麻体制与中日关系[J].现代国际关系,2013,(6):5.
[2] 卢昊.新时期的日美关系:美国的战略考量[J].日本追踪与观察(JFR),2013,(3):12.
[3] [日]毛里合子.中日关系——从战后走向新时代[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1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