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斌 出走

2015-11-06 06:10张瑞编辑赵涵漠摄影陈文俊
人物 2015年5期
关键词:杨斌永平检察官

文|张瑞 编辑|赵涵漠 摄影|陈文俊

杨斌 出走

文|张瑞 编辑|赵涵漠 摄影|陈文俊

这位曾经的检察官决定寻求自由,

自体制昔日带给她的光环和恩怨中出走。

五六岁的孩子和他们的母亲搬着小凳坐在院子里,几个大学生,正在传授“植物染”的奥义—从天然的植物中提取天然的颜色:苏木是红色;黄色是栀子花的果实;若是加入明矾,紫甘蓝则有深蓝浅蓝的区别。

院子是一个自家居住的小院。人们就站在洗衣机、鞋柜、冲水池旁边。在2015年的广州,组织者说,多亏了院子的主人,才免费得到了场地。院子很小,孩子们占得满满当当,院子的主人,杨斌—人们叫她斌姐,索性坐在了地上。

“要反复浸染几次?”

“至少9次呢。”

在孩子们嘈杂的吵闹中,杨斌女士一手支颐,饶有兴致地发问。一身蓝布长裙,脚踩拖鞋,女主人显得闲适而放松,但偶尔皱皱眉,又有些不怒自威,像个归隐的侠女。她随意坐在地上,垫在身下的快递信封透露了些往昔的线索,一封上写着“一审材料”,一封上写着“集体行政诉讼”。

杨斌今年45岁,18年检察官生涯后,2015年3月16日,她向广州市检察院提出了辞职,4天后,辞职被批准,她承认时间短得出乎意料。

天然的植物染料煮好了,孩子们将布料浸进去了,院子里一派热闹,杨斌将盛况上传到朋友圈,一个朋友于是揶揄,报纸头条明天也有了—检察官无奈辞职,回家开染坊。

公门里头好修行

2012年的时候,一个外地同行在微博上给杨斌发私信:阿斌姐你辞职开律所吧,我辞职跟你一起干。当时,她回复,我是不会辞职的。

后来,只能说时随势异。

新世纪以后,杨斌大概是广东最有名的检察官。她频繁出现在媒体上,从中央台到地方台,检察官杨斌都会从容地在镜头前诉说自己的想法。作为一个体制内升起的明星,她却并非体制特意塑造的“高大全”,相反,一开始,她是作为体制的异类,被舆论发现的。

听闻她的人都知道,这要追溯到一起10年前的旧案。

一位年轻的母亲,她的丈夫每天外出打工,她则被困在广州的出租屋里,独自照顾3个孩子,大的4岁,最小的只有9个月。无钱看病,无钱买衣,无钱生活,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属于贫民的困窘,她的丈夫,最大的爱好是每天看人打牌。而厄运总是袭击弱者,刚刚出生9个月的女儿生病了,年轻的母亲花掉了所有积蓄,卖掉了结婚戒指,可疾病还是反复发作,当藏在摇篮底下的全家积蓄只剩30块钱时,她在一天深夜,将自己的女儿溺杀在城中村边晦暗的河水里。

“为什么要杀死她?”检察官杨斌问年轻的母亲周模英。

“我没资格做母亲,判我死刑吧。”

作为案件的公诉人,杨斌并未像通常检察官做的那样,以此定罪起诉,宣告她的“罪不可赦”,反而念着自己写的公诉词,她泣不成声,请求法庭能从宽处理。她的同情缘于一个自己永远无法解答的疑问,若是易位而处,身处周模英的绝境,自己能做到哪一步?

“周模英的遭遇,固然是她个人的悲剧,但又何尝不是这个社会、这个时代的悲剧?”不久,杨斌的公诉词流出庭外,在“不专业”与“作秀”的质疑中,对制度的拷问和对弱者的同情,迅速击中了这个时代的痛点。5年后,2010年底,被告人周模英提前出狱,登门跪谢,彻底让杨斌成为舆论的宠儿。

一个体制内人物,不是“千人一面”,不是唯唯诺诺,反而表达自己的想法:在法律之上,还有永恒的人道主义—这份个性,让她的形象凸显了出来。

杨斌说,周模英案对她自己也是一个里程碑。在检察院,她曾被评为“最无情的人”,嫉恶如仇,检察官杨斌总是要求法官判得越重越好。她曾逼着一个拒不悔罪的死刑犯一张张看完受害者的尸体解剖照片,不容他回避。刑场上,他告诉杨斌,那时心里有些难受。

但看惯了底层倾轧,她开始感到这些个体的命运中有着更广大的悲哀,他们是被这个蓬勃发展的时代抛弃了。

她的父亲给她说过一句老话,“公门里头好修行”。这话在杨斌的事业中有了第一层解读,“作为一名公职人员,我们的位置和身份意味着我们手里握着或多或少的资源,我们是可以为老百姓做点好事的。”而体制的冰冷,让她甚至觉得,身处公门,有一种原罪,她该做些什么。

向杨斌求助的人多了起来,她的办公桌上时常堆着上百封的求助信,检察院的值班法警为难地说,找你的人太多了。这些人中,有浪子回头的小偷,有想寻找失踪丈夫的妻子,还有老人向她求助,说自己的儿子儿媳沉迷网络,把她当了妇联干部。

一次,一个当事人在检察院的网站上留言,自己要和前妻同归于尽,领导作出批示,“建议送杨斌同志做好法律指引和疏导工作。”

公门里头好修行,对杨斌来说,也就有了第二层的体会,“在公门里,做一点点好事,就会被放大,被戴上光环。”

这句话有谦虚的成分,但也不无道理。

2011年,杨斌被正义网选为“中国正义人物”。这个响亮的名头虽然只是由一个网站授予的,但也反映了一时的风光。更重要的,则是体制内的承认。她的独特的公诉风格,曾经被批评为不顾大局,庭上乱说话,现在则成了“做好群众工作”,当时的广东省检察长号召“每一位检察官都应该向她学习”。

这之后,杨斌迎来了职业生涯中最光辉的一段历史,她开始频频披红挂绿,《铁肩担当公平正义,柔情演绎执法为民》,这样主旋律的先进事迹报告会,她一年内就开了6场,她还当选了广东省党代会代表,成为政法系统内冉冉升起的新星。

它拿真正的坏人没办法,也拿真正的好人没办法

“当你有很多荣誉的时候,踩着这个荣誉往上走就好了。”杨斌的一位同事接受《人物》采访时说,这是体制的坦途。

杨斌本该一直被簇拥在队伍里。一次次的先进事迹报告会、讲课、约访,让她有了一种“拨云见日”的快感,她曾作为体制的异类存在,突然,她不是了,她成了被体制接纳的“先进典型”。一位检察院政治部的同事告诉她,原来树立的典型,要么是癌症要么是死人,还没有她这么接地气的。

这是一段意气风发的时期,后来,回顾自己接下来的举动,杨斌说,她只是没有想到后果那么严重,“以前所有的典型都是体制打造的,不依靠体制,一个体制内的人也可以拥有自己的社会影响力,这在以前是没法想象的。”

影响力来自于微博。2011年她写下的第一条微博,她就宣告了自己的到场,“我是杨斌,和你分享真正的生命故事。”

这样的语气,常见于突出主持人风格的电视新闻栏目,这是一种混杂着真诚和雄心的开场白。

其时正是微博问政风起云涌之时。作为体制中人,最吸引眼球的当然是她对体制的批评。

“最要命的是案子上个检委会,一不小心就遇到法盲大集会……”

“记得98年入行时,广州盗窃入罪起点是2000元,后来才知道这两年降到了1000元。物价飞涨,盗窃起点越来越低,贪贿起点越来越高,偷1000元坐牢,贪污几十万元缓刑,社会矛盾能不激化吗?”

这样发言的初衷,颇有些理想主义和一厢情愿,“我总是想,假设公众能够通过这个微博,看到体制内生活着的也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又有什么不好呢?”

虽然,结果实在不大好。

微博开了一个月后,杨斌被通知参加微博学习班;3个月后,领导找她谈话,她不得不取消了实名认证;半年后,她恍然感慨,“因为这个微博,第N次被谈话”。

政治部的同事约谈她,和她商量,现在正在帮你申请荣誉,是不是就把微博停了?—2011年,广州市检察院正在给杨斌申请全国模范检察官,申报材料已经寄给了最高人民检察院,这是检察系统的最高荣誉。

可她不愿收手。无论是网络还是现实,她碰到了那么多体制中的支持者,这让她惊异,原来自己并不是异类,他们只是不敢说。她想,自己有更好的条件,她有体制的光环。

后来,政治部的同事告诉她,最高检没有批准他们的申请。

这是蜜月期的结束,之后,体制停止了对她的宣传。

她被调离了第一线的公诉岗位,不再办案。辗转腾挪的,是在职务犯罪预防处给企业开讲座,借调政法委搞平安广州,然后作为年纪最大的工作人员,和年轻人一起在窗口办公,做档案查询。这些工作的共同特点,一是清闲,二是边缘。一位同行甚至告诉她,自己最鄙视的就是她所在的部门,做的都是些虚而无用之事。她也曾申请调回公诉人岗位,重新办案,但申请却如石落深潭,杳无音讯,没人告诉她为什么。

杨斌也曾尝试在仕途上更进一步。2011年底,她报名参加了广州市检察院的副处岗位竞选。开局如有神助,笔试的一道论述题说的就是她:“某检察官开庭,指控犯罪的同时为被告人的悲惨境遇求情,你如何看待如何认识情法理的关系?”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题目好啊。

而竞选结束,却是朋友发来问候:结果出乎意料,你一切可好?

余下的几年,“为什么还没升职?”成了让她自觉最无力也最无能的问题。后来想明白了,作为被“招安”的典型,她却在微博上乱说话,一个不可控的人,体制是不会考虑的。

既然这样,那就只好自娱自乐。

自2012年以后,杨斌接受的所有采访,都不再报单位审批。因为报了,也不会批准。她就自己拿主意,美其名曰,不给领导找麻烦。

之前的光环倒是真的成了保护罩。“这个制度最大的优越性就是:它拿真正的坏人没办法,但也拿真正的好人没办法。”

杨斌说,自己是个好人。

自由

朱永平认识杨斌的时候,后者与体制的蜜月期还没有结束。成名之后,杨斌成了许多场合的座上宾,2011年的一次聚会,律师朱永平第一次见到了检察官杨斌。杨斌是中山大学的法律硕士,朱永平则是早上许多年的中大毕业生,两个人很快以师兄妹相称,熟络了起来。

在法律人的圈子,这样的熟络并不多见。法庭上,律师和公诉人,仿佛天生的对手,一方为当事人辩护,一方则要定罪起诉,针锋相对远多于把酒言欢。

“在法庭上很少出现检察官如此有人性,在我们律师看来,是很值得赞赏的。”朱永平说。证实这句话的,则是杨斌举的例子,一个案件的当事人,是犯了罪,但也就抢了300块,依然在公诉意见书里面被检察官形容为“罪大恶极”。杨斌将之归因为一种系统性的言辞贫乏。

这种贫乏,反映在体制内的一点一滴,则是沉闷和保守。

好在还有网络,杨斌原本是抗拒网络的人,却陡然从中发现了新世界。真心支持的同道、热切拥护的粉丝、有着蓬勃能量的网络大V,当然还有激烈的反对者。

单位的电脑不能联外网,她都在晚上浏览微博,为了避免成瘾,她设定了每天上网不得超过一小时的规定,但往往违反得一塌糊涂。

慢慢地,她将这份体验延伸到现实之中,每周一次,她会邀请网友一起爬白云山,腿脚不好后,则改为珠江夜游,有时是看电影,到一个地方出差,她也会和当地的网友聚会。她结识了许多体制外的朋友,有的专门从中山骑自行车来见她,也有的为她送上手工的月饼。

大概也有逆反的成分,就好像越是在体制内遭遇困窘,就越是想在这之外如鱼得水。她不再是体制内被夸赞的先进典型了,她再次成了异类,甚至比以往更甚,单位里,人们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她的名字也成了忌讳的一部分,“我们避免提起她,大家政治敏感性都挺高的。”她的同事说。

而她体制外的朋友也说,酒后,杨斌有时会和他们抱头痛哭。

“在单位里,我不会主动和同事交朋友。除了工作,私下里不会有联系了。”杨斌说,这也是她自觉的举动,她将自己定位为敏感人物。

朱永平干脆将杨斌拉入了一个由本土“意见领袖”组成的圈子—广州公共观察。成员中,有企业家、艺术家、报社编辑、电视台主持人,也有高校教授、政府参事。在媒体的一篇报道中,他们被称为“刺儿头联盟”,时常就地方性的公共议题发言。

这是由一群社会精英组成的“松散的沙龙”,杨斌是其中唯一一个女性。

通常的活动方式,是在茶室、咖啡厅或者饭店,凑成饭局,大家饮酒玄谈,针砭时弊。对一次饭局的描述是,朱永平是开着保时捷跑车来的,带着红酒、茶叶和海鲜,杨斌则扮演了一个周到的女性角色,“她径直走到厨台前,麻利地切着姜蒜和葱段,拌起了黄瓜片”。

与体制外精英的近距离接触,对杨斌的影响是,她头一次感到自己的不自由,原来是活在笼子里,体制外,大家更洒脱,也有着更广阔的自由自在。

其中,印象最深的一种自由,是财富自由,“体制外有些人,他们实现了真正的财富自由,比如朱永平,你会发现这非常非常重要。要实现这么一种自由,你必须离开体制。”

做了一年多档案查询,也就是打字员加电话接线员,杨斌感到自己成了体制的一颗螺丝钉。终于,某一天在打字员加电话接线员的工作内容中,在连续受理了40多件查询后,她不再有了“体制拿好人没办法”的从容,她想,自己从未如此痛恨这份工作。

她向朱永平征求意见。

“我支持她离开,越早越好。”朱永平说。

生存之道

“不要啊,杨检,你可不能辞职。你是体制内的一杆旗,你这面旗倒了,体制内还有谁敢竖起来?”

这么说的是区伯,以监督公车私用出名:他逡巡在广州的大街小巷,将私用的公车车牌拍摄下来,然后进行网络举报—大概是广州最有名的刺儿头。

他们是通过朱永平认识的。在朱永平办公室楼下的日本料理店,区伯头一次见到了杨斌,“我一见面,就问,你就是那个很人性化的检察官吗?”年纪大上一轮的区伯对杨斌满心佩服,回来后,两个人就互粉了微博,经常相互支援。

比如,草根出身的区伯在微博上说上一句,体制内有良心的人活不下去啦,然后“@广州市检察院”。检察官杨斌也会在微博上说,这个社会需要区伯这样的人。

对于杨斌的辞职,区伯形容是愤而辞职,在微博上为她打抱不平:这是体制的“逆淘汰”,是正义的一大损失,反映出的是体制的阴暗和腐败,社会的悲哀。

但这次,杨斌并不同意他的声援,“我其实不喜欢这样的解读。”

虽然,辞职后,面对多家媒体的采访,她确实说过,离开的一大原因,是她不能继续办案。但如今,她也想强调,离开,主要是看到了体制外的广阔空间,她并不是带着愤怒走的。

这是一种向前看的策略,将旧日恩怨埋进沙子。这也符合朱永平的想法。辞职后,杨斌加入了朱永平的律师事务所,决定当一名律师。

“她不应该成为反体制的旗帜。”朱永平说,媒体总想让她表个态,反这个体制,讨厌这个体制,这对她也是负担。

“我希望杨斌赚钱,有钱了就能救助更多人。有钱就好办,就是这个道理。”

两年前,杨斌创办了天祥关爱基金,为刑事案件当事人双方提供人道救助。这些都需要资金运转。

对于区伯希望她留下的意见,她说自己并非没有犹豫,毕竟,敢言的律师多了去了,但敢言的检察官却没几个。

朱永平倒是对此不以为然,他反而觉得,没有了体制的身份,说话更自由,不会被过度解读。而且,他也不认为,在微博上自说自话,就是一个好的表达方式。他更相信传统的传播渠道,报纸专栏、电视节目、电台广播……他已经想好了,以后要拉着杨斌去这些地方,那里才有她的表达空间。虽然,言论会受到审核,但通道起码更稳定。

事实似乎证实了他的判断,自2013年整顿网络舆论环境之后,杨斌说,微博就慢慢衰落了。这个她曾寄希望“改变中国”的公共平台,现在,已经很少有理性探讨的空间,无论说什么,都有人来攻击,让她意兴阑珊。她不再每年发出成百上千条微博,有一个月,她只发了5条。

“那我就放弃了呀。”她说。

这样的妥协,也是一种生存之道。在23年体制内生涯后,杨斌也有自己的机关生存方法:不论人是非、不愤青、适当妥协。

听起来,一点不像那个以我行我素出名的检察官,反而主流得过分。

推之于与体制的关系,就是虽然批评体制,但也时刻在把握“度”,她要做一个理性的批评者和建设者。她与体制的关系,不能是完全对立、不可调和。这也是她参与的“广州公共观察”的特点,一干社会精英都同意,他们是务实不务虚,小骂大帮忙。

“批评的是体制的瑕疵。”朱永平说,这是可以的。

虽然让人难过的是,即使明了了机关生存之道,她依然不得不离开。体制对她毫无留恋,在提交辞职报告后,领导甚至没有象征性地找她谈谈话,挽留一下。人事部门一个电话就通知,领导批准了。

在杨斌辞职一周后,区伯因涉嫌嫖娼被长沙警方行政拘留。事件随即陷入罗生门,区伯宣称,自己被做局陷害。

“区伯和政府,是病人对病人,只有他能够让官员们害怕。我们去和政府斗,斗不过的,我们是君子嘛。”她甚至宣称,自己是带着感恩的心离开的。

但本质上,杨斌还是一个倔强的人,辞职半个月后,一份需要自证清白的“无刑事处罚证明”又将她推上风口,为了当律师,体制要求她按照户籍变动地址,分段开证明—这意味着她不仅要回湖南老家,还要去大学所在地。

她说要死磕到底,但有时也感慨,最终的解决方式,可能还是托熟人找关系。

杨斌说,她包容了体制,也希望体制能包容她,“我和区伯是不同的。区伯是斗士,是堂吉诃德,我不是,我也不想把自己塑造成斗士。”

对于她,新的生活已经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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