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筱懿
爱也需要精美包装
●李筱懿
很久没见好友Q,打电话过去求见面,她笑声清朗地答应了,约在古玩城一家经营奇石的店铺。
Q比我先到,我进门时她端坐在座椅里,膝盖上放着黑黝黝的木质托盘,盘里是散落的星月菩提、绿松石、蜜蜡、精巧的象牙勒子,她正仔仔细细按照老板的指点,串一串挂件。她全神贯注地学打中国结,眼神诚恳温柔,全然没发现我已站在她面前:“你这是要开店吗?”
Q一惊,随即笑答:“哪儿呀,老公搬新办公室,表个别致的心意。你看这个多好,精致轻巧还方便携带,又是我亲手做的。”她把穿好的那部分珠子拿起来,得意地对着窗外的阳光欣赏,快乐得像个孩子。
Q是我见过的在经营感情方面最用心的女子,无论亲情、爱情还是友情。
周末,她带孩子去父母家吃饭,会采购各种日用品,夏季有驱蚊水,冬天是暖宝宝;她对孩子非常有耐心,孩子实在太淘气,她总是先对自己念叨“镇定、镇定”,然后换上轻松的表情和孩子沟通;她的丈夫,由于工作关系常年在外地,每次他回家,她都尽量亲自去接,路过咖啡馆时打包一杯他最爱的美式咖啡,或者在家里煲好汤装在保温杯里,他一下飞机,就能感受到她“心里有你”的挂念;每次和朋友们聚餐,她准会发贴心短信:“开车没,要接吗?”结束后再把顺路的朋友一一送回。
我曾经诧异她的心细,她微笑解释这并不是天生细腻,而是犯下不可弥补的错误之后的醒悟。
Q从小由爷爷奶奶带大,前几年奶奶患脑溢血突然去世,她没有见到奶奶最后一面,没有亲口对奶奶说过“我爱你”,厨艺不错的她没有为奶奶做过一碗最简单的面,甚至,一向温顺的她难得发几次无名火,都是冲着最疼爱她的奶奶。
Q说,跟奶奶告别时,她第一次明白世界上真有痛彻心扉的难过,真有刻骨铭心的悔恨,真有不能挽回的酸楚,当她看着自己的疏漏成为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时,开始重新检讨和审视“爱”本身,以及“爱”的表达方式。
是的,我们总觉得只要有发自内心的诚恳和深情,“爱”就是件让人愉悦的礼物。经历过那些因爱而生的伤害后,才发现爱不仅要有内在丰满的质地,也要有外在妥帖的形式,无论多么诚恳真挚的感情,在简单粗砺的表达下,都不会带来太多愉悦。
生活的压力让我们疲于应对,当回到最熟悉温暖的环境,卸下内外的盔甲后,我们立刻变成懒散、有点儿粗暴的家伙,对旁人说过的温柔话,做过的体贴事,存过的宽容心,很难在最亲近的人面前表达。我们对伴侣、孩子、亲友高标准严要求,顺耳的话也说不出几句。
我们的爱,更多时候像一个包装简陋的日用品,实用却未必愉快;甚至,有时还像一把锋利的刀片,用不好伤人伤己。
有一阵子,我特别迷恋马克·夏加尔的画,那些奇幻独特的油画犹如一场不愿醒来的梦。可是,当我读了他的传记,梦立刻惊醒。
夏加尔的父亲是一位卖鱼小工,常常把被欺侮的苦怨撒向自己的孩子,他在他们酣睡的床前举起皮鞭,给他们零花钱时故意撒得满地都是,充满施舍的倨傲。可是,在孩子们眼里,父亲对他们动粗的手也时常托着糕点和糖果,于是,孩子们说服自己只记得美好,过滤掉那些粗暴的寒意。
我瞬间被这段内容打动,一个孩子在粗鲁的环境中,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确信,最亲近的这个大人是爱自己而不是伤害自己——很多时候,孩子并没有错,只是大人们把搞不定世界的怨气倾泻在他们身上
Q说,生活里最重要的人无非父母、丈夫、孩子和几个朋友,她希望这些最亲密的人从自己的语气和点滴的关切里感受到她的用心,这份用心就是“爱”最美的外衣,穿上好看外衣的“爱”才能让对方内心充满被爱的自信。
据说,一战时一位军官给家里发电报,钱不够,要删除3个无关的字,这个男人毫不犹豫地对打字姑娘说:“把最后那句‘我爱你’删了吧。”打字姑娘从柜台里抬起头,看着面前木讷的男人说:“先生,在我看来,这3个字才是最重要的。不用删了,这钱我帮您付。”
或许你认为不重要的,恰恰却是别人最需要的。好好地给爱找张包装纸,让你爱的人感受到你最深切的爱意。
(张颖平摘自《美女都是狠角色》长江文艺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