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汤亭亭第一部自传体作品《女勇士》出版并引起强烈反响后,她相继创作了描述华裔男性在美国艰辛奋斗史的《中国佬》以及隐喻新时期华裔形象的《孙行者》。汤亭亭在这三部作品中着重塑造了一系列的华裔形象。
汤亭亭在《中国佬》中通过主人公一家三代在美国的经历重构了一部华裔男性在美国的奋斗血泪史。主人公的曾祖父是个普通的中国农民,因遭遇洪水而到美国碰碰运气。他的梦里美国是一座富饶的金山,而一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就瞬间梦碎,最终成了甘蔗园中的制糖工,过着奴隶一般的生活,“工作。工作。工作。吃。吃。吃。排泄。睡觉。工作。工作。”更甚的是他们被禁止讲话,曾祖父终于忍无可忍,开始争取自己最基本的话语权。虽经常被打,但没有放弃,他开始带领大家工作时唱歌,并仿效国王的耳朵故事,在地上挖个洞并冲着里面喊自己的愿望:“我想回家。家。家。家。”他们或许期待着等到来年春风,他们的愿望会生根发芽,被带到美国每一个角落。因此几年后他毫不犹豫地回到了中国,把自己的挣扎和奋斗留在了美国大地上。
主人公的祖父仍然相信着金山传说而到美国做了一个铁路工人,但由于当时种族主义法律,所有劳工的妻子被禁止入境。艰苦的工作和思念亲人的痛苦让祖父开始习惯观察自己的生殖器,并怀疑自己是否还是个真正的男人。华人劳工对美国铁路建设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但只有白人可以在铁路线上拍照留念庆祝自己的丰功伟绩,因为“只有白人能做到这一点”,甚至最后把所有华人驱逐出美国。这段历史以及华人对于美国铁路建设的贡献被“白人魔鬼官员”彻底抹掉了。
到了父辈,中国人可以移民到美国,但由于缺乏资金和技能,开洗衣店成了唯一能靠勤劳双手为生的职业。不同于曾祖父和祖父,父亲的梦想是带着家人一起扎根美国,他也因此舍弃了在中国受人尊敬和爱戴的教师职业。这巨大的反差让父亲彻底陷入沉默与困惑。
汤亭亭的作品一直被认为具有强烈的异域风情,因为其中出现了大量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像唐敖、孙悟空,花木兰,也有中国历史人物的形象,像屈原和蔡琰。他们来自不同时代,在中国家喻户晓,而汤亭亭用自己对中国文化和华裔美国人的理解,赋予这些经典的东方形象以新的故事和生命。
在《女勇士》中汤亭亭讲述的木兰与《木兰诗》中有所不同。在《木兰诗》中,花木兰参军前严守闺阁,是典型的传统中国女性,为了保护年迈的父亲不得已代父从军。战场上隐藏身份,战争胜利后也立刻返回家中。而汤亭亭笔下的木兰七岁时受小鸟指引而主动离家进白虎山学艺,后听说家乡被侵略,遂主动下山带领人民反抗。不同于《木兰诗》,汤亭亭花了大量笔墨描述战争经过,木兰甚至在战争中产子哺乳,尽力彰显女性特质,并认为产子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战争胜利后,木兰主动选择褪去荣耀,做一名贤妻良母。值得注意的是,无论是走上战场还是回归家庭,木兰的选择都与《木兰诗》中所塑造的“三从四德”的花木兰形象不同,都变成了出自主动意愿,而非身不由己。在汤亭亭笔下,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花木兰蜕变成了一个具有反叛精神的完美女勇士形象。
另一个完美的形象是“蔡琰”,她和亲后因无法沟通而沉默,偶然因音乐与“野蛮人”产生了共鸣,最终将中国文化传到蛮荒之地,成了中西方文化交流的使者,也创建了一副对身在异国他乡的浪子来说最和谐的景象。
《孙行者》的主人公惠特曼·阿新声称自己要做一名中国嬉皮士,信奉“垮掉一代“的价值观,整日无所事事,生活糜烂,但毕业后的经历让他开始反思,在唐人街里又发现嬉皮士生活也并不被中国人接受,并终于开始了解到作为华裔美国人,他一生所追求的就是要融入美国主流生活。此外,阿新称自己是”美国当代美猴王“,而他本身的姓名也是中西方文化的融合。
一方面,阿新崇尚自由,称自己是自由之子,另一方面又在骨子里保留了很多中国特质。他既不同于美国本土的嬉皮士,也不同于传统的中国人。他生在美国,接受美国教育与文化,但他第一眼看到由他的祖先从中国带到美国的盒子后,就倍感亲切,发誓要用自己的书稿和剧本装满它。阿新曾指责父母不赡养祖父,并试着去寻找他的祖母,以尽孝道。在他的剧本里,阿新借用艺术的方式在剧本里指责美国文化中的中国人形象,例如美国电影里的中国男人在外表和性格上都缺乏明显的性别特征,他们总是懦弱、胆小、怕老婆。同时他也厌恶人们用“异域情调“来评价他的戏剧,因为他讨厌被排除在美国主流文化之外。
纵观汤亭亭的三部作品,无论是《中国佬》中的三代华裔男性形象,还是《女勇士》中塑造的完美现代女性形象,亦或是《孙行者》中当代华裔美国人形象,从沉默到反抗,从困惑到认同,他们都在为了寻求身份的认同而努力奋斗,渴望带着自己的中国根扎在美国这片遥远的土地上。
(重庆电子工程职业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