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武
我这条流浪的老狗
我这条流浪的老狗
摇头摆尾 回到了老街
我伸出前爪子刨我的老街
我吐着舌头舔我的老街
喊我小黑狗的老街
狗都不理我了
房主都是从乡下来的
房子戴上不土不洋的面具
我要拜访的人都死了
我要找的人都进城了
我住的那栋吊脚木楼不在了
我哑巴了
老街的后山上
有狗叫了一声
这时天空洒了几滴雨
莫名其妙地挂在我的双颊
一栋老屋正在拆除
老街的又一栋吊脚楼在拆除
木柱头被锤砸成粉碎性骨折
木板壁完全彻底地解体
瓦片粉身碎骨的痛
把我折磨得生不如死
燕子的家也土崩瓦解
这动荡不安的老街上空
起伏的翅膀扇动着忧伤
我的老哥子 弓起身子
被风提在手里 然后跪在废墟上
因为心事太沉重
谁也没能力把他扶起来
邂逅一棵树
我路过清江岸边一处富人区
别墅前 一棵树
全身吊着营养袋
要死不活的表情
我必须毕恭毕敬
在老家 我看见过这棵树
丑陋到了极致 旺盛到了极限
脚趾像钢钎 慢慢把一座岩山捣毁
现在 就像一个被拐卖的孩子
回家是唯一的想法
一个人的遭遇
我的一个亲人 从银行出来
像赶上姜子牙卖灰面
吹的那阵寒风
一年的心血 被吹到马路上
豪华轿车 像突然看见红灯
车同时患急性胃病 呕出来的人
像一群饥饿的血吸虫
黄马褂的手 不沾血
抡到的几张血纸 还给我失血的亲人
一张抵达清江的硬座车票
捏成一段流血的距离
亲人沉重的遭遇
从左肩换到右肩 又从右肩换到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