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实厚重的阳刚之气——品读袁炳发的小小说

◎孙新运

朴实厚重的阳刚之气
——品读袁炳发的小小说

◎孙新运

袁炳发的小小说可以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那就是“厚重”，总览他的小小说，没有一篇是草率成篇的，每一篇都经过深思熟虑，每一篇都是严肃的主题，深厚的意蕴。他的小小说没有哗众取宠，没有无病呻吟，每一篇都是真情实感，都是哲理深刻。他的小小说没有敷衍塞责，没有良莠不齐，每一篇都是质量上乘的佳作。读他的小小说不是娱乐，不是消遣，是思考，是反省，是感悟，是救赎。他的小小说不是婀娜柔女子，而是巍峨男子汉，具有黑土地的朴实，具有北大荒的强悍。

一、题目

袁炳发小小说的题目一般都是两三个字居多，并且是比较抽象的概括。除了个别以人物命名的小小说以外，乍看题目是看不出内容的，必须经过细致的阅读，在阅读完之后再回头看题目，才恍然大悟，顿觉题目的设置非常贴切。《大谋》讲述的是处长刘希明回家取材料，撞见妻子和另外一个男人在床上，妻子恐惧地道歉，刘希明很大度地承认自己对老婆关心太少。从此刘希明推掉很多应酬和妻子一起吃饭，双休日抽出时间陪妻子逛街，还陪妻子去郊外走走，有时出差时也带着妻子出去玩玩，出差时也会给妻子带礼物。但是自从撞见妻子和男人在床上以后，刘希明再也没有碰过妻子，总借口自己要自我调试。一年后，刘希明顺利升至厅长，他第一时间告诉了妻子，晚上和妻子一起出去吃饭庆贺。几个月后，刘希明告诉妻子他失眠了，让秘书开了一瓶安眠药，为了不影响妻子的休息，和妻子分房睡。几天后，刘希明下班回家，发现妻子服安眠药自杀了，妻子临死前还留有遗书，说她的死和刘希明无关，刘希明长叹一声说，这是天意！刚开始看这篇小小说的题目，猜不到小小说会写什么内容，等看完之后才恍然大悟：刘希明并没有宽容妻子，而是设计了一个天大的阴谋，想一点点把妻子逼向崩溃自杀的境地。他对妻子好只不过想让妻子愧疚痛苦，他不碰妻子是借以告诉妻子他的芥蒂和厌恶。当刘希明顺利升至厅长，他开始借口失眠和妻子分居，并让秘书买回一瓶安眠药，为妻子自杀进行暗示和创造条件。最后妻子自杀并留有遗书，刘希明长叹说是天意，这根本就不是天意，是一个蓄谋已久计划缜密的大阴谋，是用软刀子少人不见血的谋杀。回到头来看这篇小小说的题目“大谋”，觉得非常精妙深刻。

《契阔》讲述的是两个单身的男女碰到一起，相识、相知、相爱，他们快乐地享受着一切，谁也没有往前面想。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开始猜忌，经常吵架。一次吵完架，她从床上跳起来，回家昏昏沉沉睡去，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见他家浓烟滚滚，赶紧给他打电话，他才发现他烧的开水烧干了，他急切地向她求婚……多年以后他们轻摇着轮椅，等保姆把咖啡送过来。看完这篇小小说回头再看题目“契阔”才真正理解了其中的真意，离合，聚散，才明白其中所包含的温情与沧桑。袁炳发小小说的题目大体都是属于这一类的，给人以悬念，以回味，以感发。

二、语言

袁炳发的小小说语言很有特点，他一般用短句，分行排列，语言简洁，一般采用口语化进行叙述，经常采用复沓的修辞手法，语言富有哲理性，读来既深刻又感觉亲切。

1.分行排列

袁炳发的语言很多都是短句，短句是指结构简单、词语较少的句子，短句是针对长句来说的，运用短句，好在干练，明快，厚重。袁炳发还善于把语言分行排列，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介绍，这样就显出语言的跳跃性，使语言显得更加简练。例如在《角色》中袁炳发这样写道：

“《绿野》杂志是省一级对外宣传的一本边境月刊。

作家刘在这家杂志社任执行主编。杂志社在他的主持下办得挺红火。

作家刘是省内外很有名气的作家，但在编辑部里，他做事从不以名压人。

他当主编的理念是：和谐为本，一切都讲宽松和谐。

因此，《绿野》编辑部里的编辑、记者们，经常是语笑喧阗。”

袁炳发的这段语言就是用了短句和分行排列，第一行是介绍《绿野》杂志的性质，作者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往下介绍，而是点到为止，自成一段。第二行是介绍作家刘的职位，并且简单介绍《绿野》的经营状况，就此打住，不做过多介绍。第三行是介绍作家刘的名气和做派，也没有做过多介绍。第四行是介绍作家刘的办刊理念，第五行是介绍《绿野》编辑部的氛围。袁炳发这样的处理，省去了许多文字的介绍，自然成段，留有许多留白，造成语言叙述的跳跃，使语言显得简洁精练，淳朴厚重。

2.口语化

袁炳发常用口语，语言流畅，读之倍感亲切，充满地域风情。袁炳发在《老赵这个人》的开头写道：“老赵是一个极有意思的人。想听听他的一些事吗？好，我来讲讲。”这篇小小说是采用第三人称叙述的，但是在小小说的开篇却用“我”来引出故事，别开生面，直接把读者引入他的故事当中。用的是口语，更拉近了和读者的距离。袁炳发在小小说《云雀》的开头写道：“云雀是表姐家的女儿。云雀八九岁时，我见过她几次。八九岁的云雀穿着红衣绿裤，红绫子扎着两条‘朝天撅’的小辫子，喜欢模仿古戏里的人，背手挺胸踱着方步。”作者全是采用口语进行叙述，并且“红绫子”“朝天撅”还是方言，读来顿觉融融的暖意和浓浓的亲情。在《拐弯》中袁炳发写道：“在这个城市，我有两个磕过头拜过把子的哥儿们。老大是书法家，字写得工整，人也长得端庄；老二是中学语文老师，读书学问大，但人如他的长相古板，遇事一根筋。”作者在介绍的时候完全用的是口语，土得都掉渣，东北老百姓的口语，甚至方言，读来就觉得是一位厚道的老大哥在给我们讲故事，亲切自然。

3.哲理性

袁炳发小小说的语言多采用口语，但是并不影响小小说的厚重性和严肃性，这主要得益于他情节的设计，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就是他的语言富有哲理性。袁炳发的小小说《爱情就是这个死样子》中的他和她是大学同学，大学分配天各一方，她为了爱情决定和他结婚，朋友劝她，她说没办法，“爱情就是这个死样子”。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很久，一日她想给他一个惊喜半夜回家，没想到家里有一双红色的女鞋，一个女人慌慌张张跑了出去。晚上她自己把房门锁上睡觉了，迷迷糊糊中，他觉得有动静，原来是小偷从阳台翻了进来，他和小偷打斗起来，小偷用尖刀向他刺去，她惊醒后，挡住了小偷的尖刀，然后小偷又补上几刀，她临死时还说“爱情就是这个死样子”。这句话充满了深刻的哲理，爱情说不清道不明，既然爱了，就不计较一切地付出全部，这是对真爱的感悟，是对真情的表白，深刻精辟，让人感叹。袁炳发的小小说《存在》开头就写道：“生活中，有许多事存在或不存在都是合理的。”在结尾作者又写道：“我躲在远处，看着谷雨抱着阿木胳膊走去的背影，心里并不怎么惊讶，因为我在这篇小小说的开头就说过，许多事情存在或不存在都是合理的。”小小说讲述的是：我和阿木去柳城开笔会，在火车上阿木和一个叫谷雨的女孩搭讪，并想入非非。过了一段时间谷雨给我发短信，并来我的城市和我见面，我们一起吃饭，由于谷雨的挽留，我就和谷雨住在了一起，谷雨还表示了对阿木的反感。数月后，我出差到阿木的城市，却看到谷雨和阿木亲昵地在一起。在了解了这个故事的基础上，回头看看袁炳发在首尾照应的这句话，就会感到这其中蕴含了深刻的哲理，让人陷入深深的思考。在袁炳发的小小说中，这样的语言非常多，增加了他小小说的深刻性和沉郁性。

4.复沓

复沓，又叫复唱，指句子和句子之间可以更换少数的词语，它可以起到突出思想，强调感情，分清层次，加强节奏和提醒读者等效果。袁炳发的小小说中经常会用到这种方法，其实上一点的两个例子也都属于复沓，把富于哲理的语言反复咏叹，首尾照应，更能强调小小说情感，更好地警醒读者，引起读者的注意。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例如在袁炳发小小说《男人规则》中就有一段在文中出现了两次：“我没思前想后的习惯，爷们嘛，做事不能磨叽，要干脆，必须的。”表现了作品中主人公“我”的处事原则，也是作者的处事原则。文中两次出现，像音乐的主旋律一样，多次奏响，强化了小小说的主题，奠定了小小说的基调。在袁炳发小小说《老赵这个人》中，作者讲述了关于老赵的两个小故事，每一个小故事中都有一个相同的细节，老赵和张、王、李都说了同样的话：“酒桌上，老赵猛喝了几杯后，红着眼珠子对张、王、李说，你说咱哥几个是不是哥们儿？张、王、李都一起点头说，那当然是。老赵又独自干了一杯说，既然……张王李赵就一起干了一大杯酒。”如果说老赵在第一件事（保护何梅）上用这样的方法，还有点正义感，或者高明的话，那么在第二件事（升职）上还用同样的办法，说同样的话，既表现出老赵的虚伪、贪婪，还表现出老赵的无耻和愚蠢，让读者忍俊不禁，更使读者细细品味其中的深意。

三、人性挖掘

袁炳发小小说没有干瘪的说教，没有虚幻的高调，有的只是对人性深入的挖掘，使他的小小说意蕴厚重，格调沉郁。小小说中对于主题的挖掘非常重要，而对于主题立意的最高境界就是对人性思考，袁炳发的小小说对人性进行了深入的挖掘，充分表现出小小说的深刻性。

1.人性美的颂扬

在袁炳发的小小说中经常可以看到对人性美的讴歌和赞美，让人们在凝重的意蕴中看到亮色，看到希望。袁炳发小小说中表现了主人公为了正义而献身的大无畏革命精神。例如《燎原》中的莲花张带领而二十几个小伙子南下抗日；《让姨奶想疯了的那个人》中的孙保会参加抗联被捕牺牲；《镶牙左》中的镶牙左以牙科诊所为掩护，从事地下工作，杀死日本人。袁炳发小小说还展现了人性中的亲情之美，例如《教育诗》中方娅的父亲，为了鼓励女儿，自己拿出钱告诉方娅是她的稿费，方娅努力地写作，终于成名，在颁奖会上才知道原来第一次的稿费是爸爸自己拿出的钱时，激动地泪流满面；《话趣》中的司机，本来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当人们问及儿子时，便滔滔不绝，并留下电话，保持联系，可见父亲对儿子的高山一样的父爱；《手足》中的哥哥由于弟弟的不争气痛骂了弟弟，后来弟弟失踪了，死时哥哥痛苦不已，表现了手足亲情的伟大和宽厚。袁炳发的小小说还展现了宽容和真爱，例如《爱情就是这个死样子》《让姨奶想疯了的那个人》等都表达了真爱挚爱的人性之美，他的小小说还展现了多种多样的人性之美，给人以希望，让人感到欣慰，令人神往。

2.对人性丑恶的鞭挞

袁炳发的小小说中也经常出现对人性丑恶的批判，使作品具有批判意识，加深作品的厚重感。《血色花》讲述的是：父亲离家时告诉我多长一只眼睛，晚上睡觉时，我发现母亲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父亲回来问我，我说什么也没看见。父亲拿着猎枪带着我去打猎，所打的猎物却是那天和母亲在一起的男人，枪响了，那个男人倒下了，穿着大红棉袄的母亲的枪也响了，父亲倒下了，母亲也成了一朵血色花。我才知道原来母亲是属于那个男人的，是父亲赌钱把她赢来的。袁炳发在小小说中深入挖掘了父亲身上的人性中的欲望、自私与凶狠，使小小说更加耐读和深刻。《云雀》讲述的是自私虚伪。

《初夏》讲述的是十几岁的小满住在我舅舅家的村子，17岁多一点的我和小满坐在草地上，我给她讲故事，小满很敬佩我，小满就成了我的第一个女人。后来父亲病故，我和母亲投奔到姐姐家，去了另一个城市读书，然后就是大学读书，拼搏事业，娶妻生子，后来得知小满没考上大学，在服装店打工，经人介绍和房地产老板结了婚，老板发现她不是处女，就离了婚，父亲和哥哥把她捆起来毒打，问她把初夜给了谁，她也不说，后来逃了出去，下落不明。一次我在等公交车的时候，看到了已到中年的小满，但是小满否认了。其后的一天，我正走在大街上，突然看到了小满，正要喊她的时候，小满的身上突然着起了火，小满被烧得在地上翻滚，被救护车拉走了。小小说揭示了我人性中的肉欲和贪婪，占有了天真无邪的小满，害得小满失去贞操，离婚，被毒打，逃跑……还不负责任，追求自己的幸福，营造自己的安乐窝，虽然后来也有自我救赎之意，但是对小满的伤害是无法弥补的。

《目击证人》讲述的是：郸城发生了抢劫案，警方悬赏一万元奖励提供线索的市民，霍大勇跑到警察局声称自己看到事件的全过程，并向警察描绘犯罪嫌疑人的头像，描述完就被警察抓了起来，原来他就是犯罪嫌疑人，为了那一万元奖金，铤而走险去提供线索。人性中的贪婪和愚蠢清晰可见，达到让人发指和令人捧腹的境地，作者在人性丑恶的挖掘上真是尖锐深刻。在作者的笔下人性中的自私、猜忌、凶狠、自作聪明比比皆是。

3.人性的对比

作者为了更好地表达主题，还在作品中进行人性的对比，在同一作品中同时塑造出人性美和人性恶的人物形象，从而更加突出小小说的主旨。《爱情就是这个死样子》中的他被肉欲诱惑，在妻子出差时和别的女人鬼混；她为了爱情和他结婚后两地分居，为了给他一个惊喜，半夜回家，发现一个女人慌忙跑出去。她没有过多的和他计较，并且在小偷用刀刺向他的时候，她挡住了刀，被小偷刺死了。作者塑造了这样两个泾渭分明的主人公，借两个人人性中的美丑的强烈对比，展现小小说的主题，让读者悟出其中的真谛。《毁灭》讲述的是：娟子和孙晓和剧团里的好姐妹，但是却选择了不同的人生路，娟子拒绝团长的引诱，独立自主，后来成为她所在的城市的剧团的业务团长。孙晓受团长的引诱，成了团长的情人，多次堕胎使她的身体每况愈下，演不了主角，团长老婆经常到团里闹，团长又喜欢上了团里新来的女孩，孙晓把团长剁了，当娟子到女子监狱看望孙晓的时候，她已经疯了。两个人所选择的道路不通的主要原因是两个人人性美丑的不同，娟子是自立自强，自尊自重，靠自己的努力去赢得别人的尊重。而孙晓贪婪虚伪，失去人格，最终走向毁灭。作者通过对比的手法，使主题更明确更深刻。袁炳发在《遭罪》、《秋天》等作品中都运用了对比人性美丑的手法，来刻画人物，表现主题。

袁炳发的小小说沉郁厚重，不是一碗水看到底的小小说，是需要费工夫花力气去细读、去品味、去思考的小小说。袁炳发小小说总体质量很高，他的小小说不装腔作势，不忸怩作态，说的都是家乡话，写的都是实在事，塑造的都是现实的人，表现的都是深刻的主题。读他的小小说，你会很严肃，会觉得不轻松，但是在回味中会觉得收获颇丰。

（作者单位：辽东学院 ）

（责任编辑 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