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生(陕西)
剥茧见光阴(组章)
曹文生(陕西)
一月,万物沉寂。
唯有虎丘寺里的香火,有点亮色,神灵看着众人掏出罪恶和忏悔。头,深埋于桌下,身子扭曲得如同一只蚯蚓。意念上升,在安静的夜色里盘旋。
神,被搬往土屋。
众人,搬往热闹。
鞭炮敲开一月沉寂的门,用肉身向门槛献礼,门槛不高,礼节简单,但需要温暖的言辞。
槐树与石磨,举起一月的旧日历,数落归乡的人。
一月,鞭炮在路上,乡音浓稠。
二月,一些事物在赶路。
故火堆里,有无数干裂的指纹,丢在二月的栅栏内。
乡人的棉衣,被春风剥了去,野草疯长,用绿色粉饰太平。同春风一起来的,还有女人的哭声。
二月,被离别绑架,村庄空荡。
孤独的气息,被荠菜花识破。一些乡下的穷亲戚,带着荠菜和漂泊挤进车站。
味道怀旧,我翻新。
等待杨柳,叫醒二月的落木。
落地的风,叫醒耳朵和双目。
云朵空翻,将三月碾碎,碎片裹着暮色,散成金色的网,网里那一只木鱼,被遗弃在虎丘寺。
我顺着沙弥的手,枯寂!
豫东原,落满斑鸠,这灰色的亲戚,占据虎丘寺。带尖的喙嘴,指向寺顶上的枯草,与三月的花事,格格不入。
赶着羊群,像押解三月的囚徒。
落木变节,花开如火。
把五月当锅,釜底抽薪。
一切都安静下来,雀鸟闭嘴,花朵止声。
五月,想起麦地,想起海子,想起那只遗落的白鞋子。诗人躲在海子背后,看不清楚身背的锋芒,是哪朝的遗物。
这刻,五月的艾蒲,成捆的默哀。满地的荒芜,被端午的风俗潦草地整理。
我在雄黄酒的指引下,割去满身的枝条。
半数辟邪,半数祈福!
酒半杯,孤独斟满。
八月,望见天空中的书简。
一个人,钻进月亮里再也出不来。
豫东平原上的月亮里,照不见的文字太多:逃亡、乞讨、歧视,背着明月,向故乡赶路,将身上的孤独和忧伤扔在路上!
八月的桂子和登高望远的人,都一样怀古。缺少的一部分,都会被另一部分填满;或者,会压抑在另外的地方。
八月,月亮比人安静。
哪像这一拨又一拨的脚步,太凌乱了。
坐怀不乱的事物,只有八月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