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人散(组诗)

2015-10-27 05:11
星星·散文诗 2015年1期
关键词:暴雨词语

程 川

曲终人散(组诗)

程 川

程川,男,1993年出生于陕西汉中,祖籍四川遂宁,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文字散见于《星星》《诗刊》《飞天》《阳光》《延河》等。曾获第三届复旦光华诗歌奖,第三届红高粱诗歌奖。参加第六届《星星》大学生诗歌夏令营。

夜深人静,听一场暴雨交响曲

终于,可以渐行渐远,走进一场暴雨

与这座南北交汇的小城

说声晚安。淋湿了童年禁止的白日梦

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去,爱

钻进暴雨中,在无边无尽的夜色里

一个人慢慢地——走着

不会害怕迷路,因为无路可逃

我喊的每一个词,都被风声齐齐割倒

落在地上,昙花一现

把人间灌醉后,那种翻江倒海的澎湃

成为某种倾诉的秘密

此时只需一盏灯,我就能原路返回

沿着石板街惨白的叮当声,同雨走着

丢失着,加重着……

年份,或者是阴晴不定的日月

又有多少人同病相怜,冒着一场暴雨

哭着,笑着,像一只孤魂野鬼

满嘴的酒气,至今却依旧无人翻译

诗生活,听词曲安然入眠

我要为词语证明,它们曾停留于此诗

生儿育女,或者以泪洗面

终日埋头纸缝,就像父亲的工地

母亲的茶场。我用一张纸金屋藏娇

因怀揣愧疚,那些形迹可疑的磨痕

难以入木三分,只需念叨一遍便可死

当我写下汗水,它们就够能成家立业

与泥土私奔,爱我,并生下我

当我写下寺庙,举头三尺有神明

活不下的时候,请记得为我烧炷高香

用我骨中灰,研墨、作诗

或者春宫图。池塘水满,燕即衔泥

书生还未落魄至此,南山也仅此处

而我却要去哪里等待花开

一枚汉字可以落脚的地方,耗尽白发

我困了,就随便打开一页

若不醒,请将我压在箱底和衣而睡

——我的秘密必须由我锁住

如果绕道而行,花开我又能去哪凋零

听黄颖星,和燕《纳西·净地》

云卷云舒。有关自由和爱情的神话剧

在云杉坪上演。时过境迁

故事已老掉牙,唯有那场雪流传千年

纳西人取雪酿酒,时间在沉淀中

散发着墨绿色的醉意

他们依偎篝火,把自己托付给三朵神

在高声部的撕咬里立誓,用喉咙纵火

忍受着一场山崩地裂

而远在玉龙雪山外,丽江风声正紧

保持着酒精里的清贫乐道

吞,咽。像新生的小兽一样改名换姓

剔除旧时骨中骨,肉中肉

共用一份醉劲。左脚礼让右脚三分

似乎徘徊到时间的尽头

现在就剩我,和一堆舞蹈的空酒瓶

青黄不接。我目睹了歌声熄灭

的整个过程,像一支烟燃到穷途末路

坐下再喝一杯,从此便不能自拔

癸巳年,自贡听龚学敏朗诵

舌头与词语悬而未决,一炷香的寿命

茶色镜片已然练就火眼金睛

烟,尚锁在嘴里。他们说爱,只爱

我的姓氏;我的点石成金之术

曾烫伤过米脂的某位婆姨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在川南自贡

听曲,浣洗万遍的容颜仍旧一身湿透

我知道褪色的汗液正在

诗中收割麦芒,我的镰刀缝在伤口里

按兵不动。痛不是我的前科

“菩萨心肠替人拿捏伤寒杂病论”

年轻时摸骨,老了还能在词语里下棋

干脆再开辟几亩良田,纸中豢养粮草

酿造嵇康、阮籍的恣意妄为

虽然不擅饮酒,唯有龙井才能折腰

但并不妨碍朗诵时的醉意

趁着刀光剑影,夜色正好,我一回头

就能够(不露马脚)遣返前朝江湖

一条途经我们灵魂的河流

她有着棉花的质地,从嶓冢山破冰起航

向东踏宁强、穿勉县、跨汉中、入安康、汇湖北

一路直抵长江。但有时

沿途的闸门也会以祖国的身份力挽狂澜

就像《诗经》中窈窕淑女的模样

——慢,兵分两路

——慢,分江而治

——慢,缓缓逼近沿途商贾船队

以春天的速度分崩瓦解,匍匐在水车、涡轮的头顶

当所有的火焰都学会摸着石头过河

曾经罅隙般的河道被钢铁和水泥劈出一条通天大道

举足轻重的身份在浪尖上

峰回路转。小心翼翼地避开敦实的桥柱

绕过骨头与骨头间隙

一生的跌宕起伏终于在瀑布的诱导下水落石出

我对河流的认知大概也是来源于此——

八岁时曾在堤坝摸鱼

一场不期而遇的暴雨加剧了河流的愤怒

我的呐喊远不比流水来得荒蛮、暴躁

在一块突兀的花岗岩上我总算学会了抬头嚎啕大哭

学会了绝望,与命运分庭抗衡

而现在,我所看到的是羊群们赶在落日之前

饮水,并在残阳中留下集体照

似乎她的过往一笔勾销

苍老,成为中年人的脾性。两岸青草一岁一枯荣

几个顽皮的幼童还在击打着去年的疼痛

我渴了,俯下身来。那种疼痛牢牢黏附在胃里

成为我喝下去的水、流出来的泪

空 壳

爱过那么多男人、女人、空头文件

爱过悲喜交加,贫困潦倒

甚至于某天学会用陌生人的姓和名

来为自己打开一扇天窗

去博取阳光的一方恩泽

爱过潮湿的词语,雨水以及泪水

然而最钟情的还是骨头

——兽骨、胯骨,凶残或者温情

最终却莫过于愤世嫉俗

脱掉一身毛皮,就那么天苍苍野茫茫

可能还伤害过一只飞禽、走兽

它的私人天空,或者大地

再进一步就是蛛网一张,到头来却像

一只贝壳,徘徊在江湖中

逐水草为生,只养羊,不放牛

——把我的软肋通通藏匿在铠甲里

把我的痛打磨成一滴圆润的眼泪

纵使把我缝上,也只需用一道程序

便能出淤泥而不染

在妖娆的水中,亮出自己的一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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