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伟妍 张泽宇
【摘 要】20世纪30年代,共产国际、苏联情报机关在上海活动时与中国共产党保持密切关系,它们主要为苏联和共产国际服务,同时也给予中国共产党很多帮助,包括传递中共与共产国际之间的信息,为中共提供军事情报,向中共交付援助经费等,对中国革命的胜利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
【关键词】 共产国际;苏联;情报机构
20世纪30年代共产国际及苏联驻上海的情报机构工作的侧重点是服务于苏联和共产国际,与此同时给予中国共产党许多帮助,对革命的胜利起到一定的作用,但由于情报机构活动秘密,许多事情鲜为人知或待为考证,本文根据已有史料,简要总结20世纪30年代共产国际及苏联驻上海情报机构的情况和其给予中国共产党的帮助。
一、共产国际及苏联情报机构在上海的活动情况
20世纪30年代,苏联驻上海的情报机构隶属于苏联红军总参谋部第四局(简称情报局),共产国际驻上海的情报机构隶属于国际联络部(简称联络部)。①如著名的间谍理查德·左尔格属于情报局,而因“牛兰事件”闻名的牛兰夫妇则属于联络部。两个谍报部门各自独立,情报局的左尔格小组主要为苏联搜集情报,联络部则更多负责与中共及远东各国共产党的联络和情报工作。两个部门在上海也相互合作,甚至交换情报。
(一)情报局在上海活动情况
20世纪30年代,苏联情报局向世界各国都派出了间谍,其在上海的谍报机构主要是左尔格小组。
1930年1月10日左尔格来到上海,此时,中苏关系已断绝,苏联在上海的地下情报网中断,左尔格需要重建这一情报网。在上海落脚后,莫斯科给左尔格配备了几位外籍成员。②包括韦恩加腾、沃伊特、波尔、史沫特莱、马克斯·克劳森、卡尔·马尔特诺维奇·里姆(又名克拉斯·泽尔曼、“保尔”)和约翰等。③除此外还建立了中国组,中国组除协助左尔格在中国展开工作外,还有一大任务是奉共产国际的命令,支持中国革命,支持中国红军。中国组主要成员有:吴仙青、蔡叔厚、张放、陈翰笙夫妇、王学文(中共江苏省委委员)夫妇,还有朱姓夫妇、姜某等(具体姓名不详)。④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日本情报小组也为左尔格提供了一些有价值的情报。左尔格除了靠中国和日本情报小组外,还利用欧洲关系搜集情报,主要是德国商人、领事馆官员、南京的德国军事顾问小组等,尤其是蒋介石聘请的德国军事顾问,他们的信息来源广、可信度高,情报内容多为中国政府和地方军队的情况、中国领导层的军事计划、国民党军队的改组计划等等。左尔格小组在上海期间工作出色,不但搜集了大量关于中国政府的情报,还包括上海的中国和外国情报机关、日本在满洲里驻扎部队、外蒙在通辽地区的军队总数等,特别是关于“中国国内政治军事形势”和日本军队在上海的陆路和空中行动,得到苏联领导层高度评价。①1931年6月15日牛兰夫妇被捕后,左尔格情报小组有暴露的危险,情报小组必须撤离
中国。
1932年11月12日左尔格离开上海,由雅科夫·格里戈里耶维奇·布罗宁(化名阿勃拉姆)接任,1935年被捕。由阿勃姆·约瑟福维奇·加尔特曼(化名古特纳)接替布罗宁,全面负责在上海的情报工作。由于苏联间谍频繁出事,情报局决定向上海派一名有政治经验的重量级领导干部指导工作。1936年,师级政委鲍罗维奇·列夫·亚历山大罗维奇(化名阿列克斯)到了上海,领导苏联在上海的情报机构,以塔斯社记者身份做掩护,直至1937年5月。
1937年8月,苏联与中国签订互不侵犯条约。1938年4月中苏谈判期间,双方提出了情报合作问题。5月,中苏双方建立一个合作局,由中国情报部门的代表、苏联工农红军情报局和内务人民委员部②外事局的代表组成。情报合作局下辖3个处:第一处(特工处)负责组织情报搜集,人员培训与特工技术,第二处(情报处)负责分析获取情报,第三处为后勤处。合作局工作初期很有成果。如中苏利用各自在上海、宁夏、汉口、天津、香港和其他城市的特工人员获取了日军兵力部署、日军武器、调动和作战准备等情况的情报,为抗战作出一定贡献。但是,由于中苏双方各自利益,加之意识形态的分歧, 1940年合作局被撤销。③
(二)联络部在上海的活动情况
1921年6月成立的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国际联络部,是共产国际的情报机构,主要任务是保持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与各国共产党的联络渠道畅通,传递秘密情报、文件、指示、材料、经费等等,其代表遍布全世界。国际联络部又是共产国际与苏联工农红军总参谋部情报局、苏联国家政治保安总局、内务人民委员部(“克格勃”前身)之间的联络机关,相互之间密切合作。④1921年9月,国际联络部在上海建立了秘密的联络站,由全俄中央合作总社驻上海办事处的索洛蒙·拉札洛维奇·维里杰(化名符拉基米尔)负责领导上海的共产国际情报网,向莫斯科汇报中国形势发展变化和中国共产党发展情况等。
1928年初,共产国际联络部派遣牛兰到上海负责联络部的工作。周恩来曾回忆:“牛兰——交通系统”的顶头上司是共产国际联络部交通处主任阿布拉莫夫,“管秘密电台、交通及秘密党的经费”。⑤
直到1929年,牛兰才开始全面负责中国联络站的工作。牛兰在华工作期间,灵活运用他在上海租界内的各种合法身份,建立秘密电台等信息网络,负责共产国际执委会及远东局、青年共产国际、赤色职工国际与中国共产党和亚洲各国党的联络,包括信件、电报、邮包的收发、中转,租用公寓和举行秘密会议的场所以及为赴苏联学习、开会、述职的共产党人办理各种必要的手续,为中共和远东其他国家共产党提供经费等。下发共产国际的经费是牛兰的主要任务之一,他在上海租界内设立三家贸易公司来掩护这些活动,其中“大都会贸易公司”规模最大、持续时间最长。共产国际通过各种秘密渠道将各国党的经费汇入该公司,然后再由该公司转交给亚洲各国党组织。据统计,1930年8月至1931年6月,中国共产党平均每个月都可收到经由这三家公司转交的二万五千美元经费。①endprint
1931年6月1日,共产国际工作人员约瑟夫·迪克鲁在新加坡被捕,警方发现他的文件中有电报地址和上海邮政信箱号码。牛兰因此暴露并于1931年6月15日被捕。此后,同中国共产党的联系由国际联络部的伊万·卡拉伊万诺夫负责。1932年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代表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杰季列尔以国际音乐协会成员的身份到上海,恢复牛兰暴露后遭到破坏的联络工作。1934年12月,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技术局工作人员威廉·弗洛赫(化名威廉)来到上海接替杰季列尔。此后,国际联络部驻上海的代表先后有恩斯特(化名吉姆斯)、加里艾拉·保列夫娜·杨(化名莲茨,梅德林,克拉森,叶林娜·施密特)等。国际联络部上海站配备大功率电台,有信使、接头点和其他秘密工作机构专用设备组成的保密信息网,成为一条“神经中枢”,为共产国际、青年共产国际、国际革命战士济难会和红色工会国际代表的信息沟通和情报收集提供了可靠的基础和保障。②
从职能上看,情报局在上海的左尔格小组侧重于收集、分析情报,国际联络部侧重于与中共和远东各国联络。从情报局与国际联络部工作人员的频繁更替甚至一些间谍人员被捕,可以看出此项工作的复杂性、危险性以及重要性。这两个机构为中国共产党以及革命事业做出了贡献,前者主要是提供情报,后者为中共提供经费等支持,并确保中共与莫斯科联络畅通。
二、共产国际、苏联驻上海情报机构与中国共产党的关系
情报局和联络部在上海的情报站一直与中共保持密切关系,并给予中共一定程度的支持和援助,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传递中共与共产国际信息
共产国际及苏联驻上海的情报机构在传递信息方面起了重要作用,包括传递共产国际给中国共产党的指示、向共产国际汇报中国共产党及中国形势和状况等。
1.传递共产国际给中国共产党的指示
这一时期共产国际给中共的指示首先通过大功率电台发给联络部驻上海站,上海站再转发给中共驻上海中央局,最后由中央局发给中央苏区。在这一联络系统中,联络部驻上海站起到了关键作用。根据国际联络部工作人员莱谢·卡尔(化名:马利、季奥尼茨)1932年1月14日关于在华工作的报告:牛兰夫妇被捕后,共产党再也没有收到任何材料。党根本不知道共产国际和红色工会国际的决定和决议等,给中央同志们的工作造成了极大困难。③牛兰夫妇被捕后,共产国际与中共的联络一度中断,如1932年5月16日格伯特于上海给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的电报里就请其立即寄来去年7月共产国际执委会关于中国问题的决议,因为这个决议一直尚未收到,而较晚一些时候的决议,如红色工会国际的决议,联共(布)第十七次代表会议的决议和3月8日的指示虽然收到了,但却是滞后的。④
国际联络部对于中共接收共产国际关于中国问题的决议起着重要的中介作用。当时中国共产党正处于成长时期,缺乏革命经验,接受共产国际的指示、执行共产国际的决议或意见对于党的建设和中国革命事业非常重要。
2.向共产国际及苏联汇报中国革命形势及中共发展状况
这一时期,中共通过情报机关得到共产国际的指示与帮助,同样共产国际和苏联也通过情报机关了解中国革命形势以及中国共产党的状况,以便提供帮助与传递指示。
1933年10月14日情报局关于中国红军状况的情报,详细描述了在蒋介石对中国红军发动了第五次
“围剿”前中央苏区的状况,包括了存在的优势与劣势、江西和福建两省的力量对比等等,指出国民党军队人数比中央苏区红军人数多3倍,武器装备也更先进,还有关于中国红军将如何行动的情报。①1934年10月11日格伯特给皮亚特尼茨基的信中包含了对中国革命斗争的评述、对法西斯进攻的分析以及1934年6月以李竹声为首的中共上海中央局领导人员及大量各级党的工作人员被逮捕的原因等等。②
情报机构关于中国革命的军事形势、中共发展状况、中国国内形势等情报十分详尽,共产国际及苏联得以了解中国的情况,从而对中国革命做出更准确、更迅速的判断和指示,为中国共产党提供进一步的帮助以及指示其应如何调整自身的策略及建设有着积极的作用。
(二)为中共提供军事情报及援助
1.交换情报
英、法、德等国积极支持帮助蒋介石,消灭中国共产党和红军,通过向蒋贷款,供应军火,派遣军事顾问等方式,力图扼杀新生的红色政权。为此,共产国际发出指示,要用各种方法支持中国革命和中国红军。左尔格情报小组与中共中央特科建立了秘密渠道。两方各派一名联络员,定期接头,交换各自所获得的情报。
1931 年6 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兼军委书记周恩来与左尔格秘密会面。一星期以后,周恩来介绍了张文秋(化名张一萍)给左尔格,把她的工作关系转给了共产国际,在左尔格领导下工作。此后左尔格领导的情报小组与中央特科的情报合作日益加强。③
1932年夏,蒋介石筹划第四次大规模的“围剿”。德国顾问魏策尔帮助其拟定了对鄂豫皖根据地的进攻计划以及所谓的“掩体战略”。左尔格从顾问朋友处得到详细计划后,在电告莫斯科的同时,把情报交给了陈翰笙。陈翰笙通过宋庆龄及时将情报送到了苏区。鄂豫皖根据地获得情报后,立即作战略转移,主动撤出根据地,使国民党军扑了个空。如果没有苏联情报机关与中共中央特科的紧密合作,及时传递情报,国民党的第四次“围剿”给中国共产党将会是沉重的 打击。
除此之外,苏联驻上海的情报机构还获得了一些其它重要情报,有关档案显示,左尔格在上海从事情报工作期间,共发回莫斯科597份情报,其中有335份同时提供给了中国共产党。④中国共产党通过情报局传递的情报可以及时掌握敌军最新情况,调整作战策略,在避开敌人攻击的同时,还可根据敌军动态,进行反击。可以说,苏联情报机关给中国工农红军和中国共产党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2.提供军事援助
1931年7月,国民党军队准备对中央苏区发动第三 次“围剿”。对中央苏区的主力部队来说,武器成了头等大事,中共希望得到共产国际和苏联的帮助。左尔格根据掌握到的情报,在国民党武器停靠码头等待卸货的一个星期内,派人以德国专家检验武器性能为名,提走了两万支步枪和上千箱子弹。尽管国民党当局一再追查,但也找不到线索。⑤如果说提供情报是情报机关的能力范围,那么通过自己的情报帮助中国共产党获取武器就显示出左尔格小组非常强的活动能力。他们运用智慧、冒着危险,为革命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帮助。endprint
当时的中国共产党处于军事发展的初期,莱谢给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国际联络部关于在华工作的报告指出,中国共产党的同志们不知道,如何更好地击退来自空中的袭击、如何将普通机枪改装为高射机枪,如何布置机掩阵地形成交叉火力等等。莱谢与情报局和联络部的专家讨论后,将关于防空战术的建议提供给中共。除此之外,左尔格小组还通过德国军事顾问渠道获得了南京政府正规军的军事训练手册,将其转给了苏区。①共产国际人员更是经过专业培训,掌握了丰富的技术资源,且有广阔的人脉资源,给中国共产党提供军事方面的宝贵指示,更提供了很多军事情报,对其进行军事支援。
(三)向中共交付共产国际的经费
当时中国共产党急需解决经费问题,革命需要长期进行,必须有稳定的经费来源。共产国际为中共提供资助,但是如何从遥远的莫斯科传送到中国,如何避开敌人的侦查,这是一个重要问题。这一时期,情报机关在为中国共产党传送经费发挥着重要作用。
20世纪30年代初,共产国际的经费通过牛兰开设的大都会公司提供给中共。1931年牛兰夫妇被捕,这一渠道中断,中共中央的活动因缺钱几乎陷于瘫痪。左尔格挪用情报机构的经费资助中共,并且帮助其改组联络部门。②此后,苏联情报局与共产国际国际联络部为提供中共经费携手合作,保持联络。
皮亚特尼茨基给左尔格的电报称从1931年12月至1932年1月,共产国际向苏联情报局的工作人员转去3万美元以便转交给中共党员,请左尔格结算一下总共收到多少,确切交给中共多少。③皮亚特尼茨基1932年7月25日于莫斯科给左尔格的电报提到,左尔格通过情报局收到2万美元,请他将其中1万美元立即转给中国朋友。如果只收到1万美元,那就将它们全部转给中国朋友,另外的1万美元,左尔格很快就会收到。④经费本来是通过国际联络部交予中国共产党,共产国际调动苏联情报局驻上海站的工作人员向中共转交经费,以此确保中共不至于因经费短缺而受到影响。此后,国际联络部驻上海站担负转交中共经费的使命,确保援助款项确交到中国共产党以及相关组织手中。格伯特1933年2月18日于上海给共产国际联络部的紧急电报中称,中国共产党和工会根本没有经费,这是很危险的,请联络部尽快以最迅速的方式寄一大笔钱来。⑤格伯特1933年3月27日于上海给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国际联络部的电报道,齐默尔曼于1933年3月22日抵达后转交了1万元给他,之后他转给中国共产党5000元。⑥
皮亚特尼茨基1933年5月87日于莫斯科给格伯特的电报中提到在1933年上半年,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总共应收到5385元。请他立即拨款,并标上已拨出的金额,明确说明中国共产党每个月应收到7418元。⑦
1939年8月22日苏联情报局报告称,他们派人通过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国际联络部的代表林伯渠“给亲近的人”一笔钱。⑧
综上所述,20世纪30年代共产国际联络部及苏联情报局,在上海积极开展活动,为苏联和共产国际搜集情报,与中国共产党紧密联系,为其提供了许多帮助,包括传递信息、提供情报、与中共特科合作以及作为共产国际给予中国共产党援助的桥梁,为中共在困难时期的生存与发展无疑起到重要作用。
(彭伟妍:华南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硕士研究生;张泽宇:华南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教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