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国均,尹思桥(重庆市城市建设综合开发管理办公室,重庆400014)
建筑的代码(下)
Architecture Code(Ⅱ)
尹国均,尹思桥
(重庆市城市建设综合开发管理办公室,重庆400014)
本文通过建筑编码形成时间句法、空间句法、绘画、建筑混合系统,以及戏剧舞蹈、建筑、能所指关系构成同系结构的大文化系统,甚至占卜、堪舆和阴阳等原始的仪式,来解释出现在中国古建筑里的符号意义,正是这种不同层面的叠加构成了建筑、音乐、仪式、神话、天体的、数字的、星相占卜、风水建筑术、政治、血缘伦理、修辞等等多义重叠,从而构成了复杂的建筑编码系统。
建筑代码;建筑符号;建筑的图象标志;符号表达;类比思维与认知模式;建筑编码的形成
(上接2015年第3期)
阐释也是为了一层一层揭开了这些重叠的“意义层”。这些“层面”有类比方式和同系方式等不同方式叠合。所以建筑符号具有多重性。
技术编码:客观、真实、可观验证。美学编码—想象性,想象世界,非理性经验,阐释学(多层次解释)潜意识认识论系统(所指)/符号系统(能指)公理体系。
在“大木作制度”中,我们发现技术编码与美学编码处于叠加状态,也就是说一方面各部件如“句法”一样被组合(隼接)在一起,各具构造上的“意义”;一方面它们客观、真实地、物质地可以被验证,有技术和工程的合理性原则;另一方面它们的组合又构成了形象,富于想象性。其修辞原则具有非理性的表现,可进行多层面阐释,许多“代码”具有幻想性。就“大木作制度”的“编码”系统而言,其“句法”之复杂,是一种相当繁复的修辞系统。比如层层斗拱,屋顶曲线举折,彩作制度等。斗拱既是承重的,又是一种特有的抽象造型,表现了一种壮丽的“仪式”“礼仪”气氛,具有“双重”语义,有用又好看,这是中国古建“语法”中最有特色之处。这套系统的“代码”次序是固定的,程式化的,严格按“材”而分的。刘敦桢先生主编的《中国古代建筑史》第4页写道:
抬梁式木构架至迟在春秋时期时代已初步完备,后来经过不断提高,产生了一套完整的做法。这种木构架是沿着房屋的进深方向在石础上立柱,柱上架梁,再在梁上重叠数层瓜柱和梁,最上层梁上立脊瓜柱构成一组木构架。在平行的两组木构架之间用横向的枋联络柱的上端,并在各层梁头和脊瓜柱上安置若干与构架成直角的檩。这些檩上除排列椽子承载屋面重量以外,檩本身还具有联系构架的作用。这样由两组木构架形成的空间称为“间”。一座房屋通常由二三间乃至若干间,沿着面阔方向排列为长方形平面。除此之外,这种木构架结构还可以建造三角、正方、五角、六角、八角、圆形、扇面、万字、田字及其他特殊平面的建筑和多层的楼阁与塔等。
这样,组合起来就是一种形式,其中每一构件都可看成是代码,这些代码一旦被制度化后就构成了固定的含义,构成了文化编码以及约定俗成的关系。正如法国学者皮埃尔·吉罗认为这种“约定”关系正如占卜术一样是一种“观念”,他举一些抽牌方式来说明这种文化编码组织(活动),以及构成一种解释范围:
从一副52张的扑克里抽出20张牌,分为五叠,每叠4张,把5叠排成一个“十字”。
中间的牌代表现在,上面的代表最近的将来,下面的代表过去,右侧的代表遥远的未来,左边的代表障碍。
每叠(4张)都构成一个讯息,每张牌都有其确定的意义,每个讯息必须在考虑各张牌的相邻关系的情况才能得到解释。
“红桃”和“梅花”是好相,“方块”和“黑桃”是恶相。“红桃”代表“爱”和“成功”,“梅花”代表着“友谊”和“钱财”。“方块”代表着“欺骗”、“出走”和“消息”。“黑桃”代表“忌妒”和“失败”。
K、Q、J分别代表男人、女人、年青人。
红桃K是一位“真心的朋友”。
梅花K是一位“忠实的朋友”。
方块K是一位“无耻的外来人”。
黑桃K是一位“粗暴和贪婪的丈夫”。
所以每一种结构(形象)都代表一种关系,一种解释的活动和游戏规则。上面的牌已经成为一种信息载体符号,每一符号(能指)又固定有一“所指”。这种“能指/所指”关系是种约定俗成的关系,它们之间并没有一个理性的必然理由,最多是一种源自远古图腾仪式的秩序和类比关系,由这种关系联想或转喻成一种意义关系。但它们一旦形成就成为了一种“规则”,形成特定结构。比如佛光寺大殿架结构所组合的代码体系:
隼接的关系在历史发展中是一种“同化”过程。正如符号学者所说是一种不知已知的结构和意义。
它们是一种假设的空间关系。对于这些形式构成,一切意识形态阐释均出于一种假定,我们只能说这种“形式”产生于多层、复杂原因,被制度化后构成一种约定俗成的结构,比如斗拱的虚饰(修饰)、卷刹与举折等。出于庆典仪式的装饰需要,这种模式语言组合体系构成一种“礼仪”场所、话语系统。张光直先生把这种“制度”的产生归为一种政治权威,金属在政教活动的通用。我们推知,这种建筑制度与政治分层系统,网状结构有某些“类比”关系,中国古代官式建筑不是独立的艺术活动,它强烈地被纳入政治话语体系中,它在中国的“文化语境”中通过这套体系,我们可以想象远古“图腾巫术”及有关联的系统对建筑历史发展影响极大。
(1)(天)神话/巫术/礼制;(人)政治/意识形态/历史解释权;(地)人制度/礼仪活动。在多重体系的互为重叠情况下,构成一个主体的意识形态网格。风水术和占卜迷信活动对建筑形制的影响。比如《日书》“梦”中占宅之辞:
《日书》“梦”中占宅之辞如下:
凡宇最邦之高,贵贫。宇最邦之下,富而,宇四旁高中央下,富。宇四旁下中央高,贫。宇北方高南方下,毋宠。宇南方高北方下,利贾市,宇东方高西方下,女子为正。宇有要,不究必刑。宇中有谷,不吉。宇右长左短,吉,宇左长,女子为正。宇多于西南之西。
《日书》“门”占宅之辞如下:
寡门,兴,兴毋定,仓门,富,井居西南,困居北卿,毋绝县肉。南门,将军门,贱人弗敢居,辟门,成之即之,盖二十岁必富,大吉,廿岁更。大伍门,命曰吉羊门,十二岁更。则光门,其主昌,桎有常十六岁。屈门,其主昌富,女子为巫,四岁更。大吉门,宜钱金,而入易虚,其主为巫,十二岁更。失行门,大凶。云门,其主必富,三渫,八岁更,利毋爵者。不周门,其主富,八岁更。食过门,大凶,五岁弗更,共主。曲门,前富后贫,五岁更,凶。北门,利为邦门,贱人弗敢更,弗而耐乃型。获门,其主必富,八岁更,左井右困,北卿荟左井。东门,是胃(谓)邦君门,贱人强敢居:居之凶。货门,所利贾市,人货吉,十一岁更。高门,宜豕,五岁绅更,其主且为巫。西,富。宇多于西北之北,绝后。宇多于东北之北,安,宇多于东北,出逐。宇多于东南,富,女子为下正。道之环宇,不吉,祠木临宇,不吉,垣东方高西方之垣,君子不得志。为池西南,富。为池正北,不利其母。水西出,贫,有女子言。水北出,毋藏货。水南出,利家。圈居宇西南,贵、吉。圈居宇正北,富。圈居宇正东方,败。圈居宇东南,有庞,不终。圈居宇西北,宜子与。居宇西北,不利。居宇东南,不盈,不利室。居宇西南,叶。
居宇东北,吉。井当户牖间,富。井居西南,君,不必穷。井居丁北,必绝后。庑居东方卿井,日出灸其,其后必肉食。取妇为小内。内居西南,妇不媚于君。内居西北,毋子。内居东北,吉。内居正东,吉。内居南,不畜。当祠室依道为小内,不宜子。居西北,利猪不利人。居正北,吉。居东北,妻善病。居南宜犬,多恶言。屏居宇后,吉。屏居宇前,不吉。门欲当宇,隋吉。门出衡,不吉。小宫大门,贫。大宫小门,女子善官,八里门之右,不吉。
这种占卜观念直接与礼制度相关。它直接影响规定了建筑方位和形式。
(2)这说明了建筑与堪舆、数术、占卜仪式的关联。众所周知,“三礼图”对皇城建筑制度影响大,而通过生死对应关系,对陵墓制度影响也大,天地人的体系影响到陵墓建筑制度。墓制与城制同构,生死轮回。宫城文庙制度平面相近,它们均出自“类比”想象与近似的礼仪式程序和共同的文化编码(与北京故宫平面比较)。
代码(编码)化不仅是一种建筑制度形成的方法,而且是一种建筑解读方法。在意识形态化和制度化了的中国古建筑文化体系中,这种编码的主体化渗透到天地人的各个方面,从而形成一种巨大完整的文化阐释系统,这个系统包括政治/伦理/血缘/巫术礼/历史/自然/天文/地理所有方面。比如在地天之间占人事时,就有一种编码化的占卜制度体系,如堪(天道)舆(地道)的制度。盘分二层,上圆(天)下方(地),天圆地方。比如北京天坛是一个祭天场所,它的形制就是天圆地方而定,如一个巨大的式盘模型。
严敦杰《跋六壬式盘》中说:“许慎的注说:‘堪,天道也,舆,地道也’,好像这式盘古代曾叫过堪舆,果然如此,则式盘和罗经盘的关系也可心从此找到线索。”陈梦家《汉简缀述》中说:“当运用‘式’时,首先需分时、定向。后来用十二辰代表十二时,用罗盘来定方向,不能不说是由‘式’演化出来的。”李约瑟《中国科学技术史》中说:“无庸置疑,罗盘的发明应归因于风水,它最初为占卜者之盖,即所谓‘械’。盘分两层,上盘为圆形,象征天,下盘为方形,象征地。北斗七星标在上层上,盘两层都刻着有关罗经点的符号。”
我们看到由式盘的天的观念构成了北京天坛的形制。
在古代编码系统中,定方位是建筑活动最重要的仪式活动,中轴的南北向是普遍的,这种坐北朝南向可能与地理形势有关。在符号上,方位的意义与巫术图腾仪式活动有关。方向的意义是固定的,它由罗盘来定。
罗盘上神秘的编码与远古巫术活动有关,是一种残存的迷信仪式活动,有超现实神话意义。
《周礼·大史》中有:“大师,抱天时与大师同车。”郑注说:“大出师,则在大史主抱式,以知天时,外吉凶。”《史记·龟策列传》中说:“卫平乃援式而起,仰天视月之光,观斗所指,定日处乡,规矩为铺,副以权衡,四维已一,八卦相望,视其吉凶”,又说:“平运式,定日月,分衡度,视吉凶。”《史记·日者列传》中说:“大师,抱天时与大师同车。”郑注说:“大出师,则大史主抱式,以知天时,处吉凶。”可见,式盘是用于占时日的。《史记·龟策列传》中说:“卫平乃援式而起,仰天视月之光,观斗所指,定日处乡,规矩为辅,副以权衡,四维已定,八封相望,视其吉凶”,又说:“平运式,定日月,分衡度,视吉凶。”《史记·日者列传》中说:“今夫卜者必法天地,象四时,顺天仁义,分策定封,旋式正棋,然后言天地之利害,事之成败。”《索隐》中说:“按式即也,旋,转也。械之形,上圆象天,下方注地,用之则转天纲,加地之辰,故云旋式。”《汉书·王莽传》中说:“天文郎按于前,日时加某莽旋席随斗柄而坐。”《唐六典·用式之法》中说:“今其局以枫木为心,枣木为地,刻十二辰,下布十二辰,以加占为常,以月中加卜时,视日辰阴阳,以立四课。”
这是一种叙述组合时间空间排列组合,二元对立格局即人-自然(天)生命-死亡,文化意识形态自然表现了这种二元组合结构,具有了强烈政事、战争、天命和仪式色彩,这往往成为宫廷建筑的主题。它揽括了战争、王道、内政、兵事等重大事件。
超验神话意义意味着字句的排列组合,用符号叙述空间形式和宇宙图式互证。在建筑的共时性体验中可读解到其抽象性和确定性的秩序组合。
行为集合的元素最后落实到光/气/声响/材料尺度造型/模数/线条构成的感觉/氛围的身体心灵体验,与巫术仪式近似,所以时间仪式是一种纯编码活动。这种编码活动被不同程度地纳入了“意识形态之中”,比如官方庆典活动中占星术,把星座与人事对应,这是一套象征系统。这些对应关系影响了建筑符号与建筑仪式活动。对建筑编码系统及建筑图式制度的形成影响极大。
建筑图象系统形成多重编码重叠编码系统,网格类比,这些编码之间的关系是非逻辑非理性的,这仅仅是一种约定法式。这是被称为一种同系思维的编码的经验编码,难以被经验证定(如表1)
星宿是动物图腾崇拜,象征是约定俗成的语码搭配和编码系统;它经常是一种森严的神秘的占卜仪式,这种仪式参与了宫廷建筑空间的内涵,同时也直接影响了建筑形式,所以有人说:“古人划分天空的另一种作法是把星座分为二十八个部,即二十八宿。这种方法与四象、四兽的原理密切相关,它规定天空的东、南、西、北四方各居七宿,分别对应着苍龙、朱雀、白虎和玄武(即龟):并且这些星宿也经四兽等因素为媒介,与世间的事物建立了对应关系,从而成为占星学理论的重要基础”。
建筑形式是自然的反映,但当我们触及或进入建筑场所时,我们则难以在建筑的具体可感的形象后面探索到什么,建筑就是其形式自身,是某种仪式活动的“反应”形态,一种约定的形式。某些形式产生于一种生存经验的直觉,比如方位感与气候地理条件等。为了“表述”或记号这些经验,用形式(能指)的代码的想象就是其产生的原因,它们多半出于类化与联想,其意指是固定的。制度化的本文把“形式”符号组合纳入了编码系统,固定下来。在历史时空中,这种符号形象的类比关系和能指/所指关系也处在变化之中。在中国古建史中,我们不难发现这种约定形式“制度化”之后成为一种相当程式化的编码系统。与西方个人化趋向不同,它们是一个社会化编码系统,一个物质化系统和社会化约定,是社会活动的一种“修辞学”的约定系统。前面说了,这个系统存在多重“意识形态”化,这就是“天地人”“天人合一”。从图形上讲,比如“天圆地方”观念,可以在几种意识形态上寻找到其原型,比如式盘模型(占卜式工具,巫术文化的遗传)的天地对应观念,这一点在建筑上表现得尤为典型。试比较这些模型与礼制建筑的类同。这是一个包含宗教,/天/地/人/神/生/死的综合解释系统,它表达了上天与祖先是知识和权力的源泉(张光直),祖先与现世人的沟通正是巫师,巫术的职则,用艺术与语言建立了帝国意识形态,充分表明了中国古代文明的萨满式(shamanistic)特色,建筑不过是其中介而已。有的学者看到了古建的四边形模式:
将《黄帝宅经》中“阴阳宅图”格式与六朝铜式相对照,确实有些相似之处,例如:两者都以四仲四维布列,四维带上有天地人鬼四门。四仲各有五位干支。所不同的是,《黄帝宅经》标有单独一层八卦,六朝式地盘只在四维有四卦,但两者都未有经易卦组成的二十四向,所以,《黄帝宅经》的图式应属于占式地盘的形式,它与后来的层层圆环排布的、四维卦与干支合并为一层的罗盘格式显然有差别。另外,《黄帝宅经》图中没有天盘,估计中央空白处是司南的位置,它是以指向的切割线来占断的。
我们认为,具有神秘“天象”观念的方阵洛书与十字阵河图构成了中国古建以“院”为母题的宫城建筑的“原型”模式(这些模式包括“纵横图”、“九宫”)。
表1 中国古代建筑图象系统形成多重编码关系
有的学者从“象”的角度来讨论古形式的起源及其意义:
周易的符号世界“象”有三个层次:(1)周易的象征符号系统层次,即卦多符号系统:所谓“学易者所以通其象”者是也。(2)周易辞的符号系统;所谓“学易者所以通其象”者是也。周易的辞的符号系统层次,即卦多辞,亦即彖辞象辞符号系统,此所谓“学易者所以通其辞”者是也。(3)周易的义理符号系统层次,即乾坤文言传,彖上下传,象上下传,系辞上下传,说卦传、序卦传等十大传,此所谓“学易者所以通其理”者是也。王弼在《周易略例》的“明象”中,对这三个符号系统之间的关系曾做出十九点规定:
1、夫象者,出意者也。
2、言者,明象者也。
3、尽,莫若象。
4、尽象,莫若言。
5、言生于象,故可寻象以观象。
6、象生于意,故可寻言以观象。
7、意以象尽,象以言著。
8、故言者,所以明象,得象而忘言。
9、象者,所以存意,得意而忘象。
10、言者,象之蹄也;象者,意之筌也。
11、存言者,非得象者也;存象者,非行意者也。
12、象生于意,而存象焉,则所存者乃非其象也。
13、言生于象,而存言焉,则所存者乃非其言也。
14、忘象者,乃得意者。
15、忘言者,乃得象者。
16、得意在忘象,得象在忘言。
17、立象以尽意,而象可忘也,重画以尽情,而画可忘也。
18、故触类可为其象,合义可为其征。
19、存象,忘意之由也;忘象,以求其意义。
这是一种“类”、“类分”的符号学概念。这些“天盘”“地盘”形式与古建中天坛/礼制建筑形式类同,同为古代人对“世界”的空间想象形式,所以,这些巫术图形具有很强的意识形态职能,它们对建筑图形影响甚重。在古代中国人的生活中,建筑本身就具有巫术仪式色彩,它与陶器、铀器有着形制上的渊源关系。“从上层统治者的封禅求仙,到普通老百姓的算命打卦,莫不有它的影子”。这些制度,是一种政治分层系统与网络结构的空间思维。
这些符号起源于人─天对应经验现象,是一种“集体无意识”。这些空间符号是通过理解而创造形成,以其象征性原型表现方式,广泛流传于民间。文化人作为这些神话叙述的代言人和阐释者,对数术,图腾残留如彩作制度中的龙凤、花鸟、动物,神话合成的兽、化生之类、雕作制度各种图腾纹样,以及石作制度的图样,都作为一种符号记录了图腾时代残留下来的神话与图形形式秩序。
从纹身(仪式)到仰韶文化陶器彩绘到青铜器,再到建筑的彩作、石作、雕作以及服饰……这些均可见到一脉相承的形式:建筑修饰(辞)制度的沿袭周礼文化仪式与象形文字的强烈“能指”感觉与这国象共同生的一种“宏大叙事”的传统仪式,由宗族层序系统/统治者的道德权威等。
武器纹饰/汉字文学叙事/对神与祖先的祭祀构成的中国文化史中“正史”图象世界。其特征是社群化、网格化、主体化的编码系统建立。建筑形式不过其中一系统而已。建筑的纹饰(彩作、雕作、石作)上均可见到这种宏大仪式修辞的作用,它与纹身、图腾仪式有互为衬托的功用,形成一个巨大模式化语言系统。
占卜是一个行为活动的连续过程,这过程意味着空间时间的场所,这是公共建筑空间的最本质意义。帝王统治通过盛大仪式,政治权力合法化了。张光直先生认为,历史/文师(占卜者)、知识阶级(知识分子)、卜官史官在操作建筑语义代码,这些代码与商周青铜铭文一样,是权力的象征,它与空间形制/文字/历史关联构成宫殿的空间语义。形/文/史三位一体,它与空间形制/文字/历史关联。宫殿的性能,形/文/史三合一体,成为国家的象征,形成(天坛、地坛、月坛)祖先(祖庙),社稷坛(国家)的立体意识形态符号系统。
建筑与青铜器一样,不但象征了权力,也象征了财富。建筑如同旗帜/大众/斧铖/制裁/九鼎等器物礼器一样编码了宫廷时空仪式,在国家意识形态祭礼活动中,其意义重大。“礼器”与宫廷“建筑场所”有语义上的关联,这点尤指图案—仪式。祭祀活动的“物理”空间性形制与建筑形制有深刻的心理、形象、空间、形制的互为映照。其实,当时最大的“礼器”应是宫殿建筑,只是许多木构建筑未保留下来罢了。
宫城及其他官式建筑体现了强烈的政治权力,或者说政治权力决定了上述建筑的空间序列/形制,政治文化在其间扮演了决定性角色。所谓古代政治权力和意识形态,正如张光直先生所说:
1、个人在一个按层次序构成父系氏族和分支宗族的亲族体系中所占据的地位。
2、相互作用的区域性国家网络,每个国家都控制着重要资源,它们共同形成连锁的、互相加强的系统。
3、军事装备,包括青铜武器和战车。
4、有德之行为(为大众谋利益的品质),它类位的统治者依神话权力所继承并身体力行之。
5、作为信息载体的文字的,它与个人亲族体系中的地位有关,是取得统治和预言能力的关键。
6、通过文字以外的手段,如巫术仪式(及其乐舞)以及动物艺术和青铜礼器,以达到独占与天和在天神灵沟通的目的。
7、财富和它的荣耀。
在上述7条中,第2、5、6、7条均忽略了最大的象征话语,建筑及其空间权力场所的力量,换言之,在这几条应首推建筑场所的作用。
国君世袭制国家(patrimonial state)的父权个人,用层序构成地位体现为建筑上的严格中轴对称制和氏族宗族制度层序关系的形成。建筑群体的政治权力意义体现了政治分层状态的发展。中轴是男权与父系宗族以及集权的象征。建筑序列几乎都按中轴设置序列,由家族的“院”为模式扩大到国家模式构成中心系统。皇权与天/地/人/神(祖先)形成立体的历时与共时性的意识形态网络,并使其与“宇宙”自然系统“同构”互证。建筑方位,天象与风水,占卜巫术仪式“同构”形成巨大的网络结构,使建筑成为巨大的权力国家职能政治文化象征。
建筑不但是一种政治仪式场所,而且其“礼器”性质使其成为了沟通天地万物的介体,它是拟人化道德,政治和自然秩序同构形成圣人—天子“国家”图式。所以官式建筑体现了强烈巫觋政治图腾色彩,这与巫术动物纹样及万物有灵的宇宙观有关,融化为彩作制度和官阶服饰,及与旗、铖、身体行为构成巨大社会组织意指活动,以确定空间语义内涵,张光直认为是权力的手段。从而使建筑空间充满了道德权威/强制力量,它通过对神灵世界交往的垄断来占有知识(宗教仪式),为建筑提供了一个制度性框架,这个符号框架一直延续到19世纪西方文化与建筑的进入,统治着整个中国中世纪,这是与世袭制国家,亚细亚生产方式一脉相承的,与所谓“水利社会”、“灌溉文明”(hydraulic societies or irrigation civilizations)是互相依承的。
群居祭祀仪式构成了公共建筑的礼仪性空间特性。这些特性不只是以举折、卷刹、彩作、雕作、石作等制度形成的建筑符号特征,且直接形成秩序、轴线、界限等建筑空间要素形式,它们使中国古建有了强烈仪式、图腾文化特色。
宗教制度/伦理道德政治制度/社会制度的多重普系重叠使建筑本质上成了政治活动话语组成部分(尤指大型公共建筑、宫城、陵墓等)。政治结构、建筑结构、道德结构、宗族结构(血缘)构成多义多层重叠的释义系统从而构成以宗族的凝聚力为核心的中国古代空间观的分级分层(这种空间观成了城市和建筑组群的原型的象征),是一种政治的原型结构图,由这个原型而派生一套符号谱系。譬如汉代瓦当的“四神图”,它是形呈四方,有固定朝向的中国古代城邑的缩影。四方的神兽是“北为玄武(底边)、南为朱雀(上面)、东为青龙(左)、西为白虎(右),这是具有守护神意味的图腾符号。
宗族后裔祭祀祖先的仪式形成祖庙祭仪场所,它既是(象征)仪式中心,又是国事族祖中心(精神中心)。据《礼记·曲礼》记载周朝已定这种秩序,这是一种神话性质的象征典章制度,可见是巫觋文化转化为政治中心。黑陶、玉器、商青铜时代动物纹兽面、纹身仪式、饕餮纹、龙纹、虬纹源于神话仪式中的幻想形式,它们的原型可能是蛇、鸟和一般家禽走兽,其解释多出自神话《山海经》。作为一种仪式修辞,后来残留于建筑彩作、雕作、石作上,记录了建筑与政权交织形成的仪式场所。这些图象是一种与巫术神话仪式交织在一起的“修辞”编码,它仅作为一种“符号”而演化生成于建筑物上,因为建筑物的形式本身就是一仪式化场所,它们是出于幻想,潜意识或朦胧的意义追求。
家族/宗族、氏族标记与族徽是社会符码分类。建筑形式与文字一样有内在的力量,即话语权力、行政法令等意义,它们与文字同时构成了权力“谱系”。
这些图像/纹样对建筑造型有着微妙的影响,这说明当时的眼睛所具有的“图象”的形式审美功能,纹样图象一旦产生(开始可能产生于仪式活动或某种功能)它们就有了独立的形式意义。这种形式独立的意义就越来越强烈,因为独立的形式与看形式的眼睛互为创造。符号的“能指”独立后则可能在遥远时空中忘却了其能指出现时的固定搭配──“所指”,而使其能指处于“漂流状态”,也就是说“能指”有了独立的形式意义。可以依此类推“斗拱”和“举折”等形式之起源。所以形式(能指)有其自身的演变史。建筑式样多与其“功能”(仪式)有语义关联,其修辞的大多数重要建筑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礼仪容器,(作为空间图象形式,巫-器-建筑场所在语义上是一脉相承的,它们共同构成了整个巫术仪礼活动的“场所”。从仰韶陶器上的纹样符号到甲骨文象形文字、商周青铜器铭文(钟鼎文金文),中国建筑的图样文字(话语权力、政令、典章制度、召书、神谕、正史到建筑场所碑文)从来就密不可分,互为阐释。图象文字的不分使建筑与政治典仪制度不可分。
建筑不仅通过空间秩序,也通过立面形象阐释政治制度,甚至建筑营造活动和体制本身也政治制度化。政治等仪式化、过程化,政治与建筑是互为阐释的,这就是为什么中国历史上数次迁都,火烧故都的原因。在巫术活动中,“身体”与“物”有多种“交流”,建筑与其他器物一样成为一种“牺牲之物”或“助巫觋通天地之动物”。
建筑是一种精神的“场所”,建筑与青铜礼器均是巫觋沟通天地占卜祭祀仪式的一部分。北京天坛是由祭祀活动产生建筑形式的最好例子,在巫术占卜活动中产生了一套符号系统,以天地人三合一,互为阐释,作为神的“代言人”和政治一部分的巫师的工具,它已被合法地纳入意识形态,用“类比”话语形成统一结构:政治制度、占卜祭礼制度、《周易》符号(天-地-人)体系,从而形成一合法化图式系统。
有的学者认为,六十甲子又分出一层,以六十甲子与六十四卦相配,每甲配一卦,先天方位乾刊坎离四正卦不用,适成六十之数。六十四卦方位是按《周易本义》中的伏羲方位图而来的,甲子起于北,丙子剥,戊子复,复卦正当北子中。庚子颐壬子屯,去坤而不用等等,由此形式或数、四季时间轮回与运命关联。这种祭祀礼仪,占卜巫术活动直接产生了礼制(祭祀建筑形式。
这个象征为天地对应的图形的文字编码,在中国建筑史的某种层面上,建筑形式内涵与文字同义同构同编码语境形成实践理性逻辑。在造型艺术上,经常夹杂各文字制度与图形互证阐释。从小的占卜工具到大的建筑形式有着某种符号编码互证性,比如式盘中的地盘是方形的,象征着地:天盘是圆形的,象征着天。《淮南子·天文篇》中有:“天道曰圆,地道曰方”,“天圆地方,道在中央”。这种方圆之制,是有观念上的依据的:圆形的可以转动,方形的无法转动,罗盘的刻字盘部分是可以转动的,所以呈圆形,整个圆盘陷于方形板中,就犹如式盘天盘陷于地盘中一样。这就是说,罗盘已不存在方圆的概念,称为地盘只是承袭了式盘的名称而已。由于是圆盘,所以罗盘没有占式中的四仲四维格局,全部刻字都环列布局。《司南指南针与罗经盘》在评《淮南子·天文训》圆形复原图时说:“所以辏以圆形者,可能法自罗经盘也。”显然,这里是将圆形盘面作为罗盘的特征。这种天地人的形而上意识形态证明了专制“世袭国家”的中央集权的模式的合法性并直接反映在建筑中轴空间秩序的图形上,并且这个南北中轴制度从宫廷建筑到帝皇陵以及文庙建筑中轴秩序。试举张光直先生的“三代帝王表”为例,可以直观地看到中央集权的世袭国家权力构架图式与建筑制度的同构,建筑与政治“中轴同构”连续序列。
责任编辑:黄定坤
Based on the comprehensive cultural system formed by architectural coding time,space,draw ing,architectural combination system,drama,dancing,architecture as wellas architectural relationship,even the original rituals like divination,the paper explains themeanings of these symbols in Chinese historical architectures.It is the symbolic combination of different levels that themultimeaningfulm ixture composes the complex architecture coding system of architecture,music,ritual,mystery,universe,numbers,divination,Fengshui,politics,consanguinity,reasoning,metaphorand so on.
architecture code;architecture symbol;architectural imagemarking;symbolexpression;analogous thinking and cognitionmode;architecture coding establishment
TU241.5
A
1671-9107(2015)05-0056-06
2015-1-2
尹国均(1957-),男,重庆人,博士,教授级高级工程师,主要从事建筑哲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