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

罗慧子

爷爷家很远很远，要坐好几个小时的车才能到。爸爸很多次要爷爷来和我们住，可是他都拒绝了，大概是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不习惯也舍不得吧。

我小时候非常贪玩，爷爷是我最好的玩伴。所以每次放寒暑假回爷爷家的时候我都特别高兴。

爷爷一个人住在大山上的土房子里。早晨，太阳穿过树林时有许多鸟儿唱歌，有时还会看到野兔一蹦一跳地钻进茅草丛里。夜晚总能听到松涛起伏，闻到花香，那挂在树尖的圆月白得跟雪球似的。

爷爷家门前有一个大土坪，那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大雨过后，大土坪上有很多绿色的半透明的东西黏在那儿，爷爷说那种东西叫“雷公屎”，是雷公电母拉的便便，我深信不疑。每次打雷下雨时，我总盼望又担心见到雷公电母，总觉得那些灰黑色的云里有我不知道的神秘存在。大雨过后，大土坪上又会有好些“雷公屎”，我觉得又神秘又好玩。

有一次，看见一个比我大一点点的哥哥拿着纸飞机到处扔，白色的纸飞机在空中画着优美的弧线，轻盈地飘飞，我羡慕不已，但我不会折。爷爷就耐心地教我，边讲解边用他那很大很粗糙、指缝间还夹着黄泥的手指折纸示范。纸飞机有很多种折法，但是到现在我也只知道一种最简单的折法，就是爷爷教我的那种。爷爷教会我后，就和我一起玩，比谁的纸飞机飞得更远，每次都是我输。每当这个时候，爷爷黑瘦的脸上总浮起一层开心的红晕，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儿。

我7岁那年，爸爸说爷爷得了病，带着爷爷到处看病，然后就回家打针。后来爷爷说感觉自己好了没必要再打针，但不久爷爷就去世了。下葬那天，我去了爷爷家。爷爷脸色蜡黄，双目紧闭，僵直地躺在床上。我摸了摸爷爷的手，爷爷的手指仍然很大，很粗糙，指缝间已没有了黄泥，只是那手再没有了往日的温暖。我看见很多人在哭，但我没有掉一滴泪，只是觉得心里空空的，我有些不知所措。那晚的月亮比雪还白，比冰还冷，我坐在火堆边瑟瑟发抖……

爷爷埋在一个向阳的山坡上，早晨有许多鸟儿鸣唱，还有兔子一蹦一跳地经过，晚上有松涛，有月亮，有花香……送走爷爷之后，我回到家看到桌子上有一盒纸飞机，大的，小的。爸爸说是爷爷病的时候躺在床上折的……我捧着纸飞机走到大土坪上，学着爷爷的样子，先对着纸飞机吹口气，再高高地举起，助跑、 起跳，最后把纸飞机狠狠地甩出去。纸飞机在空中画着优美的弧线，轻盈地飘飞，在草尖降落。一阵风起，纸飞机再向前飞出去……我想，总有一只会被吹到爷爷的坟头上吧。

我不想记住我的成长。童年就像棒棒糖，舔着舔着就没有了。我的抽屉里还有一只泛黄了的纸飞机，但它再也飞不起来……

（指导老师 眭向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