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 俊
(暨南大学图书馆 广东 广州 510632)
论古籍藏书印的辨识方法*
莫 俊
(暨南大学图书馆 广东 广州 510632)
藏书印辨识是古籍普查登记的重要项目,关系藏书源流的考证和版本价值的判定;同时也是古籍普查的薄弱环节,影响普查数据的质量并制约普查的进度。藏书印的辨识应掌握以下八条要点:寻找位置不遗漏,识读文字善思考,确定印主多查检,判定次序有耐心,辨识结果须查证,平台著录应详尽,确定书影细甄选,完成之后做整理。
古籍普查 藏书印 印文释读
藏书印的辨识是古籍普查的重要项目。《古籍定级标准》指出:有历代名家钤印或所钤印章刀工考究、印泥上佳的古籍,其版本定级可上靠等次[1]。钤印辨识的正确与否直接影响藏书源流的考证和版本价值的判定。在古籍整理中,不能辨识或正确辨识钤印将导致某些珍本古籍的价值得不到正确评定,大量富含文献和艺术价值的藏书印也得不到发掘利用。
藏书印辨识又是古籍普查的薄弱环节,表现在以下几方面:(1)藏书印辨识涉及篆刻和古文字,古籍普查人员多无相关学科背景,普遍感到棘手,碰到疑难多求诸专家,受时间、空间和人力的限制,工作效率低下。(2)钤印辨识是一项系统工作,包括印文识读、确定印主、递藏次序判定三个环节。普查人员未认识到三个环节的内在联系,有时印文已识读,但未进一步考察印章归属及递藏次序,造成普查数据的不完整,这种情况在实际普查中普遍存在。(3)古籍普查各类操作标准中,没有关于钤印辨识的指南和配套工具书可供利用,普查人员无从下手。(4)古籍普查培训中涉及钤印著录只讲基础理论,未结合普查实例,且时间短,效果不佳。(5)普查人员缺乏练习钤印辨识的材料。某些单位古籍藏量小,有钤印的古籍少,无充足的一手材料练习。另外,对藏书印进行专题整理的工作开展不够,以印谱或图录形式刊布藏书印的资料较稀见,二手材料也不足。(6)学习钤印辨识方法的资料匮乏。针对藏书印的研究在分类、价值上讨论较多,在印文辨识上讨论较少,尚未见系统论述的文献。下面笔者根据个人普查实践,总结藏书印辨识的八条要点,以供普查人员参考。
一般来说,钤印的位置首选卷端,但在钤印数量较多的情况下,钤印位置就不一定局限于卷端,书衣、题签、护叶、内封、牌记、序跋、目录、凡例、附图、卷末、正文、书脊等都可能有印,有的位置还很隐蔽,容易忽略,造成遗漏。普查人员寻找钤印时要细心、耐心,牢记钤印可能出现的位置,尽可能逐叶翻看,避免遗漏,具体需要注意以下几点:(1)册数较多的书,除首册外其余册都可能有钤印,因此多册书尽可能每册都翻看,不能只看首册。(2)某书书衣破损,修复时新加一层书衣,而钤印在原书衣,若不注意翻看原书衣,则容易遗漏。(3)序跋、目录、凡例等篇首和篇末都可能有钤印,不能顾头不顾尾,造成遗漏。序跋如有多篇,则每篇首末都可能有印。(4)除了卷一卷端,各卷卷端和各卷卷末都可能有印,要注意翻看。(5)有时钤印会随机盖在正文某一叶,只能靠逐叶查检才能发现。(6)丛书中同册或不同册的各子目卷端都可能有印,需要逐一查检子目。(7)合刻古籍中各书都可能分别钤印,不能只看第一种书而忽略其他合刻之书。(8)不同版本合订的书,其中钤印可能属不同收藏人,可能有合订人的印,也可能有原来收藏者的印,要注意区分。(9)有时印主会用一小块纸将钤印遮盖,避免印泥反印到对面书叶,造成污损。碰到这类小纸块,应揭开查看。
印文识读是钤印辨识的第一环节,普查人员识读文字要善于思考,要有动态和联系的观点。钤印辨识不单是古文字问题,还涉及语言学、历史学、文献学、文学、哲学、艺术学、计算机技术等方面内容,要充分调动和综合运用多学科的知识、方法和手段帮助辨识。
2.1因“印”制宜
篆刻作为艺术创作,刻印者必会穷其匠心、突破陈规,在选字用字、笔法刀法、谋篇布局上力求独特个性,使印文的表现形态呈现艺术感和玄秘感。此时我们是无法依据字典“按图索骥”的,只能因“印”制宜,能动地分析刻印者的谋篇布局及用字意图,追溯其创作“动机”。
(1)文字用图画的形式表现。图1①的印可谓匠心独到,最右边“清溪浅”三字“(水)”部连成一线;左边帆形“”下方“”是“(舟)”的倒写;帆形实际上是“(行)”字的变形——“行”字左边“”用细线画成长“杆”,右边“”用粗笔画成帆布,象帆立于“舟”上。“舟”的下方还有三条细横线,实际上是“(水)”的倒写变形,有意“画”成河水。“水行舟”三字,亦字亦画,构思巧妙。
(2)同一印中几个字共用一个偏旁部件。图2印中“唯吾知足”四字共用“口”部,称“借口钱”。不明“口”的作用,印文就难以释读。
图1 清溪浅水行舟
图2 唯吾知足
(3)对文字笔画进行艺术化装饰,形成变体篆。图3的印对文字笔画进行多层折叠,称“九叠篆”。图4印中每字的笔画头尾都有分叉,称“芝英篆”。
图3 月山家藏
图4 紫云青霜
(4)印文有时使用特殊符号。①“=”的使用。“=”可以表示重复某字,也可表示重复某偏旁。图5印中 “怡”字的下方使用“=”,表示重复“怡”字,读“怡怡”。图6印中“(仲)”字“”旁下“=”表示重复“”旁,与“ 义”合为“仪”字,读“仲仪”。②八卦符号。用八卦符号替代文字。图7印中上字右“(巽)”左“(震)”,合而为“”,即“益”卦,表示“益”字,合读“益”。③佛教符号。图8印中“”为佛经中表吉祥的符号。唐武则天时定音同“万”,义为“吉祥万德之所集”[2]。
图5 怡怡园
图6 仲仪读
图7 益
图8 气象万千
2.2注重联系
在识读印文时,我们要有联系和动态的意识,善于发现和利用与钤印发生关联的各种线索和信息来帮助辨识。“不应把单个印看作孤立的、静止的,要将其置于具体的环境中进行动态的考察。从多个藏印的比较中,从藏印与书叶其他文字信息的联系中,推敲琢磨”[3]。
2.2.1利用印与印的联系
(1)要善于利用同一书叶中印和印的联系进行辨识,不应把单个印孤立起来。图9印上的字为“(懒),下字则有二释,从字形看,“”可以是“今”字,也可以是“宇”字,字形存在混同。仅凭此印仍不能确定是“今”还是“宇”。此时可以利用印和印的联系,将辨识的方向转移到上印。上印文字容易辨识,读“王瀚”。通过观察,上下二印大小相当,印色相同,间距合适,应该是同时钤盖上去的,属于同一印主。“王瀚”应是印主姓名,对“王瀚”进行学术搜索:王滔,原名王瀚,字懒今[4]。因此下印“”应为“今”字。
图9 今/王瀚
(2)对于因钤盖不规范、书叶破损、人为破坏等因素造成印面残缺、印文不清的情况,普查人员可以通过查找其他书叶(可以是同册书其他书叶,也可是同部书其他册,或是其他部书)中印文相同且相对清晰、完整的钤印来辨别。
图10的印由于书叶虫蛀严重,印面不完整,文字不可辨。在同部书另外一册书叶也发现一印(见图11),该印虫蛀稍轻,文字依稀可辨为“锄月山农”。由图10残存的印文来看,与图11基本相同,应是同一印,因此可据图11推断图10的印文。
图10 锄月山农
图11 锄月山农
图12二印上下钤盖,上印与版面墨色文字重叠,难以辨别。在另一部书中,也钤有二印,如图13所示。其中下印与图12下印相同,上印与图12上印相似。由图13可知,上下二印大小相同、泥色相当、间距相称,应为同一印主的套印。因此可推断图12上印与图13上印为同一印,文字为“顾嗣立印”。
图12 侠君/顾嗣立印
图13 侠君/顾嗣立印
2.2.2利用印与题跋的联系
古籍中批校题跋文字为藏书人手迹,落款有署名和钤印,可利用其中署名信息帮助辨识印文。图14跋尾署“立斋陈昱识”,钤印“立斋校藏”。署名既提示了“立斋”二字,又指出印主姓名“陈昱”,印章归属也就确定了。对题跋末钤印文字不敢确定时,可参考其署名信息推断印文。
图14 立斋校藏
2.3善用工具
2.3.1利用五笔输入法
五笔输入法对于生僻古汉字的录入有优势。在不明音义的情况下,我们根据字形通过字根拼合即可输入某字,这对辨识古文字很有帮助。对于钤印中的古文字,可先楷定,用五笔输入汉典检索其音义及对应正体,然后通过正体去查检古文字字典,最终确定字形。对古文字进行“楷定”即将古文字转写成楷体,其笔画用楷书笔法书写,部件和结构不变。楷定后的字形用五笔输入,然后进行检索。笔者推荐“海峰五笔”,其集成了Unicode国际超大字集CJK(中日韩统一表意文字) 75 000多个汉字,基本能满足古籍用字输入。对于检索工具,笔者推荐“汉典网站”(http://www.zdic.net/),它集成了《说文解字》《康熙字典》,并使用Unicode字集。汉典与海峰五笔配合使用,可为生僻汉字找到线索。查古文字,笔者推荐“Chinese Etymology”(http://www.internationalscientific.org/),此字库搜集了甲骨文、金文、小篆等字体,多数古文字可在上面找到线索。
图15 石隐居士
2.3.2利用图片处理技术
有时钤印形制过小而字数较多,肉眼难以辨识。可将其扫描成图片,通过数字手段放大进行辨识。图16中印小字多,仅凭肉眼易辨误。右二列第二字在《中国国家图书馆古籍藏书印选编》中辨作“钧”。此字仅凭肉眼看确似“钧”。但若是“钧”,印文“亦钧主人”读起来就不通顺。将图片放大后,字形显示为“”,是“园”的古文写法,字形与“钧”相似,易致误。印文为“亦园主人”就读得通顺了。有时由于印泥或纸色的原因,印章显得模糊,也可扫描成图片后,通过反色、调整图片对比度和亮度的方式,获取相对清晰的画面,帮助辨识。图17纸为暗黄色,印色也较暗,印色衬托不出文字,造成文字不可辨。我们可以通过图片工具调整其对比度和亮度,逐渐获取相对清晰的画面,进而辨识文字。
图16 亦园主人印
图17 董荣卿印
2.3.3利用关键字检索
对于因缺损、遮挡或覆盖使印文残缺的情况,可先将未缺可辨的文字作为关键词进行检索,获取全部内容,再补充残缺部分。特别对于诗文印,如文字不能完全辨识,可先将可辨的片断文字作为关键词进行相关检索,进而获取全部内容。图18印中文字有生僻和残缺笔画者,从内容上看应为诗句。此印首末几字因适应印面形状而有缺笔,其中易确定的文字有“前草不除”,将其作为关键字进行学术搜索,得到对应诗句“绿满窗前草不除”。由此知首二字为“绿满”,印中二字省傍为“”。第三字“窗”为用古文写法。
图18 绿满窗前草不除
确定印主是藏书印辨识的第二环节。确定了印主,就可知某书曾经被何人何处收藏,印主是否为名人名家,是否和批校题跋相关联等,这关系到藏书版本价值的判定。确定印主的方法有以下几种。
3.1巧妙利用学术搜索
确定印主首先可从钤印文字提供的姓名、字号、室名、生年、里居、官职等片断信息中确立关键词进行学术搜索。笔者推荐“读秀中文学术搜索”(http://www.duxiu.com)作为检索平台。图19印文“侯廷主人”应为字号,据之不足以确定印主。此印上方有一印“听松涛馆珍藏”,提示室名为“听松涛馆”。二印泥色相近、大小相当、间距得当,应属同一人印。用“侯廷”、“听松涛馆”进行学术搜索可知:阮文藻,字侯廷,江西人,道光进士,著有《听松涛馆诗集》[5]。印主可确定为阮文藻。
图19 侯廷主人/听松涛馆珍藏
3.2通过印文字体、印泥色泽、钤印位置辨别
不同藏书人的印章由不同篆家刻制,在字体风貌和刻印风格上必定存在差异。在确定各印归属时,可通过比较这种差异进行初步区分。同一人在同一时间钤印,各印的泥色是一致的;同一竖行上的印应对齐,其中心应基本在一条竖线上;同时各印之间以及印与边栏之间的间距是均称的。如果两个印泥色不一致,间距过疏或过密,印与印的中心并不对齐,那么属于不同印主的可能性就很大。
图20下印“梧风蕙露书斋”记其室名,上印“竹柏闲人”为名号。此二印在原书序首叶,印色相同、间距合理,应为同一人之印,但仅凭印文还不足以确定印主。图21下印“字成九”记其字,上印“大绪私印”记其名。二印大小相当,印色相同,应为同一人之印。此二印在原书卷一卷端。根据“大绪”“成九”检索可知,印主为“张大绪”[6]。再看图20与图21是否有联系。把两张书叶放在一起对比,四印印色相同,且整部书只有此四印。通过印色基本可以确定四印属同一印主“张大绪”。现有文献只能查到张大绪的字,并无名号和室名信息。利用图21的信息,即可补充现有文献的不足,体现出了藏书印的史料价值。
图20 梧风蕙露书斋/竹柏闲人
图21 字成九/大绪私印
3.3学会“抓大放小”
对于递藏关系复杂、钤印较多的情况,我们可以先确定姓名印,通过姓名检索获取印主字号、室名等信息,将这些信息同书叶中其他字号、室名印作比对,逐个确定。若无姓名印,则可通过字号印或室名印去推断印主,获取详细身份信息,再与各印互证。
图22
图23
图23凡十四印,各印均编以序号,以方便对照。按照“抓大放小”的原则,可先找姓名印。十四个印中,可能体现姓名的有邵瑞彭邵次公读书记。下面来看这两个名字的关系,通过学术搜索可知:邵瑞彭,字次公[7]。那么和的印主为邵瑞彭。再看其他印,其中②⑤⑥⑨印文均为“次公”,即邵氏之字,故该四印也归邵氏;⑦邵为姓,⑧瑞彭为名,二印亦属邵氏。另外 ,①仪庄珍赏、③澹香书室、④长恂、⑩多牛翁、董、灵枫阁,难以与已知邵氏身份信息对应。下面可从印色分析:①③印色较淡,同其余印差别明显,此二印应属他人。④⑩⑫⑭印色与已确定的邵氏各印印色是一致的,且位置基本对齐,间距适当,可以基本判断属于其邵氏。④⑩⑫⑭中的印文信息在现有文献中并未记载,可补充文献不足。
判定钤印先后次序是辨识的第三环节。对于多人递藏并先后钤印的情况,确定钤印次序就很有必要,这是判断古籍流传轨迹和递藏关系的依据。判定钤印次序需了解钤印规则:
(1)从前至后。多册书一般按册次顺序钤盖,从首册至末册。可能是同一印依次钤于各册,也可能是不同印分别依次钤于各册。各册书按卷次依次钤盖,各卷按卷端、卷末顺序钤盖。正文之外,按书衣、题签、牌记、护叶、序、目录、凡例等顺序先后钤盖。总的来说是“从前至后”。
(2)先内后外。指先版框内,后版框外。在卷端或篇首,一般先钤于首行题名下方空白处,然后是著者左右或上下空白处,以不覆盖版刻文字为宜。框内多是小印,或方形,或竖长方,宽度与行格一行或两行宽度相当。如空间较大,也可用大印。若在卷末或篇末,则在版框左下方空白处。如框内无空白或已钤满多印,则移至框外。首先是右框外书脑,其次为上栏天头。书脑受装订线的影响,空间有限,印大小合适则可盖,若空间过小,则直接移至天头。一般天头空间较大,适于钤盖大印。若天头有批校文字,钤印宜避开,以免覆盖。
(3)从右至左,先下后上。无论框内或框外、框右或框上,钤盖顺序基本从右至左、先下后上。版框内右下方,最右行始(单行或双行,根据印的形状大小而定),从下至上钤盖。右行盖满则移至左行,同样从下至上钤盖。如在卷末,印一般从最左行开始,由下往上盖。框外右边栏外一般由下至上依次钤盖。天头一般由右至左依次钤盖,若天头较宽,还可由下往上钤印。
钤印是否规范,可反映收藏者对待藏书的珍视程度。由于递藏关系复杂、钤印过多等客观因素造成后来收藏者不能完全按照规则钤印的情况,也是客观存在的。但对那些胡乱钤印、不讲规则,甚至损坏藏书的情况是应该批评的。
要想判定钤印次序,首先确定印主,然后考察其生活时代先后。同时代的印主依据其钤印位置关系判定次序。对于那些无法通过印文推断印主的钤印,可结合其钤盖的位置、印泥的色泽、字体风貌、同其他钤印的联系等进行合理推断和综合考察。另外,藏书多有师生相承、朋友相赠、家族相传、公私相授的情况,若能了解递藏人的关系,在判定钤印次序的时候,就可先入为主,有的放矢,减少考证。
图24凡十八印,均配以编号。首先确定这十八印的归属,其中印文指示人名的有:①季振宜藏书、②汪士钟藏、⑥杨以增印、⑬杨承训印、⑭祁阳陈澄中藏书记。我们可对以上人名分别进行学术检索,获取其详细信息,后与其余钤印对照,逐个确定归属。
图24
季振宜,字诜兮,号沧苇。清顺治(1647)进士。家本豪富,江南故家之书多归之[8]42。《明清藏书家印鉴》(后称《印鉴》)收有印①[8]43。汪士钟(约1786—?),字阆源,清长洲人,藏书皆得之于黄荛圃所藏之室,为“艺芸书舍”[9]。《印鉴》收有②两印[8]145。杨以增(1787—1855),字益之,号至堂。前后所收书籍达十余万卷,藏书楼为“海源阁”。因得经史各四部宋版书,遂称“四经四史之斋”。藏书经子杨绍和,孙杨保彝,曾孙杨敬夫三代递藏[10]547-548。《印鉴》收有⑦至堂、③四经四史之斋、⑥杨以增印[8]137-138。查其子“杨绍和”可知:杨绍和(1830—1875),字彦合,号协卿,杨以增子。卒后藏书由杨保彝(字凤阿)、杨敬夫(字承训)继承[11]。《印鉴》收有⑨绍、⑩协卿、⑤东郡杨氏鉴藏金石书画记[8]140。杨敬夫,字承训,海源阁藏书第三代传人。有“杨承训”“海源残阁”等藏书印[12]。由此可知,杨承训印、海源残阁,归杨敬夫。陈清华(1894—1978),字澄中。因曾以万金获宋版《荀子》,遂名其藏书处为“郇斋”[10]919。由此可知,、郇斋,为陈清华印。秋浦、宪奎,与以上印主并无联系,需另外考察。通过学术搜索可知,汪宪奎,字秋浦,清代吴江人[13]。《中国鉴藏家印鉴》收有两印[14]。彭城,记籍贯或里居。此书书尾题:辛丑年孟春重装,怀古堂识。并钤“彭城”,与同。另卷十九末钤“钱兴祖印”,由此线索通过学术搜索可知,钱兴祖,字孝修,号幔亭,清初常熟人。富藏书,室名“在兹阁”“怀古堂”。藏印有“孝修”“彭城”“怀古堂钱孝修图书记”等[15]。可知印属钱兴祖。④平阳汪氏藏书印,提示姓氏族源。初以为是汪士钟印,但从位置看与②距离甚远,缺乏呼应。笔者通过查考相关资料发现,此印曾分别与“汪文琛印”和“文琛”合并钤盖[16]2,207,因此④属汪文琛。汪文琛,字厚斋,清藏书家,子汪士钟[10]492。
经以上分析,各印分组为:季振宜①;汪文琛④;汪士钟②⑯;汪宪奎⑪⑫;杨以增③⑥⑦;杨绍和⑤⑨⑩;杨敬夫⑬⑱;陈清华⑭⑰;北京图书馆⑧;钱兴祖⑮。根据印主时代和人物关系并结合钤印位置,可以勾勒出递藏次序:钱兴祖→季振宜→汪文琛→汪士钟→汪宪奎→杨以增→杨绍和→杨敬夫→陈清华→北京图书馆。
(1)辨误。“辨印不仅是辨古为今,还要辨误为正。除了将古文字释读为今文字,将印文用字中的讹误字辨为正字,还要判断印文在用词、句法、文意及其反映的历史事实上是否有误,须有历史事实作印证,有据可依”[3]。一是将原印中本来刻错了的字进行辨正;二是将辨识出来的文字读通、读准。由“读文字”检验“识文字”,以是否符合客观事实为标准。
对于印面文字表示的含义,不仅要读通,还要读准。有时印文可能有两种读法,从语法和语义上都可以读通,但是只有一种语义是符合客观事实的。“识文字”的结果最终还要落实到“读文字”上来,看是否能读得通,是否符合语法、语义,再看是否读得准,是否符合客观事实。
图25印中末字字形为“齐”,印文若据之读“求放心齐”则文意不通。此印记斋名,“斋”误刻作“齐”,读“求放心斋”。图26的印文可能有两种读法:“杭州徐珂仲可甫心赏”和“杭州徐珂仲可惠赏”。是“心赏”还是“惠赏”呢?从词义角度来看,鉴赏词中并无“惠赏”一词和用法,而“心赏”则经常如此用。后一种读法误将“甫”“心”合起来看成“惠”字,“甫”一般用于名字后作修饰表美称,不宜与“心”合读为“惠”。图27的印文可二读:“杨岘信/印”和“杨岘/信印”。就字面来说,两种读法都读得通。从惯性读法来说,普查人员更容易读第一种,因为“姓名+印”是一个常见的印文格式。那印主究竟是“杨岘”还是“杨岘信”呢?需进一步考查。通过学术检索可知,杨岘,字见山,清代书法家。“杨岘信印”一印亦见于相关记载[17],“信印”即“印信”,因此后一种读法是符合历史事实的。
图25
图26
图27
(2)辨伪。即辨伪印。历史上常有通过描摹或仿刻的方式伪造名家印章钤盖于书以提高书价的情况,在古籍整理中也要注意辨别名家伪印,以免误判藏书归属及版本价值。要辨伪印,就需要真印原图作对照,因此藏书印谱或书影图录等资料就十分重要。
古籍普查平台中钤印著录一项的各字段应尽可能详细著录。“顺序号”可以根据印章在书叶中位置按“从前至后,由下至上,从右至左,先内后外”的原则配给,以实现著录的统一规范并便于审核比对数据。“印章释文”除了按印面文字实际的排列次序著录外,还应按读通、读准之后的语词顺序进行著录。印主的朝代、国别及印主姓名按辨识结果客观著录,同时在钤印附注中对印主身份信息进行说明。钤印附注还可以写下辨识的思路、方法和注意问题等。此外,普查平台钤印著录字段中应补充以下几项:(1)印面尺寸。测量印章的实际尺寸,如长、宽、半径等。印章扫描成图片在电脑显示或打印输出时,是按比例呈现的,并不是其原始寸尺,因此测量印章实际尺寸就很有必要,同时也有利于真伪印的比对。(2)印章位置。除了注明印章所在叶面,还应进一步注明所在书叶中的具体位置,以免因钤印过多在翻看比对时造成混淆。可在书影上为每个印章标上顺序号,此顺序号与普查平台上钤印登记的顺序号对应。(3)印文字体。记录钤印所采用的古文字字体,为编制相关字表或字典积累材料。
首先避免重复。确定钤印书影时,应尽量选取能包含全部印章的书叶,而不必同时选取包含相同印章的书叶。例如,叶A钤有a、b两印,叶B钤有a、c两印,叶C钤有a、b、c三印,那么确定书影时选择叶C即可,不必A、B、C都选作书影。其次注重质量。优先选取印章清晰无污损,且钤印文字不与版刻文字或线栏交叉重合的书叶作书影。
钤印辨识完成后应及时总结和整理:(1)对钤印在文字运用、词汇句法、章法布局、钤盖位置上的特点进行总结;(2)对钤印文字识读过程中的思路及步骤、运用的方法和工具作好笔记;(3)将钤印原图按印主进行归档,制作索引并汇编藏书印谱,便于查检比对;(4)以钤印为线索,将同一印主的藏书进行归并,编纂藏书目录;(5)对同部古籍或不同古籍中同一印主的多个钤印所反映的零碎的身份信息进行综合,形成人物小传,以补正文献;(6)将各部藏书的递藏关系和流传轨迹作好梳理,积累藏书史料;(7)搜集辨印过程中碰到疑难古文字,编制字表字典。
关于古籍普查中藏书印的辨识和著录,笔者最后提出三点设想:一,利用古籍普查平台建设藏书印数据库,使之具备原图对比、全文检索、数据传输的功能,形成动态资源库。二,编写一本钤印辨识的实例解析,从古籍普查中选取典型印例,从印文识读、确定印主、钤印次序判定三个环节进行讲解,便于普查人员借鉴其中的思路和方法,并将其运用到普查实践中去。三,加快以藏书印为主题的印谱或图录类图书的出版,为学习和研究提供充足材料。
注 释:
①本文用图取自《中国国家图书馆古籍藏书印选编》《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图录》《中华再造善本》,限于篇幅,不一一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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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entification of Ancient Book Seals
Identification of ancient books is an important issue in general survey of ancient books, which conerns the researching of oringin and development, and the version values of the book collections. It is also a weak section, and always affects the quality and schedule of general survey of ancient books. There are eight key points in identification of ancient book seals: seeking positions of the seal with no missing out, be thoughtful in idetifying the seal characters, confirming the seal's master by multiaspect search, judging the order of seals patiently, checking the result of identification, description of the seal data should be in detail on the survey platform,selecting the book photograpg carefully, and making a summary after identification.
General survey of ancient book; Seal in book collection; Seals interpretation
G256
A
2015-04-29 ]
*本文系2015年广州市哲学社会科学发展“十二五”规划青年课题“广东藏书家印鉴整理研究”的成果之一,项目编号:15Q09。
莫 俊 男,现工作于暨南大学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