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字池砚 磨心磨血

瑞霖

前些年读刘鸿伏先生的《说古砚》一书，见到书中刊登一方南北朝时期的书案形四足石砚，“砚首深刻‘心字为水池”，刘先生认为，此砚“砚式高古，构想奇异，以心为水池，为古砚中仅见。此磨心磨血之谓也”。刘先生是“古代文化研究者，收藏家”。作为藏砚家，他见过的古砚必定不在少数，而独对“心字水池”砚称奇、“仅见”，自然唤起我好奇心，下决心要找到这“奇异”之物。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天我在福州一家古玩店，见到一批石砚中，刻“心字水池”的，有好几方。我如获至宝，将其中制式不同的四方买下。不久又在福建莆田、建阳等地古玩店中见到此类石砚，又买下二、三方。看来“心字水池”砚在福建并不稀缺。为何在刘先生那边“仅见”，而在福建却“常见”呢？我想，大概是不同地域的石材、风俗不同使然。福建盛产花岗岩之类石材，又有“地瘦种松柏，家贫子读书”的传统，旧时许多乡有公田，专供同姓孩子读书。穷人的孩子虽然上了学，但家境毕竟不宽裕，无法使用那些名贵的端砚、歙砚，只好因陋就简，用质坚价廉、百年千年磨不穿的青石为砚，且在砚首深刻“心”字，时时提醒、勉励读书郎：用心磨墨，用心写字，用心读书，以求“学而优则仕”，“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古人云，“非人磨墨墨磨人”，“磨墨如病夫，要慢磨轻研”。古人在一方小小的砚台上，手执墨锭，与砚垂直，沉稳用力，慢慢磨来，研磨一生。刘先生讲的“此磨心磨血之谓也”，正是指这些读书人，以心为墨，以血为汁，以砚为田，以笔为犁，伴着青灯黄卷，耕耘一生，耗尽一生！苏东坡在《次韵答舒教授观余所藏墨》长诗中（共32句），有“此墨足支三十年，但恐风霜侵发齿。非人磨墨墨磨人，瓶应未罄罍先耻”的诗句，说的是他天天磨墨，笔耕不辍，所藏的墨也可使用三十年。文人如此长年累月，绞尽脑汁，磨墨为文，耗尽一生，看似人在磨墨，实则是墨在磨人！“心字池”不仅在青石砚上有，端砚、歙砚上我也见过。只是我收藏的心字水池砚，除各有一方是端石、大理石和瓷之外，其余全是青石琢制。现把它们展示如下，也许读者能体会到个中深意。

（一）三足心字池圆青石砚（图1、2），五代，直径13.3厘米，高5厘米。砚面有起边，内为砚堂，平展。靠边一处深挖心字水池。边墙中间凹进，成宽弦纹。下伸粗壮三方足。背留凿痕。砚堂因常磨墨，颇光滑。全砚青灰色，为坚硬青石。砚体稳重，线条粗犷，墨汁斑斑，气韵古朴。

（二）心字池长方青石池（图3），宋代，长16.5厘米，宽11厘米，高4厘米。砚如小几形。砚板凸起，长13.6厘米，宽7.5厘米，厚0.6厘米，前部深刻“心字水池”，下为砚堂，受墨处稍凹光滑。砚面前、左、右围阴线。砚面下接几座，弧形突出，下伸4方足，两足间弧线相连。背中间稍凸，留凿痕。砚体修长稳重，风蚀颇重，更显苍古。

（三）心字池四足青石砚（图4、5），元代，长15.5厘米，宽10厘米，高3.5厘米，砚面围一圈阴线，前部深刻肥硕心字池。下连砚堂。砚堂起边框，前弧形、后无堵，中间略窪。边侧下伸四长方足，宽大有力。背留凿痕。全砚青黑，布满墨汁。

（四）四足台式青石砚（图6），明代，长11.2厘米，宽4.5厘米，高6厘米。全砚如台桌。砚面围边框，4角伸到边缘。砚面上部下挖椭圆砚池，池底阴刻楷书心字。水池四角饰花纹，外围一圈阴线，与下部砚堂间有双阳线隔开。砚堂受墨处下凹，颇光滑细腻。砚面下为台座，四角下伸四足，壮硕，上部怪人头纹，下部怪足纹，足底梯形。两足间饰以长方框，下饰花瓣。砚底留凿痕。全砚青灰色，构图奇妙，饰纹繁多，线条多变，雕工上乘，是青石砚中精品。

（五）方圆砚堂连体青石砚（图7），明代。右边长方心字池砚，长13厘米，宽11.5厘米，高3.5厘米。砚面围边框，上部深挖楷书心字池。下部为砚堂，稍窪。边侧中间凹入，4角下伸4夔龙足。左边为鼓形圆砚，直径13厘米，高4.2厘米，高出右边长方砚。砚面平素无纹，稍粗糙。边墙上下各有一弦纹，中间鼓出，浮雕三组开光花卉，花叶简洁生动。两组之间有花朵隔开。底平，留凿痕。砚体青石质，青灰色，颇粗糙。两砚相连，似意天圆地方，又配以心字池，寓意天地人三者合一。设计巧妙，制式奇特，颇为难得。

（六）长方心字池青石砚（图8、9），明代，长17厘米，宽12厘米，厚2.8厘米。面有边框，后无堵。上部深挖肥大心字池。下为砚堂，大而平展。堂池之间有与边框相连的隔墙。背平，有少许凿痕。砚为青石质，呈黑灰色，颇坚硬。砚堂受墨处微凹，光滑细腻，遍布墨汁，包浆浑厚。

（七）四足台式心字池青石砚（图10），明代，长14.5厘米，宽10.8厘米，高5.6厘米。砚堂从后向前稍倾斜。前部6边形框内深挖心字水池。砚边侧中间凹进，下部四角下伸四兽面足，两足之间波浪纹相连。底留凿痕，较粗糙。砚以青石琢制，呈灰白色。砚面墨汁渗入，风化破损明显。

（八）长方四足大理石砚（图11、12），清代，长16厘米，宽11.5厘米，高4厘米。面有边框。前部一横阳线与边框相接，隔开砚池和砚堂。砚池内浮雕一心字。砚堂方形，再圈一边框。边侧中间凹进，成绕边墙勾线。四角下伸兽面纹足，足底尖长。砚为大理石雕琢，呈白色，较疏松，全砚墨痕斑斑。

（九）心字池风字端砚（图13、14），明代，长8.5厘米，宽7.4厘米，厚2厘米。砚形如风字，上小下大，前边折线，后边弧形。砚面高起，靠边缘一圈阴线，围着砚堂、砚池。砚池深挖楷书心字。堂、池间阴线相隔。砚堂上边两角饰花纹。背平，边留原石不規则缺口。全砚小巧，心字夺目。紫红色，石质细腻润滑，墨汁渗入，因长期使用，边角磨光圆浑，包浆厚重，古色古气。

（十）心字池椭圆瓷砚（图15、16），明代，长8厘米，宽6.3厘米，厚2.2厘米。砚堂围以黑色高起边线，施乳白色薄釉。砚池围蓝色起边，高浮雕心字。边侧上方一圈蓝色弦纹。前边侧书黑色行书“锦荣”二字。边墙和砚池施灰白色釉，釉汁肥润。背平，无釉，露白胎。砚体小巧玲珑，可能是作笔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