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都铎王朝时期大规模群体骚乱的宗教因素

2015-10-21 11:45王鸿斌樊翠花
关键词:宗教改革修道院凯特

王鸿斌,樊翠花

(盐城师范学院历史系,江苏 盐城 224051)

在都铎王朝约百年发展史上,群体骚乱事件时有发生。据安东尼·弗莱彻总结,都铎时代大规模骚乱有九起,即1489年约克郡叛乱、1497年康沃尔郡叛乱、1513-1525年抗税骚乱、1536年林肯郡骚乱、1536-1537年求恩巡礼骚乱、1547-1549年西部叛乱、1549年凯特叛乱、1553-1554年怀特叛乱和1569-1570年北方叛乱[1](P13-108)。其中从1530年代至1570年代的六场骚乱,影响很大,它们与贯穿于整个都铎时期的宗教改革密切相关。这六场骚乱可分为两种类型:一是对宗教改革及政府政策的不满;二是对宗教改革的支持。依据表1,第一种情况主要体现在宗教改革对民众传统信仰的冲击、解散修道院运动对普通民众经济和宗教生活的影响、信仰变革对天主教传统浓厚的北方社会的冲击;第二种情况主要体现在对宗教改革成果的维护,担心天主教的复辟。所以说,这些群体骚乱也反映了英国宗教改革的复杂性、宗教改革进程的曲折性、民众信仰多样性和政府推进改革的艰巨性。

表1 都铎王朝时期与宗教改革相关的骚乱状况表[1](P13-108)

从亨利八世至伊丽莎白,英国宗教改革更多地体现在行政上而非信仰上的彻底变革,通过一系列国会法令确立了英王对教会至尊地位。如亨利八世于1529-1536年召开了七次国会,逐渐与教皇彻底决裂,推进教会民族化。1529年,国会在征收停尸费、遗嘱检验费和兼领圣奉等方面进行立法,开始打击教会势力[2](P86-93)。其后以1534年的《至尊法案》、《第一王位继承法》、《叛国法》和1536年的《解散修道院法》为代表的法令确认了英王的治内最高权威和对教会财产的处置权。这种自上而下的变革是国王意志及其支持者意愿的表达,社会民众对于渐进改革的反应并不是很强烈。一个突出的事例是,肯特圣女伊丽莎白·巴顿在1530年前后预言警告亨利八世不要夺取教皇的权力和财产、清除异端邪说、上帝会对于国王迎娶安妮·博林施以惩罚[3](P107-129)。巴顿受到了约3000民众的拥护,威胁了王权,最终被亨利八世处死。李若庸指出,不能忽视亨利八世宗教改革引发的官民冲突,民众“无法大规模组织反抗行动或者发出强烈的抗议之声,可能不是出自人民的心悦顺服,而是由于国王的高压钳制”[4]。然而,这种压制很快就因改革对普通民众的负面影响而受到了抵制甚至暴力抗争。

亨利八世的宠臣托马斯·克伦威尔为了使普通民众接受改革,一方面,要求教士以《十信纲》为布道之根本;另一方面,从日常生活入手斩断人们与传统信仰的联系,不但废止各种宗教节日,而且禁止民众求恩活动、朝拜圣徒和圣物,圣事仅保留洗礼、忏悔礼和圣餐礼。例如,每年7月初至9月底收获季节的绝大多数圣日、宗教节日和地方节日都被明令废止[5](P394-395)。这些节日、仪式及活动既是普通民众信仰展现的途径,又是其社交活动、娱乐活动的重要舞台。所以,民众对宣扬政府政策者也十分愤恨。例如,牧师尼古拉斯·利奇规劝民众接受国家废止节日的决定,但却担心民众会杀掉他[6](P284-314)。改革迅速推进,而民众却无法接受如此急剧的转变,引发了民众的思想混乱。1536年10月1日,林肯郡劳斯镇爆发骚乱[7](P38)。劳斯民众为了保卫教产不被剥夺而控制了圣詹姆斯教区教堂。劳斯教堂的牧师亦对国王新宗教强烈抵触,并抨击对主教辖区财产的评估和掠夺[7](P39)。其后,骚乱迅速在劳斯周边蔓延。10月8日人数达到了40000人[6](P315-349)。骚乱首领们拟定的呈送给国王申诉条款就明确强调,政府应该维护教会享有的古老自由,无权对教士征税[6](P221-257)。1536年12月,以阿斯克为首领的求恩巡礼代表拟定的《庞蒂弗莱克特请愿书》提出了教权归于罗马、免除对教士征税、以国会立法确认教会特权与权力及教会古老的自由权等一系列申诉[6](P284-314)。1547年1月,在其舅父萨默塞特公爵爱德华·西摩辅佐之下,新继位的爱德华六世继续推行宗教改革政策,这成为西部骚乱的原因之一。在康沃尔郡,教士们鼓舞叛乱以反抗政府宗教改革,叛乱很快波及德文郡等邻近地区,起义最初直接针对宗教变革的诉求也表现在政治和社会方面[8](P38)。1549年,传闻萨默塞特在圣灵降临节强行实施新英语公祈书,这引发了康沃尔郡的全面骚乱[9](P295)。这种要求在德文郡和康沃尔郡十六条申诉条款中用明确的表达,他们不接受者新的仪式,因为它仅仅像个圣诞节游戏。他们要保留晨祷、弥撒、晚课和宗教游行等传统仪式,如从前那样,使用拉丁语而非英语,因此,康沃尔人完全拒绝使用英语公祈书[8](P64)。起义者们还提出恢复“六条款法案”等保守要求。恰如曼宁所指出的那样,对新教的反感是1536年求恩巡礼骚乱和1549年叛乱的突出的原因[10](P27-28)。

1569年爆发的北方叛乱体现了英格兰北方一些贵族和平民对天主教的强烈的宗教情感,诺森伯兰伯爵、约克郡郡督理查德·诺顿、诺顿的女婿托马斯·马肯菲尔德、莫顿以及威斯特摩兰伯爵的叔叔克里斯托弗·内维尔等人成为1569年叛乱的主要鼓动者,他们也是北方贵族中狂热天主教分子的典型代表。1568年,苏格兰玛丽女王逃至英格兰寻求政治庇护,反对派团结在玛丽周围策划了一桩宫廷阴谋:让玛丽与诺福克公爵结婚,从而使玛丽获得英格兰王位继承权,并处死塞西尔,最终实现恢复天主教传统和贵族特权的目的。但阴谋很快被伊丽莎白挫败,以诺森伯兰伯爵和威斯特摩兰伯爵为首的北方贵族无路可退,便发动叛乱。叛军由大约3800名步兵和1600名骑兵组成,步兵武器简陋,多为贫苦农民,而骑兵装备精良,是叛军的主力,主要由绅士、仆从、佃户构成[1](P104)。叛军于1569年11月14日进入达拉姆教堂,烧毁《圣经》和其他宗教书籍,推倒圣餐桌,竖立圣坛,并举行弥撒庆祝仪式和积极的军事行动。叛乱坚持不足一月即宣告失败,“伊丽莎白在塞西尔和沃尔辛厄姆等人的扶助下,镇压了北方叛乱,并于1572年处死了有可能成为玛丽新婿的诺福克公爵”[11](P128)。

宗教改革的一项重要举措就是解散修道院及对教产的转让、出售。亨利八世政府的这些举动并非仅出于掠夺教会财产的需要,更重要的在于,它是国家意志向地方社会延伸和强化的彰显。但是,由于修道院与普通百姓的精神与世俗生活的息息相关,其解散引发了一些骚乱。

1536年3月,在托马斯·克伦威尔主持下,议会通过了一项解散修道院的法令,规定凡年收入不超过200镑的修道院全部收归国有,由国王及其继承人按其意愿动用。随后,全国各地迎来了调查和解散小修道院的活动,民间对宗教改革以来的种种不满被推向一个新的高潮,各地流言四起,一些零散骚乱也开始出现,尤其北方的林肯郡与约克郡的反响极为强烈。

当时修道院具有慈善救济的功能,对穷人在生活上提供着一定的支持作用。例如,1536年,伦敦城内有原属修道院的15个慈善院和4个麻风病院,其中8个被解散,包括最大和最富的、用捐款建立的圣玛丽·斯庇托慈善院,它可为贫民提供180张床。圣托马斯和圣巴多罗缪也均可收容40个病人[12](P120)。在北方,因为约克郡和林肯郡修道院的数量甚至在全英格兰都是最多的[13](P66),其对穷人生活救助作用更加突出。比如,林肯郡沃雷修道院全部收入551英镑的22%用于济贫[21]。解散修道院不但会造成大量宗教财富的丧失,男女修士的工作与生存危机,而且普通的教民也有可能失去精神生活的寄托,那些穷苦教民也会得不到修道院的救助。有学者就指出,约克郡的人们就担心,修道院的解散不利于穷人阶级[13](P61)

1536年的解散小修道院运动总共关闭了376个小修道院,受到影响的教士总共 10000多人[15](P72)。其中,林肯郡和约克郡分别有37个和53个修道院被解散[9](P303),给两个郡的安定带来了极大隐患。可以说,解散小修道院成为北方社会骚乱的直接诱因和导火索,人们认为任何修道院都不应被解散[6](P284-314)。1536年,约克郡骚乱首领哈勒姆也指出:“因为人们看到了许多修道院被推倒了,他们相信剩下其他的也将被推倒。”[16](P78-116)求恩巡礼骚乱的领袖阿斯克就认为,平民起义的最大原因就是修道院的解散[17](P62)。在骚乱群众呈递给亨利八世的申诉条款中也明确要求:“恢复被解散的修道院,归还其房屋、土地和财产。”[6](P246)1538年,亨利八世启动解散大修道院行动,至1539年,封闭大修道院约186所,圣殿骑士团48个[14](P48)。1540年3月,英格兰最后一个修道院即耶路撒冷圣约翰骑士团修道会被解散[11](P115),修道院制度也宣告结束。在约克郡,一些小修道院在1536年被解散,由于教众的抵制,一些修道院则存在至1539-1540年①Cross and Vickers,Monks,Friars and Nuns.The record of the dissolutions in Cross and Vickers show that ten of the fifty-eight monastic institutions and nine of the twenty-four nunneries were dissolved in 1536.(The ten monasteries were Sawley[Cisterian],Drax,Haltemprice,Healaugh Park,Marton,North Ferriby,Waiter[Augustinian],Holy Trinity York[Bendictine],Coverham and Easby[Premonstratensian] .The nine nunneries were ElLefton in Swaledale,Kelderholme,Rosedale,Sinningthwaite [Cisterian],Arden,Nunburnholme,Nun Monkton,Clenthorpe[Benedictine] and Moxby[Austin] .)This differs from Woodward's figures,which stated that fifteen of the thirty-three convents were dissolved.。

都铎君主还抛售教会的金银器和贵重物品,打劫式地没收教会财产,掠夺教会的土地,激起了民众的恐慌与愤怒。亨利八世大量拍卖和转让修道院财产。据统计,“在诺福克郡,1535年的地产国王占2.7%,修道院占17.2%,地方贵族占 9.4%,乡绅占 64%”[11](P116)。到1539年年底,共有560所修道院被查禁,年收入值13.2万英镑的土地落入了“王室岁入增收法庭”[11](P115)1547年,亨利八世去世时,“有1/2—2/3的土地被出售或转让给俗人”[11](P116)。1547年,政府代表威廉姆·博德在彭林镇向教士们国王训谕,当地教堂的财产将被充公,引起了平民的骚动[1](P48)。第二年,当博迪再次来到康沃尔郡的赫尔斯顿推进王命时,被马丁·杰弗里等人杀死。以约曼约翰·雷塞为首的一伙人给予呼应与支持。有学者指出,1547年4月康沃尔的赫尔斯顿威廉姆·博德被杀,与他执行收缴教会财产有关,随之发生了西部叛乱[10](P18-40)。爱德华六世上位后,继续转让、拍卖没收的修道院土地,得到土地的新地主使用赶走居民、提高地租、圈地作牧场等方法获得巨大利益,这种兼并土地的方式,刺激了圈地运动的发展。1549年,罗伯特·凯特领导的起义主要指向了圈地运动问题。伊丽莎白时期,英国修道院地产的3/4已不属于国王。伊丽莎白继续出售剩余的修道院地产,使贵族、乡绅和商人获得了大量教会土地。“据统计,到1558年没收的修道院土地国王占4.8%,教会占6.5%,贵族占11.4%,乡绅占75.4% ”[11](P116)。

解散修道院使成千上万人流离失所。数以万计失业的修士、修女不得不还俗,他们有的务农,有的成为仆人,有的甚至沦为乞丐。1536年,求恩巡礼骚乱的民众向亨利八世的申诉中也表达了对解散修道院造成的社会问题不满,“许许多多的修道院被解散了,不仅许多侍奉神的工作未能妥善进行,许多您境内的人民也失去了救济,我们认为这对于国家造成许多修女失去她们的奉金,被迫离开”[4]。对于此种状况,都铎政府没能采取积极有效的解决途径。“克伦威尔残忍地对付所有反对解散修院的教士,服从的提供好的待遇,一些人成为教区教士,多数人还俗,靠领取年金生活”[14](P48)。但是由于沉重税收加上拖欠问题,大多数人无法靠年金生存。依附于修道院的仆人,也“失业”了,有些成为流民,成为社会骚动的隐患。那些原来修道院施舍度日的穷人失去最后的依靠,无法再安身立命。加之16世纪“圈地运动”对普通民众造成的生存压力,使所有这些人为生存计,将怨恨归结到宗教改革,要求恢复天主教以保障他们的信仰与生活,以骚乱的暴力抗争争取自身权利,也引发了社会危机,严重影响了社会的稳定。

凯特起义于1549年6月20日爆发在东部诺福克郡,因圈地问题而引发。阿特尔巴罗的村民因部分公用地被庄园领主所圈占掀起了骚乱,其后威蒙德海姆民众则壮大了骚乱阵营。威蒙德海姆的贵族出身的律师约翰·弗劳尔迪因以前在解散修道院行动中大获其利与周边民众关系恶化,然而他却想利用民众骚乱打压曾参与圈地的罗伯特·凯特。7月初,当骚乱者要求凯特归还公用地时,凯特不但欣然同意[8](P82-83),而且表示愿意领导起义队伍,他的兄弟威廉也参与其间。7月12日,起义军在诺里奇城的临岸穆斯霍尔德山集结。附近各地的农民闻风赶来,起义队伍迅速壮大到16000多人[1](P65)。7月21日萨默塞特政府派出传令官要求骚乱民众解散回家并予以大赦。但是,骚乱者已经开始攻占诺里奇的行动,7月22日,诺里奇失手,市长托马斯·科德和托马斯·奥德里奇被投进监狱,骚乱声势进一步壮大。7月30日,负责诺福克郡等五个东部郡区的北安普顿侯爵率领约14000人来到诺里奇,但是并没有采取积极镇压措施。骚乱者起草了“二十九条纲领”送给英王,没有向伦敦进军,也没有联合邻近发生骚动的各郡。统治者不仅没有理会他们的要求,还暗地里集结大军,准备消灭这次起义。8月23日,政府派沃里克伯爵率领12000人镇压叛乱。8月26日,他得到1000多名德意志雇佣兵的增援,发动对穆斯霍尔德山的进攻,“最终起义失败,伤者无数,农军被杀者3500人”。“凯特及其兄弟威廉也被捕,和其他300多起义者都被追获绞死”[9](P296)。

有学者特别关注了诺福克圈地对当地社会经济的影响,把圈地因素看作凯特叛乱的关键性要素而对宗教因素持忽视态度[18](P22-26)。王荣堂也强调圈地运动是凯特起义的原因[19](P55-56)。但是需要注意的是,尽管宗教因素不是凯特叛乱的根本要素,凯特也无意恢复传统天主教信仰,我们还是要关注凯特等叛乱者的宗教要求。在凯特提出的二十九条纲领之中,第八条指出,如果教士和教区牧师没有能力向教民布道,传递圣言,那教民有权另选他人。第二十条主要提倡对穷人孩子的宗教教导,引起领有圣俸的教士的关注,重申新教徒对所有基督教徒受教育的渴望[8](P105-107)。伍德曼对凯特起义给予充分的肯定:这次起义虽然失败,但是他们为了保护他们生长的土地和信仰,愿意冒险去反抗,是完全值得我们尊敬的[20](P78-84)。不过,这里对信仰的维护指的是对新教的认可,而不是对天主教的虔诚。

怀特起义和都铎君主玛丽女王的宗教政策变化有关。1553年,虔诚的天主教徒玛丽继承大统后,开始着手复辟天主教,打击新教。玛丽严格禁止新教徒布道,不许异端文学作品传布[21](P67-68);天主教圣徒和圣坛被重新重视;大主教克莱默也招致被逮捕的命运[22](P72-111)。这样,英国不但意味着天主教的复辟,而且加剧了国内政局震荡,促使了新旧教派势力的消长。由于一直为英国敌对势力的西班牙是天主教坚固的堡垒,具有一半西班牙血统玛丽却决定与西班牙王室联姻,有使英国沦为西班牙的附属国的危险,更有可能使英国受天主教国家西班牙的影响而重新回到教皇的怀抱。所以,这些引起了新教徒的恐慌,遭到英国一些民众反对,个别地方开始骚乱不断,肯特郡的托马斯·怀特叛乱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的。

1554年1月至2月间,“怀特召集肯特郡的绅士进行暴动,并率领一支约3000人的队伍包围了伦敦”[15](P89)。起义者的口号是“不让英国沦为西班牙的附庸”[23](P156),他们一路声称,“我们不想伤害女王,但要改组枢密院和贤明的国王的顾问班子”。由于怀特不愿洗劫伦敦,将军队移到金斯顿,历史证明这是一次致命的转移。“最后叛军被镇压,包括怀特在内的100名叛乱者被以叛国罪处死了”[24](P282),紧接着其他预谋的起义也随之瓦解了。正因为怀特等人没有明确提出恢复新教的要求,以D.M.娄德思为代表的一些学者强调怀特起义的世俗和反宗教因素,叛乱的真正原因是对玛丽与西班牙菲利普联姻而控制英国的恐惧[25](P68)。不过这种观点已经为一些学者所质疑、批判甚至抛弃。安东尼·弗莱彻就指出:“对外政策、婚姻和宗教是玛丽统治时期危机发生的焦点。”[1](P90)有研究认为怀特是新教徒,因此,给这次起义又赋予反对天主教复辟的意义。“实际上,很有可能怀特的目的是推翻玛丽的宗教政策”[26](P363-380)。但是,怀特的努力没能阻滞玛丽的血腥宗教复辟行动。“1555年2月4日,伦敦圣保罗教堂的牧师约翰·罗杰斯第一个被烧死”[15](P94),之后出现了更多的受害者。“玛丽在位的最后四年,大约有300人被杀害,当中有50名妇女”[23](P157)。玛丽的举措不但没有慑服英国民众,反而造成了更加严重的宗教混乱。

英国的宗教改革经历了亨利八世的急速展开,尽管从国家层面上开启了宗教制度的重新规划,并在行动上进行了强力推进,然而整个英国社会并没有适应这样急遽的变革,无论是在上层社会还是下层社会都造成了信仰阵营的分裂与对抗。亨利八世时期的反抗浪潮以求恩巡礼骚乱为典型标志,林肯郡与约克郡等天主教信仰浓厚的北方诸郡的骚乱,贵族、乡绅、教士和平民广泛参与其中,体现了民众对信仰变革的恐慌、对解散修道院的恐惧,也是民众面对社会变革的应激之举和自我拯救的反应。爱德华六世时期,新教政策得到了短暂巩固,新教基础已经初步奠定,这一时期的民众骚乱更主要是由于反对圈地运动而起的,宗教改革则被认为是推动圈地运动的原因。所以,这时以1549年凯特叛乱为代表主要是由于圈地运动促发,宗教改革在其中起着推动的作用,叛乱的目的却是为了维护新教信仰。玛丽统治时期,玛丽的突然复辟天主教,大肆残害新教徒和普通民众,这不仅使新教徒恐慌,还使普通民众陷入困惑。以怀特为代表的新教徒发起叛乱,企图反对玛丽的宗教政策。反对天主教复辟,是玛丽时期叛乱的一个重要原因。1569年,英格兰北方诺森伯兰郡和威斯特兰郡等爆发叛乱,是北方部分狂热天主教的贵族、乡绅和民众的最后的一次大规模的企图维护和复辟传统信仰的举动。可以说纵观这些典型的骚乱,虽然在不同时期发生的原因不同,但是它们都与宗教改革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无论是支持宗教改革,还是反对改革,都是对宗教改革的一种反映。虽然骚乱影响了英国的社会稳定,但这也是民众在思想意识领域的模糊探索,在一定程度上推进了宗教改革的进程。

近百年的宗教改革并非仅仅是宗教信仰的改变,而且与16世纪英国政治体制的改革、经济发展模式的变化、文化的变迁等方面共同推动着英国社会的进步,伴随信仰变迁的群体骚乱也成为推进英国宗教与社会变革进步的一支客观力量。求恩巡礼骚乱后,亨利八世继续深化宗教改革,进行财政、军事和行政改革,尤其重建北方委员会、改造北方治安委员会强化了对北方的治理。例如,在骚乱平息后,北方治安法官的不作为令诺福克公爵十分恼火,他责备治安法官缺乏警觉性,应该对骚乱负有责任[27](P100)。中央政府的举措削弱了北方藩镇贵族势力,加强了中央对北方的直接行政掌控,延伸了政府对北方的权威。1549年叛乱后,爱德华政府进行了治理策略的调整,强调顺从和对穷人的不同情,萨默塞特公爵因严重的政治危机而垮台,镇压起义也加剧了政府的财政危机,同时政府也加强立法禁止民众集会以控制骚乱酝酿的环境[8](P190-201)。1569年叛乱的镇压对于伊丽莎白政府具有重要价值。正如亨斯顿勋爵所言:“这次叛乱如果能利用得好,将会对她的权威十分有利。”[28](P213-235)女王对参与叛乱者杀罚并举,夺取北方财富,增加政府的收入,打压了北方敌对势力的经济力量;擢用新人,笼络人心,强化对北方的控制,增强北方对中央政府的认同感;追击逃亡苏格兰的贵族,支持玛丽并敌视都铎政府的苏格兰贵族也受到打击,从而进一步扩大了英国政府在苏格兰的影响力[29](P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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