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收下降，賭債不還的澳門經濟

譚志強

前 言

回顧過去十五年的發展，“一國兩制”在澳門的實踐，總體而言，其實是好時光多過壞時光，也可以用一套國際公認的客觀標準去計算的，這套標準就是聯合國所通過的兩個“國際人權公約”或且是《澳門特別行政區基本法》第二十五條至第四十二條裡列舉出來的種種澳門居民享有的基本人權。迄今為止，這些對澳門居民基本人權的保障沒有改變，繼續在澳門生效和有關部門執行落實，部分過去澳葡當局沒有積極落實的（如對婦女、未成年人、老年人、和殘疾人等弱勢團體的輔助），在過去十五年以來，還有不少加強。所以，即使不是單純地與香港過去十八年的表現相比，“一國兩制”在澳門的實踐仍是相當成功的。

經濟成長會由於

政策丕變而下滑

問題卻在澳門的高速經濟增長，並不表示澳門已經“發明”足以長期支撐高速經濟成長的種種“技術創新”，例如具國際市場競爭的高新科技產品，其人力資源的知識水平或管理素質更是沒有太多的提升，而是來自中央政府的兩項“政策傾斜”（經濟優惠）：只有澳門可以在中國領土上獨家開賭，港澳個人遊供應大量中國內地旅客。簡言之，基於經濟傾斜的經濟成長，也會由於政策丕變而經濟下滑。

五年之前，筆者曾經在整理澳門學者曾忠祿、馮家超、關鋒、王五一等的相關研究結果後，便已經預測過澳門的“經濟泡沫”可能隨時由於中央政府的“政策丕變”而爆破。

不但如此，當時澳門已經浮現和正在發生的問題，至少包括：

（一）外資只集中投資在回收速度較快的博彩旅遊業之上，澳門的整體經濟結構是否能夠自博彩旅遊業（龍頭）升級至休閒娛樂業（龍身）、會議展覽業（龍尾）的較高層次，一直成為疑問。換言之，即是澳門問題專家黃東所指出的，澳門經濟迄今只見龍頭，未見龍身龍尾。

（二）賭權開放後，對澳門本地的物價和房地產價格影響甚大。由於空前的經濟繁榮和大量投機性外資湧入，澳門物價樓價（租金）狂升，遠遠快過工資上升的速度，受薪階層的購買力大幅減低，於是，未曾買樓的普通市民，目前已陷入一屋難求的地步。與此同時，亦有，數千個被稱為“無殼蝸牛”的澳門本地無屋家庭，爭相申請入住澳門特區政府興建的公屋（經濟房屋），並至少要排隊三年以上。農民無地，市民無屋，自古以來都是社會動亂的根本原因。

（三）由於外來資金大量湧入，澳門本地人才供應不足，即使澳門迄今已經至少引進十幾萬五外地勞工，同時數以千計的“內地黑工”（持雙程旅遊通行證到澳門非法打工的內地人民）充斥新賭場的建築工地，趕工時發出的巨大噪音，嚴重影響到新賭場工地附近樓房居民的正常休息或睡眠（生活素質），環境污染、（都市中心地區）熱島效應等問題也日趨嚴重。

（四）澳門博彩旅遊業一直存在外在和內在風險。外在風險是目前澳門特區的年度開支，實在過分倚賴博彩旅遊業，賭博稅相關收益所占政府總開支內的比例太高，存在高度風險，因為，經濟增長的最初源頭是中央人民的“政策”，是由“政策”帶動起來的，一旦政策有變，消費和投資便會馬上停滯甚至倒退。即使“政策”不變，中國內地人民的“港澳個人遊”效應亦會逐步消散，博彩旅遊業也不可能永久興旺。首先是中國內地、香港、台灣或其他鄰近地區很可能在不久的將來跟進開設賭場，搶走澳門大量遊客；其次是內地旅客必然對澳門的新鮮感逐漸減退甚至產生厭倦感覺，只要到過一次澳門便至少幾年之內不再重來，還未到過的可能在下決定時寧願選擇更遠一點的馬來西亞的雲頂高原賭場，或者即將開業的新加坡聖淘沙賭場。再次是兩岸關係多變，一旦台海兩岸再次發生軍事危機，內地旅客也可能停止前往澳門旅遊。由於經濟結構過分單一，如果博彩旅遊業出現嚴重衰退，各大小賭場便必然會大量解僱工人，造成大量本地勞工失業，從而引起許多社會問題。內在風險是澳門即使尚未出現經濟衰落現象，也會在將來由於賭場太多（特別是賭桌過多），市場競爭劇烈，大賭場淘汰小賭場，當小賭場的賭廳經營者紛紛將賭廳交還持牌人，小賭場賭廳紛紛關門，博彩公司開始大批裁員（炒人），原本出身社團（黑社會）的賭廳工作者必然會在被裁員後重新出來經營非法勾當，影響本地社會治安。一旦賭收下降，賭廳紛紛關門，社會治安問題便更加嚴重。

（四）教育問題上，目前澳門本地勞工只要“四肢健全，不痴不呆”，便可順利進入各大小賭場工作，月入過萬，造成大批澳門本地青年紛紛放棄升讀大學的機會，爭相進入賭場工作，令澳門本地人力資源質素急速下降，高薪低能現象日漸嚴重。在“人人向錢看”，收入較低或較辛苦的一些專業技術工種（如木工、電工、水暖工、水泥工、傢俱工等等）後繼無人，現在已發生多項建築業相關工種人才供應不足的情形。

（五）資金外流問題上，部分中國內地幹部通過賭場“洗黑錢”愈來愈多，已經引起中央人民政府的密切注意，將來一定會大力打擊。

（六）人力資源枯竭問題上，澳門各大小賭場紛紛以近乎“惡性競爭”的手段，爭相招聘（搶）青壯年僱員，已嚴重侵奪澳門當地其他行業的人力資源，令其他行業（特別是與各類人力服務有關的中小企業），根本無法覓得適當僱員正常營運，紛紛被迫停業。

（七）階級分化問題上，由於澳門樓價暴升，市民的所得差距亦即貧富懸殊必將愈來愈嚴重，形成“世代貧窮”，窮人身份會如歐美國家般“一代傳一代”。

（八）“商人治澳”有優勢，但也有缺點，流毒可能更深，因為特區政府的某些不當政策或不作為，迄今已令僱用最多本地工人的澳門中小企業的基本利益也被某些擁有特權的大商人、大財團不斷侵奪，甚至因租金和工資高企而被迫關門。

（九）“病態賭徒”數字急升，特別是青年人病態賭徒的數目正在不斷增加，過去澳門年長一輩賭場工作者具有“病態賭博免疫力”的品格逐漸消逝，社會犯罪及家庭暴力等等社會問題的溫床。

（十）澳門土地資源一直相當有限，在大型發展商及港資房地產仲介商的炒作下，澳門土地及房屋售價以平均十一倍的數字暴漲，商人向官員行賄“圈地”以求取“暴利”的“傳言”頻頻傳出，政府卻一直未能提出一套合情合理的“說法”來有效說服市民。相反的是，許多貪污案件的曝光，不但證實了民間的“傳言”，更令澳門特區政府幾乎“管治權威崩潰”，即使年年派錢，都無法造成太多的“和諧效果”。

目前應該是反省的時候

總而言之，最近連續十幾個月賭收下降之後，不但澳門特區政府財政司司長梁維特公開表示要削減政府支出，民間社會裡其實也是暗流汹湧，不但多間賭廳關門，許多和賭廳有關的賭債（借貸關係），也陸續出現有債不還的事件。具體言之，欠債的賭仔一去無蹤，放債的廳眼見收債無望，無法將金主存在自己那裡的借款全數歸還，便一不做二不休地跟著人間蒸發，各個金主束手無策的案例，從去（2014）年的“黃山捲款外逃事件”開始後，便不斷在博彩業裡流傳，不久前大批金主公開地去澳門特區政府有關部門報案，只不過是冰山一角，倒帳的案例在未來一年之內，應該還會不斷發生。這些案例提醒大家，目前也應該是反省澳門或自己“何去何從”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