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亦中 赵 菲
中国电影在美国的口碑与传播
——基于对《纽约时报》中国电影影评的分析
■ 李亦中赵 菲
基于中国电影在海外传播的反馈信息不足,本文挖掘美国《纽约时报》历年刊载的89篇影评,探究美国影评人视野中的中国电影,观测中国电影“走出去”的实际成效以及遭遇的“文化折扣”。
《纽约时报》;影评;高频词;中国电影;国际传播
全球化时代是中西文化交融、竞争、共存的时代。季羡林先生说过,“文化交流要强调一个‘交’字,出入应该基本等同,入超和出超都不恰当。”从中、美两国电影交流来看,历来呈现严重的不对称。在市场层面上,影片交流“入多出少”;在信息层面上,中国电影在海外传播的反馈远未做到知己知彼,有不少基础性研究亟待展开。尤其那些已经“走出去”的中国电影,究竟在美国收获了怎样的口碑评价?从跨文化传播上可以引出哪些有益的启示呢?
美国南加州大学骆思典教授(Stauley Rosen)是有名的“中国电影通”,他撰写的长文《“狼来了”:好莱坞与中国电影市场1994—2000年》提及两个事例:其一是零点调查公司和《北京青年报》在1995年策划“中国人眼中的世界”问卷调查,结果5个大城市有1050个受访者就“最喜欢的外国电影明星”给出回答,前10位名单上美国明星占了7位,显示出好莱坞影星对中国青少年的号召力;其二,彼时在书摊上有两种“销路极好”的电影杂志(长春出版的《电影世界》和成都出版的《看电影》),他发现这类通俗杂志用大量篇幅介绍美国电影,由此证实多年来受好莱坞强势冲击,中国电影观众的视听习惯已经在一定程度上“美国化”,好莱坞电影文化直接影响了中国年轻一代的欣赏口味。
与之相比,我们针对海外观众所做的调研远远不及美国,我们对美国电影市场和美国观众的了解相当隔膜。迄今为止,国内所能见到的美国人对中国电影的评价,基本上属于一鳞半爪的碎片,大致包括以下三种来源。
第一种是由主流媒体提供的信息,一般以正面报道居多,间接转述美国人的评价,内容往往语焉不详。例如,1981年中国电影代表团访美,携《喜盈门》在华盛顿美国电影学会招待各界人士。观者认为,该片表现中国家庭内部的矛盾,提倡晚辈子女尊敬失去劳动力的老人并承担赡养义务,“这是世界性的主题”。再如,1985年由美国世界娱乐公司策划,组织《茶馆》《邻居》等10部中国影片在旧金山莱姆利文艺院线上映,“受到美国知识界观众的好评”。这一类信息实际上属于新闻报道,对电影研究者来说,有效信息大大欠缺。
第二种来自中国人在美国的观察与感受。如作家张辛欣深入美国电影圈,写出纪实性作品《我的好莱坞大学》,书中提供不少真实见闻。她发现,“语言障碍是外语影片进入美国市场的大问题”,所有不讲英语的外国电影都被打发到设施很差的艺术影院上映,观众局限于知识阶层。张辛欣感慨道:“美国的年轻人远比追着外国新碟片的中国年轻人狭窄小气。”她还发现,美国青年受不了东方电影(包括中国)的沉闷和诉苦倾向,“在电影艺术想象力方面,中国题材的电影经常给美国观众缺乏飞升幻想的苦闷感。中国电影多是写‘大历史’,作为故事中心的‘人’,很少给观众留下个人激情。”此外还有一些研究者借题发挥的言论。
第三种出自美国权威影评人笔下。例如,美国著名影评人罗杰·伊伯特曾发表对《大红灯笼高高挂》的评论,他认为该片“充满肉欲之美和愤怒之情”,指出“这一次,张艺谋又用了和《菊豆》一样大胆明亮的色彩,影片使用经典的‘特艺色彩’三色拍摄工艺,产生红黄两色特别丰富的艺术效果。由于这一工艺好莱坞早已无人再用,所以我们在美国电影里已经不可能再看到这样的效果了。从某种意义上说,《大红灯笼高高挂》仅仅是为了我们的眼睛而存在着的,将全部情节抛开,剩下的就是由建筑物、织物、色彩对比和女演员们的面孔带给观众的感官愉悦。不过,在这美丽的底下,是那种生活的残酷现实,就像是这大宅里的生活,表面的舒适底下是奴役的罪孽。”必须一提的是,这篇影评写于1992年3月,而中国读者接触此文已经是二十年过后,由上海译文出版社2012年推出的罗杰·伊伯特影评集《在黑暗中醒来》,其时效性大大滞后。
全球化时代,中国电影要实现有效的国际传播,离不开对海外受众的认知与了解。为弥补这方面不足,我们以美国《纽约时报》刊载的影评为切入点,着重探究美国影评人视野中的中国电影,观测中国电影“走出去”的实际成效以及遭遇的“文化折扣”。
洛佩特在《美国影评人文选》的前言中,高度肯定美国媒体影评的整体成就,称其继承了“美国非小说类杂文中最具文学性的写作传统,可能比其他任何一种艺术评论都凝聚了更多的精力投入、写作激情和分析智慧”,已经“形成一个扎实的美国电影评论流派”,是美国“电影接受史的重要部分”。①由于各家媒体性质不同,读者对象不同,美国影评人之间也存在着差异。一般分为大型日报(如《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全国性新闻周刊(如《时代周刊》《新闻周刊》)、区域性小众周报(如《村声》《芝加哥读者》);人文类杂志(如 《纽约客》《大西洋月刊》);行业性媒体(如《综艺》《好莱坞记者》);大众娱乐杂志(如《娱乐周刊》《首映》);学术性期刊(如《电影评介》),等等。就受众影响力而言,大型日报的权威性地位无疑是最高的,其中《纽约时报》首屈一指。某些较特殊的“小众电影”,不少小城市院线只有在看到《纽约时报》发表了正面评价以后才敢排片上映。片商也喜欢在广告上引用《纽约时报》这样覆盖全球的重量级报刊的赞语,以此触发观众观影欲望。
基于《纽约时报》影评人在美国社会的特殊地位与影响力,我们从相关数据库、图书馆和互联网等渠道,收集到《纽约时报》影评版自2001年1月到2011年10月间刊发的有关中国电影的89篇影评,从中获取中国电影在美国上映的口碑评价。首先,我们按内容分析法对89篇文本进行分类,按影片类型、导演、影评人、影评字数、发表年份、影评人评价态度等逐一梳理;然后,划分文艺片、社会片、动作片、历史片、爱情喜剧、纪录片等六个类型作文本细读;最后归纳影评的关注点、态度及导向,将这些评论联系在一起进行比较和分析。
从历时性来看,《纽约时报》影评人对中国电影的关注度呈逐年上升趋势。从2001年度刊发4篇,增长到2011年度刊发17篇。在影片类型上,影评人对中国电影的关注视野越来越宽,起初仅关注文艺片/社会片,到后来几乎囊括所有在美国公映的中国电影,涉及功夫片/动作片、历史片(主旋律电影)、纪录片/纪实片,等等。根据影评数量分布,《纽约时报》影评人关注的重点依次为:文艺片/社会片影评37篇,占总数的42%;功夫片/动作片影评24篇,占总数的27%;纪录片/纪实片9篇,占总数的11%;还有历史片6篇,爱情喜剧3篇。详见表1。据此,可以得出以下结论:1.关注当代中国社会现实,是美国《纽约时报》影评人评价中国电影的主要动机。文艺片/社会片加上纪录片/纪实片的影评数量,所占比例达到53%,超过半数以上。2.功夫片/动作片是美国《纽约时报》影评人最为熟悉的类型。3.从单篇影评字数来看,《纽约时报》影评人用了最多篇幅的,首推中国纪录片和文艺片。
在样本六位影评人中(见表1),评论中国电影最多的两位作者分别是A.O.Scott和Manohla Dargis。前者1966年出生,毕业于哈佛大学,其职业生涯是在《纽约书评》担任助理编辑开始的;著名影评人Janet Maslin 2000年退休之后,加盟《纽约时报》艺术版,2004年成为首席影评人。后者1961年出生,她曾在《洛杉矶时报》和《洛杉矶周报》担任影评人及编辑,在《村声》杂志上发表过电影评论,现为《纽约时报》首席影评人,具有鲜明的评论风格。
文本挖掘是一项全新的信息检索与知识发现技术,主要用于从大量非结构化文本数据中挖掘有效信息,特别适用于对电影评论这样的语言文本作定量分析。本文主要使用墨尔本大学Steven Bird教授主持开发的自然语言处理开源工具集NLTK,对《纽约时报》影评人十年间评论中国电影出现的高频词进行频率统计。我们汇总后发现,评论文艺片出现较高频的词有“城市(city)”“人民(people)”“生活(life)”“人类(human)”“社会的(social)”“文化(culture/cultural)”“政府(government)”“政治(politics)”;评论历史片和纪录片较高频的词有“人民(people)”“生活(life)”“城市(city)”“社会(social)”“经济(economic)”“政治(politics)”“家庭(family)”等。从这项分析中,明显看出美国影评人所持的社会学批评维度。
表1 《纽约时报》影评人关于中国电影发文情况一览表
通过进一步分析,我们得出《纽约时报》影评人对中国电影的基本态度:在被评价的中国影片中,影评人对68.5%的影片持肯定态度,对16.9%的影片持否定态度,对其余14.6%的电影持中立态度。换句话说,《纽约时报》影评人对中国电影的基本态度是积极的。具体来看,美国影评人持中立态度的文艺片有《美人依旧》与《和你在一起》,文章内容基本上是对影片剧情的介绍,以及对影像风格的客观描述。影评人持否定态度的影片有《周瑜的火车》《雪花秘扇》和《寻欢作乐》。如《周瑜的火车》被指“建立在细节和碎片上,像是一些经典电影的回忆而非一部影片,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为了填补市场上已认知的缺口而诞生的自我毁灭的商业怪兽。”
《纽约时报》影评人对历史片的评价比较极端,获得肯定性评价的影片有《唐山大地震》和《南京!南京!》,认为这两部影片从微观角度人性化地刻画一个历史悲剧;给出否定性评价的影片有《横空出世》,在美国影评人看来,“具有不合时宜的意识形态输出”;获中立评价的有《建党大业》和《辛亥革命》,“以群像化表演支撑起中国革命宏大历史叙事”。对功夫片/动作片的评价中,持肯定态度、否定态度和中立态度的片目基本持平。作为中国商业电影热门的类型,美国影评人对“中国功夫”有更多期待,在题材细分上,包括古装功夫片、香港动作片、功夫喜剧三个类别,其中评论古装功夫片的数量最多,包括《英雄》《十面埋伏》《天地英雄》《功夫之王》《战国》等多部商业大片。
《纽约时报》影评人对《英雄》给出了“经典得就像中国的《红楼梦》”这样的溢美之辞,并高度评价李连杰,称他是“华人世界屹立在好莱坞的最后一名武士”。探究《英雄》美誉度背后的几大原因:其一,《英雄》给西方观众带来了东方视觉奇观:“当国王对这个故事不买账时,无名讲述第二个、第三个和最终第四个版本。张艺谋和他出色的制作团队,以惊人的色彩作为故事之间交替变化的信号,色彩如洪水般在银幕上变幻,一会儿像一本小红皮书般生动,一会儿是一尘不染的白色,一会儿变为微妙的蓝色,一会又变成一种淡草绿色,令人垂涎想舔银幕。”其二,《英雄》对美国观众来说不存在意识形态方面的冲突,“如果你不觉得各种人物以统一中国的名义所做出的牺牲过于辛苦和漫长的话,虽然《英雄》总体上小于其所有精彩片断叠加的总和,仍是一部总体令人满意的作品。”影评人还认为,“《英雄》是一场视觉盛宴,但是故事的过多分段使之无法聚集足够的气势,而且过度的艺术化处理,很难传递情节的紧迫性。至少从观者角度来看,中国第一王朝的建立远比不过梁朝伟忧伤的眼睛、张曼玉惊天动地的魅力、章子怡从盛怒到脆弱优雅迅急如蜂鸟般的变换能力。”究其深层原因,《英雄》在北美有意无意地迎合了“9·11事件”过后美国霸权主义意识形态的需求,“我们必须承认,中国电影密切关注国际事务及其与世界的接触,已经影响和改变了对中国文化传统的解释,开始去拥抱一个新的国际维度了。”
针对吴宇森导演的《赤壁》,《纽约时报》发表过一篇影评,题为《这是中国大银幕上好人与坏人的对决》(It’s Good Guys vs.Bad Guys on a China-Size Scale),凸显出该片在跨文化传播中遇到的障碍。中国人都知道,《三国演义》赤壁大战的故事背景是刘备、孙权、曹操“三足鼎立”,魏、蜀、吴三方展开政治与军事博弈。然而,美国人并不知晓如此复杂的历史背景,将这个故事简单认定为“基于14世纪的中国小说《三国演义》,讲述一千多年前东汉末年的故事。《赤壁》采用被人熟知的战争片或西部片设置:好人寡不敌众,费尽心机打败了强大的敌人。”美国观众习惯将剧中人分为正反两股势力的较量,即周瑜领导的“正面势力”和曹操领导的“反面势力”,却忽略了还存在一个刘备。就这样,一个在中国家喻户晓的三国故事居然成了一个特洛伊式希腊故事。由此启示我们,如果要讲中国故事给世界听,选择讲什么故事、如何讲故事需要审慎对待,避免陷入“鸡同鸭讲”的窘境。
再来看看进入美国影评人视野的中国“主旋律”影片。《纽约时报》刊发的几篇影评,立论比较客观,并未涉及意识形态批评。如《建党伟业》和《辛亥革命》两片均被冠以“lavish”,这个形容词含有豪华的、慷慨的、挥霍的意思。在影评人Andy Webster笔下,《建党伟业》是 “豪华的、像马赛克镶嵌般冗长铺叙的、自1911年至1921年的历史故事”;他对群像人物刻画和跳跃的叙事节奏颇有微词,“任何不熟悉这段历史的人,都会对如此紧凑的剧情感到茫然。叙事字幕和稍纵即逝的著名人物标识,几乎对观众没有任何帮助。”谈及具体人物,他用寥寥数语概括人物形象,即“冯远征所扮演的革命先驱知识分子陈独秀充满力量;刘烨塑造的毛泽东则感性温和。”好莱坞电影一贯通过个体命运叙事呈现个人主义价值观,而中国主旋律电影在宏大叙事语境中,个人形象一般都从属于历史事件,缺乏有血有肉的人性刻画,虽然中国明星出场会给中国观众以观影满足,但终究地域有别,这些影片很难引起西方观众共鸣。
2010年以来,中国向美国输出的三部爱情喜剧片《全城热恋》《全球热恋》《我知女人心》引发关注。这种类型片与好莱坞有天然渊源,美国影评人驾轻就熟,议论风生。第一部《全城热恋》上映后,即被《纽约时报》影评人定义为“中国的约会电影(date movies in China)”,称其“让观众对振奋的、有时痛苦的爱情冒险燃起希望”。第二部《全球热恋》更得到赞扬,“就在美国电影因为世界金融体系失衡,好莱坞全球娱乐霸主地位需要得到帮助的时候,他们又遇到一次冲击:一个知道如何制作‘浪漫爱情喜剧’的中国!《全球热恋》提供了我们需要从浪漫喜剧中获得的所有元素,该片第一次有了在美国抢夺电影市场的可能性。与美国本土出品的两部爱情喜剧相比,这种传统温馨的喜剧更让人感到窝心。”第三部《我知女人心》翻拍梅尔·吉普森主演的同名美国片,有如此明显的参照系,美国影评人就不认同中国版了。Mike Hale指摘该片是“紧张的、死气沉沉的模仿”,尤其女主角选择不当,“巩俐女士的骄傲和巨大的空白之美,很适合饰演满腹心计的皇后或命运悲惨的妾,却不能令观众产生同情。”此外,中美文化对于“性”的不同尺度,也引发美国影评人质疑,“美国版男主角尼克用特殊能力获得床笫之欢;而中国版男主角却仅仅与女人共进晚餐。我们没有看到任何床戏,甚至没有看到男女主人公同处一间卧室。”由此可见,中国翻拍美式浪漫喜剧的目标受众主要在国内,并不适合向美国输出,反倒是传统温馨的原创爱情喜剧在美国更具市场潜力。
写影评往往涉及导演,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纽约时报》影评人对多位中国导演的关注是持续性的,第五代导演中受到关注的有张艺谋、陈凯歌、田壮壮、何平、冯小刚等;第六代导演中有贾樟柯、娄烨、王小帅、王全安、张扬、陆川、宁浩等。其中,张艺谋、陈凯歌、贾樟柯三位导演特别被美国影评人另眼相看。张艺谋导演的作品几乎全部进入《纽约时报》影评人笔下,包括《我的父亲母亲》《幸福时光》《英雄》《十面埋伏》《千里走单骑》《满城尽带黄金甲》等。陈凯歌导演的作品也备受关注,《和你在一起》《无极》等片都获得深度点评。颇有意思的是,《纽约时报》影评人对张艺谋和陈凯歌均直呼其名,但提及贾樟柯时,却改口尊称“贾先生”(Mr.Jia),他被视为“一个才华永无止境的中国导演”“一个现实主义者”“中国社会与文化转型时期中国年轻人的代表”,以及“表现后现代愤怒情绪的现代派大师”。
需要说明的是,一定程度上,张艺谋是进入美国电影市场最成功的中国导演,经过了北美地区票房的验证,见表2。2002年,《纽约时报》将张艺谋列入“全球最重要的十位电影导演”。
表2 张艺谋作品北美电影票房一览 (截至2009年)
张艺谋从文艺片转型商业大片《英雄》,受到美国影评人的肯定,称其“从一个拍摄落后中国在意识形态表演的艺术片导演,向一个应和主流文化野心勃勃的商业片导演转型。无论好坏,张艺谋讲述一个诱人故事的能力和上演一场真正盛事的才华无需怀疑。”《十面埋伏》获得的评价则逊色于《英雄》,“《十面埋伏》是关于鲜血与激情的奇幻飞行,是华美的娱乐,是鲜血、激情和丝绸的盛宴,影片充满让人窒息、如痴如醉的动作打斗。这部电影可能会让你气喘吁吁,但绝不会让你为它流泪感动。”该片还受到这样的批评,“我们不能用意大利歌剧的现实主义标准来看这部电影。这部电影的表现侧重于色彩、动作和沉重的感觉,其色情表现超出了美国影片中得体的淫荡。”
总体上看,《纽约时报》影评人对中国电影的评价是中肯的、客观的,相比国内不少“酷评”显得宽容和务实。他们对中国电影人评价很高,认为中国拥有电影大师,尤其看好贾樟柯。美国拥有成熟的电影分级制,中国至今在这方面尚未建立完善的规制,《纽约时报》影评人也十分关注中国电影的生态。
在风生水起的网络时代,星罗棋布的电影网站也是了解中国电影在海外传播口碑反馈的重要渠道,亟需组织专业人员搜集并整合这些海量信息,其重要性及参考价值不亚于职业影评人给出的评价。
以美国著名的“烂番茄”(ROTTEN TOMATOES)网站为例。这个电影网站由影迷Senh Duong于1998年创建,专事提供电影资讯、影片背景和电影评论,现已成为电影发烧友和电影爱好者的首选。该网站不仅提供职业影评人撰写的影评,并且让观众在讨论区自由发表评说,也可给影片打分。上海交通大学电影电视系师生曾组成课题小组,从“烂番茄”网站截取网友评价,归类后加以梳理,在此基础上分析美国观众如何看待中国电影,得出相关结论:1.美国观众对中国演员的关注度比较低,除非是特别有名的功夫巨星(如李连杰和成龙),方能激发他们的观影兴趣,或者产生一定的亲近感。以中美合拍片《面纱》为例,该片配角由大陆知名度颇高的黄秋生和夏雨饰演,但在《面纱》的评论中没有人提到这两位中国演员;又如周迅出演《云图》,也乏人关注。由此可见,演员阵容是否“大卡士”,乃美国观众接受中国影片的一个先决条件。2.美国观众对人权、平等、儿童保护等方面的意识非常强,因而对中国影片涉及这类话题相当敏感,如果处理不当,就会引来负面评价。例如,《面纱》遭受的负面评价中,有4%的网友提到导演有“厌女情结”;对《功夫梦》的评价中,有5%的差评是针对“鼓励儿童使用暴力”。3.美国观众对影片的音乐与音效要求比较高,“配乐优美”和“音效很棒”是影评中出现频率较高的评语。比如《卧虎藏龙》,有10%的观众称赞此片“音效使用恰当”。这些来自美国普通观众的第一手信息,值得中国电影人高度重视。唯有知己知彼,据此制订或调整影片选题、叙事方式、演员人选和营销策略,才能使中国电影“走出去”真正落到实处并且收到成效。
注释:
① Philip Lopate.American Movie Critics:An Anthology from the Silents until Now(Expanded Edition).New York:The Library of America.2008.
(作者李亦中系上海交通大学媒体与设计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赵菲系上海交通大学媒体与设计学院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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