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魏晋文人普遍嗜酒,而人们很少将它与“仙”的意想联系起来认识,其实我们考查后发现,魏晋文人的嗜酒与“仙”有着诸多的外部和内部的联系。
关键词:魏晋文人 饮酒行为 仙意想
作为魏晋风度的标志性表现之一的饮酒,一直受到学界的重视,但是很少有人将它与“仙”联系起来考虑。虽然“仙”原本是道教中的宗教概念,魏晋名士也理性地普遍不信神仙,然而他们的嗜酒似乎与仙有着某种联系。
一.饮酒行为与对“仙”追求的外部联系
魏晋文人纵情饮酒有很多外在表现,其具体内容与追求“仙”的遗世弃俗、任化自然、悠然自在等特点存在一定的外部联系。
1.两者外在表现特点的联系
《庄子·天地篇》对“仙”的悠然自在进行了描写:“千岁厌世,去而上仙,乘彼白云,至于帝乡,三患莫至,身常无殃。”这句话描写了作为一个“仙”可以忽视自己本身的职责而去从事自己的兴趣爱好,表现出“仙”在外在行为上还应该具有悠然自在的特点。
魏晋名士终日以饮酒为乐,在《世说新语》中不难找到“终日共饮而醉”“好饮酒”等字句,说明当时的文人曾花费大量的时间在饮酒上。这就产生一个问题,文人大多有官职在身,处于职务的要求,他们必须要保持在固定的时间有一定清醒的头脑来处理事务,可他们终日饮酒,在其位不谋其职,反而表现出一种悠闲自在的感觉。比如《世说新语》中有这样来形容山简爱酒:“山季伦为荆州,时出酣畅。人为之歌曰:山公时一醉,经造高阳池。日莫倒载归,茗艼无所知……”可以看出山简即使出任荆州刺史,但经常出门尽性地饮酒至大醉,表现出一种特别的悠闲自适,同时也摆脱了世俗普遍的追名逐利的心态,显示出一种脱俗的气质。这种心态和状态与“神仙”似乎是没有本质区别的。
2.两者神韵特点的联系
《庄子·逍遥游》中对“神人”是这样形容的:“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可以看出他意念中的“神人”应该有两个外在特点,第一个是“不食五谷”、“御飞龙”,或曰“遗世弃俗”;第二个是“吸风饮露,乘云气”,就是“任化自然”。魏晋文人的饮酒在行为上有放诞、不拘于世俗的特征,在形体上的有清新脱俗的特征。这两点与“仙”追求遗世弃俗、任化自然的特点有联系。
与中国传统饮酒追求进入一种微醺的醉境的状态不同,魏晋的人们饮酒更多的追求的是一种狂醉境界。这是一种人类最原始生命本能的体现,使得一切道德的东西都被狂放所代替。例如刘伶酒后醉态的“脱衣裸形”,这一行为是“非理性”的、不合礼教的。但刘伶却十分有“理据”地说自己把天地当成是房屋,把房间当成是裤子,还反问他人为何进入自己的裤子。他的主观感受有可能是因为醉酒之后,酒精刺激大脑皮层而形成的幻觉,是这种幻觉让他坚信自己“以天地为栋宇”,并做出放诞行为。由此得出文人们醉酒后表现出来的放诞行为与“仙”形象的遗世弃俗,任化自然的特点是充分契合的结论。醉酒时由于酒精的作用使手脚不听使唤让人产生轻飘欲飞的感觉,而于此同时大脑皮层细胞也相当活跃,潜意识的想象也增加了,各种幻觉也随之喷发而出,配合那种飘然的感觉,使人真的宛如飞行在烟雾缭绕的仙境里。不管是在喝酒的人还是旁人看来,饮酒之后都会有一种形体上的脱俗清逸、任化自然的感觉,这与“仙”的形象是有所联系的,体现了当时文人对“仙”的一种追求。
二.饮酒行为与对“仙”追求的内部联系
从饮酒行为的内在蕴涵来看,饮酒很大一部分源自于要逃避黑暗的现实来寻求精神的寄托,同时也是曲线表达自己个人精神气质的方式之一。这与通过“仙”来表达对精神上的理想世界以及精神气度上通脱与超迈的追求。
1.两者精神状态的联系
“王卫军云:‘酒正自引人著胜地。”酒能够自然而然地把人引到美好的境地,这种美好的境地给人带来的不仅是一种心情上的愉悦,更是精神的自由舒展。再拿《世说新语》中的“竹林七贤”来看,“七人常集于竹林之下,肆意酣畅。”其中的“竹林”就可谓是“七贤”所追求的避世仙境,他们在竹林里畅饮正是表明一种远离世俗的隐逸。由此看来,饮酒成为了众多文人出世之后忘却世事,张扬自己的个性,丰富自己的精神世界的方式之一。
对于此期的文人来说,面对动荡黑暗的社会,他们在“入世”的同时无法保全自己的生命和气节,而“仙”的世界为他们展现的却是一个可以自由解放个性、远离俗世侵扰的理想世界。魏晋的文人们在避世的同时选择饮酒等享乐方式正是在为自己构造理想中“游仙”所在的理想世界,换句话说,他们选择饮酒这一行为与他们对“仙”的向往是不无联系的。
2.两者内在气韵的联系
饮酒作为一种行为,对饮酒者的一种精神气节能有所体现,就拿阮籍来说,他母亲去世后,他在埋葬母亲之前先“饮酒二斗”,在另外一则“阮籍服丧”中也说道:“阮籍遭母丧,在晋文王坐进酒肉。”阮籍为何要在服丧期间吃肉饮酒的呢?这与传统的礼教明显是不合的,那么这是否表明阮籍不孝?其实不然,阮籍在与母亲诀别的时候“直言‘穷矣。都得一号,因吐血,废顿良久。”可见阮籍对于母亲的去世是十分痛心的,并且因此而生了很久的病。阮籍在服丧期间饮酒,不仅仅因其爱酒,还因为饮酒是他精神上的与传统礼教的对抗的表现之一。这充分表面饮酒能作为一种从侧面来表现人精神气韵的表达方式,而这里所追求的精神气韵就是“仙”所代表的独立的精神气韵。
另外当时人们饮酒都是与志同道合者一同宴饮酣醉,就拿“公荣无酒”这件事来说:“王戎弱冠诣阮籍,时刘公荣在坐。阮谓王曰:‘偶有二斗美酒,与君共饮。彼公荣者,无预焉。二人交觞酬酢,公荣遂不得一杯。而言语谈戏,三人无异。”阮籍、刘昶与王戎在一起清谈饮酒,说明他们志趣相投,而阮籍有为数不多的好酒,只与王戎分享,足以见得阮籍对刚刚成年的王戎的的欣赏。三人不管是喝到酒的还是没喝到酒的都与平常一样玩笑言谈,特别是刘昶不因为没喝到酒而发怒。从这一件与饮酒有关的小事上我们能够看出三人的处变不惊、心胸宽广等等的精神品质都通过饮酒这一件小事体现。这也从另一个侧面表明了饮酒行为与个人的精神气质体现有关,而这种精神气质与“仙”所特有的仙风道骨的气质是相通的。endprint
三.饮酒行为与对于“仙”的追求具有联系的原因
魏晋时期饮酒行为与对于仙的追求存在联系是有多重原因的。
1.政治动荡黑暗
魏晋时期是被后世历史学者们所公认的中国历史上最为典型的乱世,两百多年之中纷争不断,这一时期,人体生命的尊严与价值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就以周顗《三日仆射》为例:“周伯仁风德雅重,深达危乱。过江积年,恒大饮酒。”正是周顗对于危难动乱之世有着深刻的认识,所以他才在过江之后经常大量的饮酒。所以说,政治局面的不稳定与周顗大量的饮酒有很直接的关系。面对无力改变的黑暗的社会现实,文人们只能在对世俗的消极反抗中展现自我,在精神上就是追求“游仙”“成仙”来达到超脱现实的效果,而饮酒就是外在的表现形式,能够排解苦闷,麻醉心灵。
2.道家思想的影响
东汉末年,儒学衰微,文人名士在一系列的政治活动失败之后,再也无法相信统治者及其统治集团长久以来宣扬的重名教、守礼节的儒家价值观,而是转向研究老子、庄子所代表的道家学说。而“仙”作为从道家思想而衍生出来的概念,更受文人追捧,另外道家思想所倡导的无为,隐逸等内容都影响着文人名士们对避世以及饮酒行为的态度。而饮酒行为在某种程度上对抗的传统礼教,真是以儒家思想为领导的。所以说,饮酒行为也是人们利用道家思想来对抗儒家思想的一种表现。饮酒行为与对“仙”的追求都源自于道家思想的影响。
3.重视生死
由于战乱不断,人们无法保证自己的生命,所以魏晋时期的文人们对生命格外的重视,“人生寄一世,奄乎若飘尘”;“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皆表达了一种对生命短促、人生坎坷的感叹。正是因为这种对生死的重视,当时的文人们渴望追求“仙”的无尽生命,与现实的享乐。所以说对于“仙的”追求和纵情饮酒拥有共同的出发点——重视生死。
饮酒作为魏晋风度代表性的表现形式之一,它的外在表现和其所代表的思想内涵与魏晋时期文人们对“仙”的各种特质的追求具有很紧密的联系,这种联系是有多重原因的。但是,不管是饮酒还是对“仙”的追求都表现出魏晋时期文人们与众不同的精神世界。
参考文献
[1]崔大华:《庄子歧解》,中华书局2012年版。
[2]李泽厚:《美的历程》,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
[3]《鲁迅全集 第3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年版。
[4]李书坡:《魏晋游仙诗中的文人生命价值观》,《青海师范大学学报》2009年第2期。
(作者介绍:余莹,常熟理工学院中文系学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