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林
偏远而原始的苗族村落,对于游人来说,往往感动于它的秀美;对于生活在这里的苗族村民,却是对山高路远、与世隔绝的无奈;对于一个扶贫工作者,必须面对所有的残酷和艰难,必须要有改变的希冀和勇气,因为这是责任。当我提着行囊,孤独地爬进这个神秘、穷得让人生畏、古朴得让人发狂的苗族古村寨时,还是被震撼了。
放下行囊,没有开始,一切已经开始。扭仁村是湖南省凤凰县传统的苗族聚居区,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是国家扶贫整村推进村之一。这里,往往这边洪水泛滥,那边庄稼干旱严重;对面说句话听得见,走过去要半天;这里,山高坡陡,交通不便,信息闭塞,自然资源匮乏,常年是云海茫茫,云雾环绕,到最近的集市赶集要起早摸黑走一天,打个电话要“喂…喂…喂”半天。
在走访老村长麻清和时,我们既深深地被这里的贫穷刺痛,又深深被老村长感人肺腑的为民情怀所打动。这个61岁的苗家汉子,满脸的皱纹和苍桑,走路一拐一拐的,与妻子和孩子三人挤在两间狭小破旧的石头房里,大门是破旧的木版钉成的,为防漏雨,窗户用以前别人不用的铁皮封起来了。
要想富,先修路。麻清和一上任就着手修建村里的路。为筹资金,他把自己养的80多只羊,一只只地卖了,用于购买材料,带领大家如期修建了村里的石板路。在修建村小学时,为节约资金,身体已有残疾的他,主动出工,带领村民挑砖挑瓦,顺利建成了村里第一个小学。在不断的辛苦付出中,麻清和的身体跨了,有病的双腿走路都困难。在退出村长岗位后,基本失去劳动能力,靠低保和军人优抚金勉强维持生计,家里也是一贫如洗,房子摇摇欲坠。
进入六组,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间破旧的土砖屋,屋面依稀盖着瓦和树皮、帆布等,门前传统的苗家门栏严重破烂不堪,这就是46岁的农双明家。为了养家户口,他远在浙江做小工,家里只有妻子麻二花带着两个年幼的女儿。妻子因为患有肿瘤病,无法下地干活,家里基本上靠农双明每个月邮寄回来的500元钱维持所有开支,望着他们破旧的家,看到灶台上锅里简易的中饭,我们的眼眶都红了。两个孩子说,爸爸很少回来,因为回家一躺路费太贵,他舍不得,想省下路费给妈妈抓药。
不停地走访,不停地了解,不停地震撼。一天中午2点多,我在房间里起草农民合作社的章程,几个孩子在门外玩,有两个孩子站在窗外,一直望着我,嘴里还不停说着什么。因为当时没有留意他们,看到他们说了几次,我停下来,打开门,问他们。见我用普通话说话,他们胆怯地说了几次,我才听懂。原来,他们是两姐弟,上午9点第一餐没有吃饱,就与大家在外面玩,离第二餐还有两个多小时,饿了。在门口玩时,看到我桌子上有包方便面,想吃,就不断地用苗语说,“叔叔,我饿,给我吃的。”我忙拿起那包仅有的方便面给他们,他们雀跃般飞快地离开。
望着他们的背影,我陷入了沉思。贫穷不是孩子的错,但是贫穷却让孩子承受了很多。在为生计奔波的时候,在整体性贫穷的村落,再苦不能苦孩子,其实是一句苍白无力的口号。
6月30日晚上,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滂沱大雨一直下个不停。晚上8点多钟时,门突然咚咚地响,当时,我以为哪家出事了,惊得立即跳下床。提着手电,打开门,只见60多岁的村长,打着雨伞,站在门口,满身都被雨水打湿了。他简单地说:“停电了,怕你们不方便,送几只蜡烛来。”望着村长手中的蜡烛,我惊呆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下这么大雨,60多岁的村长走了近1里路冒雨给我们送蜡烛来!我强忍着泪水,站在门口,久久地望着村长在雨中消失的背影。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我发觉自己来扭仁后,常常含着泪水。这泪水,既有对当地村民艰难生活的伤感,也有对当地村民的感激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