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河（组诗）

矣向阳

路过红河县城

一条巨大的现实的红河放肆着它的狂野

撕开云南高原的肥沃和天空的湛蓝

村庄陷落了炊烟    马帮失散了灯盏

而另一条想象中的红河却荡漾着她的恩泽

她的子民    无论砂石还是鱼虾都必须学会摆渡

在污泥浊水里保持生命的呼吸

在低下阴暗中坚守神性的尊严

而哈尼族的水田却从谷底一路奋发向上

把天梯架到最高的山顶去接近天堂的门楣

天光云影全都徘徊在哈尼女子的心底

唱一谷一坡的歌谣和满乡满镇的爱情

而旱地赶马驮茶     水田栽秧拿鱼的汉子

却在半山半路捡到了幸福的钥匙

在石头的城堡藏金埋玉    生儿育女

在篱笆的边沿射箭开枪    保家卫国

我和我的朋友是外族的文人

在紧随一条大河的足迹和声响的漫游中

在中国西南的云端    在神秘的哀牢谷地

发现了这首关于地理和历史交织的汉诗

一条河或者一条路

是一条河的流浪启悟了一条路的行走

还是一条路的光明烘托了一条河的曲折

其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它们可能相遇和结伴

逢山就开路    遇水就搭桥  不平就鸣

思念就出发    想笑就别哭

一河吼叫是豪放    一路欢唱是婉约

正如小狗可以大声叫    或者此蝉不鸣

你载你的船 我开我的车 条条路上都有朝圣者

天空的雄鹰或麻雀   它们从来不相互挡道

阳关道还是独木桥   都可以走到天黑和天亮

不论以何种方式也要找到自己的组织和家园

但是很多时候我们忘了    一条河是拿来流动的

拦河堤坝只是暂时的    一条路是拿来走动的

禁止通行只是暂时的

旱路和水路都是要走向远方的

记住来时路    但是谁也回不到昨天

紧紧拉住现在的手   发现彼此胸怀的丰美  最好

沿着清水河逆流而上

清水河  顺流而下

磨润它的石头   提炼它的砂石

石头怀玉    砂石淘金

浇绿它的树    催开它的花

草的身上布满了水的血管

激活它的泥土    清洗它的厨房

走过民间世俗的阴沟它变得脏兮兮   面目全非

一身恶臭躺在人间生活的脚趾边

而此刻  我想逆流而上

过险滩穿堤坝  等春天走冬季

我相信  行到水穷处  必定

坐看云起时  柳暗花明又一村

而此刻  梅里雪山在滇西高原静坐千年

朝圣的人是知道敬畏和行有所止的

在源头我只看见祖先的坟茔和春风又绿的青草

玉龙雪山的白发下是高原松伟岸的身躯

在上下五千年的江河里漫溯

我该是那条拒绝腐朽远离污染的中华鲟

我知道要到达最高处必须交出自己的一生

在源头才会得到永恒

在人迹罕至之处才会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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