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号学视域下的家具形态传达及创新

杨艳红，黄凯

家具是艺术与科学的交叉与综合，既要满足实用性、功能性的需求，还要满足人们的审美和情感需要，涉及结构、材料、美学、心理等多种要素。通过特殊的媒介载体——“符号工具”来表达某种涵意、传达一定的主题[1]。把家具看作一种客观物质、中介载体，从符号的视角重新审视它，以期为现代家具设计之路提供一种新的设计理论指导。

一、符号学与家具学科的交叉

符号学是由语言学衍生出的一门新学科，涵括并形成一种特殊的分析学和方法学。符号方法学可以理解为：从符号学这个新视域去重新认识家具，可以透视出隐藏在造型万变之下最本质的家具要素；符号分析法可理解为：家具设计师通过符号学的方法论，敏锐捕捉到家具造型的异同，并对其进行更深入的分析。

家具符号是利用家具的各符号要素来表现，并可以被消费者、使用者所领悟、理解、认同的一系列符号。符号学有三大流派：索绪尔提出的由所指与能指构建的符号学思想；皮尔斯从逻辑学角度提出的中介载体、对象客体、信息传达三大符号学思想；美国哲学家莫里斯从逻辑学、语义学角度阐释的语构学、语义学、语用学的思想。每种流派说法各异，但目的是一致的，都是对同一事物、现象的不同角度的关注与解读。例如，从莫里斯的理论来看，家具的各种构件、榫卯结构之间的相互关系形式符合语构学的研究范围，造型、装饰、材质、结构等表达某种目的、主题、意义，属于语意学的研究范畴，而家具与使用者、消费者、使用场所等要素之间的关系属于符号语用学的范畴[2-3]。

二、家具形态符号的内涵

索绪尔所主张的能指与所指的符号理论，在家具产品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家具的符号性内涵体现在能指和所指两方面。

能指即符号所呈现的外在形式，是由物体外在表面所呈现的现象构成，如家具的构成材料、结构或装饰的五金、整体或部件的“点—线—面”的形，即谓家具产品的能指涵意。家具是由木材、塑料、玻璃、大理石、皮革等特定材料、通过卯榫、五金件等一定的工艺结构形成的实体。家具有其特有的美学符号，其中材质的质感、色彩的搭配、结构的运用、装饰的多样化等，都是家具符号的要素。

所指是间接地隐喻于符号表面之外的更深层次的涵意思想等。构建家具的各要素，如造型特点、材料质感、结构件、装饰件等，分别传递着不同的语意信息，此为符号的所指涵意。例如，靠背扶手完美的弧圆、椅腿牢固的方形，传达阐释着“圆”与“方”的辩证、统一、和谐；古代拔步床传达着对私密生活的隐私性和功能性的实用诉求；古代案几的“飞角”造型，优雅挺拔、铿锵有力，传递着造型审美与结构力量两大功能的完美结合。

家具具备了以上两点功能，为人们研究家具和符号学提供了必要条件。用“符号学”的视角来重新审视家具，可看作是一个由庞大要素组合起来的符号系统，系统包括形态（点、线、面、体等要素）、色彩、材质肌理、结构部件等显现的并能够有视觉感受的家具符号要素[5]，在一定的语境中传达信息实现家具的使用功能、审美艺术、心理情感等价值。

三、家具形态符号的传达

家具是人类文明和社会进步的产物，不仅满足人类的基本生活要求，也承担意义传递、信息交流沟通的任务。造型风格迥异的家具传递给人们不同的感官体验，即家具形态符号传达的体现。家具形态符号的传达必须借助一定的要素和方式。

（一）家具形态符号传达的要素

从功能角度把家具形态符号分为：结构符号、形态符号和装饰符号。

结构符号主要指支撑、连接、固定家具作用的受力部件，如：椅腿、扶手等构件，把其作为一种符号形态看待。

形态符号是根据家具形态的整体特征进行划分，家具形态符号可细分为点要素、线要素、面要素、体要素。如：圈椅、温莎椅的靠背扶手为“曲线”的符号，其他部件如支撑“曲线”部件的支撑构件、靠背、支撑腿部件等都为“直线”的符号；唐代的月牙凳为虚实相间构成的“体”的符号；西方中世纪的拜占庭家具为“实体”的符号，盛名一时的巴洛克和洛可可家具呈现的形态符号以浪漫的“曲线”符号为主要特征。家具的形态符号要素是认识和鉴别家具作品最重要的要素，也是设计者和使用者、消费者信息沟通和传达的最关键的中介。

装饰符号是指家具形态中非结构性和主形态符号以外的其他符号，主要由雕刻、髹漆饰两种方式形成的各种装饰符号，如中国古代家具中的麒麟纹、鹭鸶纹、鱼纹、蝙蝠纹、回纹、缠枝纹等。其中蝙蝠纹样、双钱形的卡子花分别具有“福到”、“富贵”等寓意，是附加在结构和主形态要素之外的另外一种装饰符号；又如法国“帝政式”家具的代表——拿破仑宝座，除去厚重的造型本身外，大红色的布幔、金色的刺绣线、靠背正中央“N”的装饰符号把“帝政式”家具那种不可一世、沉稳霸气的气质表露无遗。装饰符号在家具符号传达中占据很重要的地位。

此外，需要说明的是，由于家具结构和功能的特殊性，一些符号要素可能同时肩负两种或者两种以上的角色，实现人们经常期望达到的状态，即结构、造型、功能、装饰的完美协调统一。譬如，明式家具中有一些结构符号也具有装饰作用，如罗锅枨、霸王枨等枨子符号，各种牙条牙头符号、托泥符号等构件符号，矮老、卡子花等既肩负装饰要素，同时担负结构功能要素。

（二）家具形态符号传达的方式

从符号学的角度来看，家具形态符号的传达就是家具所呈现的外在形态带给人们的各种感受。家具设计创新的过程，就是家具设计者对家具要素重新编码和使用者或消费者重新解读编码的过程。家具设计师为了将“某种主题”传达给家具消费者和使用者，就必须借助于一系列可被感知的家具要素符号作为中介载体，依据某种秩序组合、排列、构建新的造型，即设计者的编码。当一件家具作品或实物展现于使用者或消费者面前时，使用者或消费者会依据自己的知识背景、惯用的思维方式，尝试理解它、使用它，此为消费者的解码过程[6]。

1.家具设计的编码

编码设计包括对要素的提取、提炼，各种形态符号要素的运用、协调一致的处理以及相关设计知识点的均衡。设计概念、草图方案确定以后，要开始进行具体的方案细化设计，形态符号要素的取舍，表现手段、方式手段的处理，以及潜在的“不期望的误解码”的预判断和处理等等，这些都是编码过程。

2.家具设计的解码过程

使用者或消费者通过感觉、知觉等器官的组织加工，得出家具产品的相关物理以及心理特征，如形态、色彩、质感肌理、体量感等，并通过本体感觉系统去理解感知家具的其他特性，必要时还需结合先验知识，使新产品和旧的存储经验相匹配，形成对新家具产品的整体认识。下面以2010年名家具设计大赛的获奖作品，三峡大学李鹏设计的《棒棒椅》（图1）为例，进行解码如下：

图1 作品《棒棒椅》

首先，进行色彩编码。五彩的圆形坐面直接来源于棒棒糖的色彩，结合银灰色的手持造型构成棒棒椅的腿部支撑，造型外观看起来是一个五彩棒棒糖。

其次，进行功能和结构的解码。从四幅图的变化状态中可以看出，腿部结构由三个线条构件构成，实现旋转到支撑的“坐”功能；不“坐”时，收回、旋转坐面与腿部支撑杆于同一平面，并贴合于墙壁预留凹面内，节省空间的同时并形成一幅优美的装饰墙面，可谓集色彩、结构、功能、装饰为一体的完美多功能坐具。

不同的受众者的解码。由于年龄、性别、文化背景、生活习惯的不同，会结合自己的实际状况进行以下的解码：比如年轻蜗居一族会觉得色彩亮丽又节省空间；中年使用者可能感觉创意还不错，但不够舒适大气；对于家里有小孩的父母来讲，在喜欢之余可能会担心这种折叠结构和操作方式，对好动的小孩存在不安全隐患问题，这些都是家具作为符号的所指功能。

以上三个解码过程，第一、第二过程是对家具产品本身所体现的设计要素的解码，也是大部分解码者都能做到的，也是家具作为符号特征之一的能指功能；第三个过程的解码，由于“所指”难以捉摸、千变万化，其结果就千差万别、各种各样，这也就验证了一个设计、一件作品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需求，所以设计需要准确定位市场对象、目标人群、使用环境，才能设计出符合市场需求的作品。

编码和解码过程在时间和空间上是完全独立的两个过程，由于消费者不像设计师对设计语言、使用方法那么专业，加之消费大众文化背景和生活方式千姿百态，因此同一件家具摆在那里，会产生不同的认知现象。受传者对家具设计作品的解码程度的好坏，取决于对设计者在家具形态中符号语意的理解程度。对于家具设计创新者，没有能力或权利去要求消费者学习掌握设计相关的理论、编码规则，只能发掘更好的与使用群体能产生共鸣共感的符号，将所要表达的主题以一种最恰当的方式表现出来，解码者和编码者才能形成一致的交流，实现家具设计者与消费者、使用者信息的流畅传达。

四、家具形态符号的创新设计模式

评价家具符号化创新设计的成功与否取决于两方面：一是各要素的提取、运用、相互融合的实现方式（即家具设计的编码过程）；二是家具形态符号准确、流畅地传达。其中，家具符号传达得成功与否一方面在于设计师，另一方面在于消费者和使用者，但消费者没有能力去改变符号设计，故侧重点在设计师这里，即对“符号要素”的编码。

（一）形态符号要素的提取

大自然是人们创新源源不断的来源，“师法自然”是最基本、最重要的方式，扎根于源远流长的传统文化中，对其进行提取、抽象、发散、仿生等是非常重要的方式之一[7-8]。要素提取的质量和数量在于平时思维敏锐度的训练、知识面的涵括，要有“丰富肥沃”的知识、文化、实践做土壤。如提取海豚的造型设计而成的吧椅（图2），整体造型活泼、新颖、动态；以“灯笼”为要素，进行精简、提炼、变形设计的一款休闲转椅（图3），完美集合功能、造型、舒适、美观于一体。

图2 作品《吧椅》

图3 作品《休闲转椅》

（二）对符号要素协调统一的运用

仿生是人们最常用的一种方式，加上灵感、顿悟、发散、形象等各种思维方式的渗透，能设计出千变万化的新形态。

如图4、图5和图6是以中国的“扇子”为原形符号，进行形态符号创新设计的三种形态。图4是注重对扇子形态的提取；图5是提取扇子打开状态的骨骼形态要素，用线性的表达方式来体现流畅美感，结合意境“扇子有风”与“舒适、淳厚质朴”的原木质感，创新设计的一款清凉闲逸的沙发；图6是提取要素为“舞扇”的形态，舞扇飘逸流动的韵味巧妙地与坐具的靠背结合，扇子交叉的铰接部分和底座支撑部分完美结合在一起。

提取出来的要素进行各种方式运用的同时，还必须考虑符号要素与要素之间的协调、与整体家具的统一、与家具所表达的主题一致、与其他的设计准则相符合（如构成法则、色彩构成、人机工学等）。如图5的线状扇子的造型，既满足了形态美，又满足了侧面的结构需求，同时也巧妙地与扶手形态、功能完美结合。

图4 作品《扇凳》

图5 作品《扇靠背椅》

图6 作品《扇椅》

（三）对家具形态的解码、评价

由于家具符号的解码不确定因素众多，所以本文只围绕设计师所能涉及的范围和内容进行分析，对于家具的解码、评价也从专业家具设计师的角度进行评价。

如图7、图8和图9是以“书”为要素设计的众多造型中的三种新形态。图7是用“书”造型要素的重复、堆叠、错位、变异等方式，结合人机工学方面的舒适性、脚踏、靠背角度、材质等要素设计的一款靠背椅，整体造型优雅美感，但细节棱线的处理过于生硬；图8截取“书”翻开的形态，进行简化、变形、设计的一款舒适的布艺休闲沙发，并提取“书页”可翻动的使用结构，中间靠背与坐面有可旋转结构设计，可根据用户需求翻转调整靠背方向，兼具互动性、趣味性、宜人性；图9提取“书”的打开状态，对书页进行色彩、厚度的变形，简化设计的一款沙发座椅，但在舒适性考虑不周、有所欠缺。

图7 作品《书椅1》

图8 作品《书椅2》

图9 作品《书椅3》

五、结语

基于结合符号学的认识论、方法论对家具设计进行创新手段的研究，为家具设计理论与实践创新打开一扇新的窗户。从符号学的视角重新审视家具设计，有利于理性地、深层次地认识和掌握家具的设计要素，在此基础上力求探讨出一种基于家具形态符号新视角下的创新家具设计思路，同时也为中国古典传统家具的弘扬、继承、创新提供更好的理论指导。

[1]马克斯·本泽，伊丽莎白·瓦尔特.广义符号学及其在设计中的应用[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

[2]刘雯雯.中国传统家具设计的符号化初探[J].家具与室内装饰，2010（12）.

[3]张杨，王逢瑚.基于符号思维的现代中式家具设计[J].家具与室内装饰，2007（6）.

[4]李德君，王丽.符号学视角下的明式椅类家具人文内涵研究[J].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0（2）.

[5]孙巍巍，李德君，宋魁彦.符号学视角下的现代中式家具创新设计[J].大众文艺，2011（12）.

[6]余静贵.基于符号学视角的家具设计意境创造探究[J].家具，2014（3）.

[7]杨艳红，张海敏，孙景荣.基于传统文化视角的现代家具设计探析[J].西北林学院学报，2013（1）.

[8]刘娜.浅析中国传统文化对现代家具设计的影响[J].营销学苑，200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