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希
泣血的黄丝菌
◎刘希
小时候,我最爱吃黄丝菌,那些长在茅草丛中或是丝茅草中的像喇叭一样的黄色菌子,颜色赏心悦目,香气特别浓郁,味道极其鲜美,无论是炒肉或者炖汤,都是难得的天然美食。
父亲原是林业管理员,常在山里行走,便有机会采些野菜回家,如蕨菜、野蒜和一些菌类,其中黄丝菌是父亲采得最多的,因为全家人都爱吃黄丝菌,故而父亲特别留意一些。每当父亲提回一篮黄丝菌,便是我们全家人最高兴的时候。
而每每母亲做一锅黄丝菌,当黄丝菌特有的杏香味四溢开来,定会引来邻居小孩的围观,看我吃得津津有味,他们个个垂涎欲滴,这时母亲就会不假思索地给这个孩子舀上小半碗。看着大家都吃得格外香甜,父母笑得极其开心。随着岁月的流逝,父母对那些吃黄丝菌的时刻总是念念不忘,很是怀念。其实何止是他们,我比他们更加怀念呢。
再后来,父亲去世后,我便没吃过黄丝菌了。再加上乡亲们都用上了城里人的煤气,不必费力上山砍柴了,山里长满杂草,茂盛的地方足有一人多高,很少有人进山了,街上也几乎没有人卖这类野生的黄丝菌了。我回到老家,偶尔会跟母亲谈起往日时光,聊到黄丝菌的鲜香味美。
那日回老家,邻居孙婶喊母亲一同去捡黄丝菌,我见母亲年纪大,劝她别去,她还是提了个篮子执意跟着孙婶走了。三个多小时后,母亲果然拧了半篮黄丝菌回家,我一看,足足两斤有余。但是,我发现黄丝菌上沾满了血迹,像菌子泣出来的血,有很多都是,我好奇地问:“妈,怎么菌子上有血呢?”母亲不好意思地把右手给我看,“手指破了,流了一点儿血,不小心弄到菌子上了。”母亲又安慰我说:“菌子上的血能洗掉,没事的。”我找出碘酒和云南白药给她消毒包扎,这才发现伤口很深,她忍不住喊疼,我心疼极了,问她:“怎么不早点儿回来呢,这菌子,吃不吃有啥关系。你看你,流了那么多血,当时多疼呀。”
在我的追问下,母亲道明原委:“孙婶在山里长大,她从小砍柴,对山路很熟,她年轻,手脚麻利,我没在山上捡过菌子,也没有她快,一不小心,把那石头踩偏了,摔倒了。还没捡几个菌子呢,跑那么远,我有些不甘心,便找了点儿艾蒿敷了一下。没事,这是小伤,过几天就会好的。”
那一晚,母亲用包裹着纱布的手,做了一大锅“猪肉炖菌子”,香气四溢,鲜美异常,还是原来的那个味道,是我一直想念的那个味道,可我却怎么也吃不下,母亲用汤勺舀一勺放我碗里,劝我多吃,她说:“听闻这菌子对眼睛可好了,你天天用电脑,看你有时候流眼泪,肯定伤眼睛了,多吃点儿,这菌子没打药,是山里土生土长的,在城里吃不上的。”那顿饭,我几乎是哽咽着吃下那些泣血的黄丝菌。
离开家的日子,我时常怀念黄丝菌,怀念父母给我的那些疼爱。每当想起那些泣血的黄丝菌,我的心中便会升起暖暖的爱意,便想着回家,回家,快点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