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芷汀兰
枕上流莺和泪闻,新啼痕间旧啼痕。一春鱼鸟无消息,千里关山劳梦魂。
无一语,对芳尊,安排断肠到黄昏。甫能炙得灯儿了,雨打梨花深闭门。
—宋·秦观《鹧鸪天》
有没有一种思念,山长水阔,直抵心间,却两地相望?有没有一封书信,梦里来音,梦外却不知捎往何处?有没有一次离别,青梅煮遍,却不见旧时影?有没有一缕忧愁,风雨四时,却不改旧模样?
这样的天气,春水一池,绿柳两岸,蒙蒙细雨千丝万缕,织就一场迷离梦境。一年前的渡口,兰舟烟波,还有远处缥缈的雾霭,淡漠了烟柳河岸,桨声里,绵绸的光影在梦里被拉长,再拉长,像是你远去的路途,和你远在戍边的夜晚。从此以后,只看得见鲛帕新旧泪痕重叠,看见脚下青苔绿满台阶,苍翠得像是这般时光,青葱而无奈地随着四季风雨,一轮又一轮地流转,却唯独没有你青鸟遥寄。
关山千里绵延,东风十里,带去了江南的春意。这时,浅浅横吹的玉笛卷起无边黄沙,在夕阳下的光晕里,吹遍你的梦。可东风带不去我的思念,我想象边关的风沙随风而下,落在你眉间,闪烁如天上星光。
我似是梦里,看见你旧时容颜,这一整个春天,鱼雁不传;我似是梦里,见你千遍,醒来只闻流莺婉转;我似是梦里,见你微微一笑,风霜在你身上,刻画出岁月痕迹。
一池凝聚的时光,曾执手相看的身影,如今分隔两地,弱水三千,每一瓢,都是你的音容。自此之后,我的心里再也荡不起一丝涟漪,在一季季花开里,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一曲骊歌,把时光都唱彻。都说最苦的是执着,执着地守护,在满天星光里数着明月又圆了几回,天边的月,是否共你一阕?
新燕已归来,飞入梁上旧巢。陌上桑榆青葱,枕夜不眠的日子里,我细数过每一缕清风,每一片花瓣,暗香浮动间葬送了多少繁华季节,遣散了远去的光彩。而你在我心里,渐渐雕刻成时光的模样,一程又一程,在流水般的故事里,幻化成思念,随着一季花开,开至荼蘼。
有一杯酒,还没饮下却已醉。最痛的不是思念,而是无讯,像是一场久别的分开,泯灭了喜悲,我却不知何处问归期。归来的时光在遥远的深水里,触不可及,我抓不住,而你在天边一抹萧瑟,漫开一片寒涼,关山月,正皎洁。昏黄的灯光照着窗前萤火漫漫,就像思念,漂泊无依,看不清的前路,回不到的最初。
我怎能不恼那一片莺啼?若不是它,我还能见到你,知你是否安好。如今,梦醒的刹那,只是枕边一片寒意,还有四周寂静的花开柳绿。梨花白如天上雪,在雨中簌簌而下,漫天飘洒,门扉依旧紧闭,这一季听不见你轻叩的清音,拂一身梨花皎洁。
下一季,梨花还在,我还在。而你,还回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