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后方》是怎样炼成的

2015-09-10 07:22徐蓓
红岩春秋 2015年10期
关键词:摄制组编导命题作文

徐蓓

埋头苦干——

我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2012年11月的一个下午,我接到一个电话,让我到中共重庆市委宣传部去领命电视纪录片《大后方》的创作任务。

与以往的创作不同,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命题作文”——为3年以后的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制作一个以抗战大后方为主题的系列纪录片。

在一个命题作文面前,我觉得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有两个选择:第一种选择,因为这是一个命题作文,创新难度又极大,因此,我们把它中规中矩、不出问题地完成就可以了;第二种选择,是一个专业人士应该有的下意识选择——无论什么样的选题,只要决定去做,就去付出所有的努力,不管不顾,突破自我。

我选择了第二种。尽管有很多朋友劝我选择第一种。他们的理由有很多:抗战选题我们做了几十年了,能创新吗?你有制作大型文献纪录片的经验吗?你能找到这么多资料吗?你们做出来的片子能够播出吗?

作为一个女性,很多时候对一件事情是凭直觉去判断的。我其实并没有太多理性地思考这个事情的难度和可操作性,只是冥冥中的感觉。首先,我们应该认真去做这件事情;其次,我们能做好。但无论如何,我们要花3年的时间在一个选题上面,仅此一点,就足以成为努力的全部理由:作为一个创作者,要对得起自己3年的生命。于是这部电视纪录片的创作就这样开始了。最初的那段时间,才知道自己真的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大后方”是一个特定历史时期的地理概念,其中很多主题都被拍摄成了纪录片。比如讲述滇缅战场的《中国远征军》、讲述大轰炸的《重庆大轰炸》、讲述中共中央南方局历史的《千秋红岩》,甚至连非常冷门的西北运输通道,都有5集的《驮工日记》。那么,《大后方》还能做些什么呢?

从著名纪录片导演时间先生的《抗战》系列,到陈晓卿的《一个时代的侧影》,大叙事与边角料的方法都应用到了极致,《大后方》還能怎么做?尤其是作为一个地方电视台的团队,此前几乎没有任何历史资料留存,每集50分钟,共12集的篇幅,需要海量的影像资料。而以现行的定价标准,我们全部的预算都不够用来买齐资料。那么,《大后方》又拿什么来做呢?

面对如此多的困难与焦虑,我对自己说,也对摄制组说:我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这就是——埋头苦干!

此前的文献纪录片,多数是靠总撰稿拿出一个文学稿本,编导通过采访、实拍,做电视化的工作。但是,对于《大后方》,这是行不通的。12集涉及12个完全不同的主题,有哪一位历史学者能够完成如此庞杂的历史文本书写呢?为此,我对摄制组说:我们只有用最“笨”的方法去做事——编导自己去看书、学习、挖掘故事与人物,自己写稿。

苦中有乐——

完成一项旷日持久的极其繁杂的工作

于是,“噩梦”般的创作过程开始了。

有一天,《愈炸愈强》的编导赵兴明将他为创作所阅读的书籍全部堆到沙发上,一数,竟有60来本。

我自己那间不大的书房,到处都是贴满标签的书本,从字数到难度,比起我在剑桥大学写硕士论文,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开始总是迷茫的,从哪里写起?写什么?完全是在迷雾中左冲右突。我曾经花了10天时间写了近4千字的《西安事变》,但是在某一个清晨全部删掉,第一集的开始,又全部重新来过。

有的编导挑战了从未有人涉及过的主题,比如第四集《战地红十字》,这个题目在中国大陆几乎没有人研究,连可以咨询的专家都找不到。编导周卉天天在各种历史网站上搜索信息,最后终于在台湾和美国找到了研究战时救护的学者,打开了这个全新领域的电视写作与呈现的大门。

文本写作在曲折往复中一点点进展。可是,每每编导来问我:写这么多,画面怎么办?我把那点儿预算看了又看,也问自己:画面怎么办?有一段时间,半夜醒来,想起“大后方”这3个字,一阵冷汗掠过全身,就再也无法入睡。

在向几位同行及学者求教论证后,我对摄制组的国际制片彭然说:我们只有一条生路,自己去找,从无到有地建立自己的影像资料库,就像抗战时的中国人从无到有地建立自己的战地救护医疗体系一样。

彭然去了美国。为了节约经费,住在一个朋友家里,每天清晨6点多开始步行,再搭乘地铁,去美国国会图书馆和国家档案馆,在无数个档案架上搜寻与中国抗战有关的小盒子,在这些小盒子的上百张卡片中搜寻我们可能用得上的影片。

这是一项旷日持久的极其繁杂的工作,考验着人的耐心、细心和恒心。最终,为了这部600分钟的影片,我们采集的历史影片有830部,总长276个小时,其中有26部为独家的视频素材。具体执行创作任务的编导,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各种渠道,从各种网站、朋友那里寻找资料的蛛丝马迹,每每有新发现,就放到群里大家分享。

那是一段苦中有乐的日子,我们从最“寒酸”的创作者,变得“富有”了,这笔财富让我们更加游刃有余地进行创作。于是,才有了今天的《大后方》。

共同的底色——

他们是抗战中国的脊梁

70多年过去了,当我们再次面对抗战这个主题,回溯那一段历史时,作为《大后方》的总导演,我最想做的一件事情,是和编导团队一起打捞那些在历史长河中被忽视、甚至被遗忘的面孔,或者把观众已经有所耳闻却知之不多的人物,做更细致、更有血肉地描写。

他们中有实业家、教育家、文学家、地质学家、曾经的地方实力派首领、兵工厂厂长……无论职业如何,性情如何,他们都有着共同的底色——抗战中国的脊梁。在他们的周围,凝聚了无数在后方支撑全国抗战的工人、农民、医生、筑路者……他们为保护国家的经济、文化、工业的血脉所付出的艰辛,这不是12集《大后方》可以书写穷尽的。作为编导,在讲述他们的故事时,我们感到与他们无比的贴近。70多年前,他们支撑了我们这个民族的抗争;70多年后,他们的精神支撑了我们的创作,净化了我们的灵魂。作为创作者,这是对我们最重要的意义所在。

2015年9月12日,《大后方》在重庆首轮播出结束后的第二天,接到朋友转来的观众来信,一位署名“天华”的医学专家如此写道:

“在众多的抗战纪录片中,从没有一部像《大后方》这样深深地吸引、感动和震撼着我,让我对自己的国家和民族有了重新的认识。它的不同之处是突破了党派界限,全方位、多角度、真实地再现了抗战时期,全国军民万众一心、不怕牺牲、艰苦卓绝、无私奉献、同仇敌忾、令人荡气回肠的抗战历史。看完它,你绝对会为中国人在外敌面前所表现出的坚韧、顽强、团结而深深地折服、自豪!”

看到这样的来信,我们创作团队心中浮起的是巨大的欣慰与满足。因为,这就是我们想表达的共鸣:中国精神,民族气节。

(作者系纪录片《大后方》总制片人、总导演)

(责任编辑:韩西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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