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77年前日机首次空袭重庆

徐光煦

回顾历史，77年前，1938年2月18日的黎明，9架日军飞机成“品”字阵形从湖北巴东穿越三峡，经奉节过忠县，于9时30分突破防线直指重庆，空袭市区近郊巴县广阳坝（今南岸区广阳坝）。这是日军飞机在抗战期间第一次轰炸中国战时首都重庆。

卢沟桥事变后，中国进入全面抗日战争阶段，为持续抗击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以争取抗战最后胜利，1937年10月30日，国民政府决定迁都重庆。11月20日，南京国民政府发表移驻重庆宣言，正式宣布国民政府移驻重庆，定于12月1日开始在重庆新址办公，因此，重庆成为中国战时首都，抗战大后方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全国抗日战争和世界反法西斯远东战区的最高指挥部。由此，日本军国主义调整其对华战略，对重庆实施战略轰炸。

国难当头 构筑战时首都新防线

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后，即开始对中国各地军事目标、民用设施进行狂轰滥炸。轰炸首先从华北开始，1937年7月29日，日军轰炸天津，至年底，上海、南京、苏州、杭州、太原、济南、广州、南昌、武汉、西安、兰州等60多个城市被日军轰炸。特别是在武汉、广州失陷后，日军大本营决定对中国的“战略要地实施轰炸”，即对大后方城市进行轰炸。随即，日军开始大力扩编轰炸机部队，修整汉口和运城航空基地，组织远程轰炸和战略要地轰炸训练，很快就开始了对大后方城市连续不断地狂轰滥炸，惨烈的重庆大轰炸即将拉开帷幕。

国难当头，构筑战时首都新防线成为保护大后方的首要任务。早在8月23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重庆行营委任重庆警备司令李根固兼重庆防空司令，所有驻地防空部队及水陆警察，在非常紧急时期，可统一指挥调遣。随即，重庆行营又派53师第159旅旅长李清献兼任江北区防空指挥官，第53师第315团团长莫玉中兼任广阳坝区防空指挥官，并派空军队长彭亚秀兼任副指挥官，各区防空指挥官及驻重庆附近各航空防空机关、防空部队均归重庆防空司令指挥。

9月1日，经重庆行营决定，重庆市防空司令部成立，以重庆警备司令李根固为司令，重庆市长李宏锟为副司令，第21军航空副司令蒋逵兼任参谋长。内设办公室，第一、二、三、四科分管积极防空、防空情报、消极防空和财务，另专门设置情报所和宣传委员会，分别负责敌机情报的收集、发放警报和防空宣传工作。并要求迅速配备高射炮、设置防空监视哨、设置侦听设备、实行灯火管制、积极筹备消防、设立防空情报班等。9月，重庆防空司令部设置重庆监视区对空监视队、监视哨。在重庆周边的合川、武胜、仪陇、巴中、黔江、忠县等28个县设监视队26个，监视哨112所，独立监视哨1 所，覆盖范围东起石柱、梁山（今梁平县），西至璧山、合川，南达南川、綦江，北贯南江、通江。至此，重庆及周边地区的防空网基本形成。

防空准备 重点在于3个环节

重庆城区依山而建，地势狭窄，人口众多，街道毗连，房屋稠密简陋，很容易着火，而消防落后，应对日机的空袭，抵抗能力极其薄弱。市内除少数几座新修建的大厦外，其他老式建筑若遇重磅炸弹将会倒塌过半，再经燃烧弹的肆虐，将会所剩无几。加之重庆处于盆地边沿，长江与嘉陵江两江环绕，空气流通不畅，毒气在长江与嘉陵江之间不易散发。如果日军凭借空中优势投放炸弹、燃烧弹或毒气弹，城区近40万市民必惨遭荼毒，付出沉重代价。因此在日军尚未空袭重庆之前做好防空准备势在必行，刻不容缓。

同时，重庆防空有着天然优势。一是重庆冬季、春季多云雾，敌机难以从高空辨别和发现目标;二是重庆山地较多，若在山峰或山腰设置高射炮或机关枪拦截，敌机不敢低空飞行;三是重庆土质岩石较为松软，易于挖掘地下室或防空洞，即便被炸，弹坑不会很深，可以避免造成大范围的杀伤力。有专家提出建议，防空重点在于做好空袭前的准备工作，重点在于3个环节：事前警报、临事整备、事后救济。

事前警报环节要避免因山地无线电信号传播微弱的缺点，在近郊山峰之间，密集设置侦察哨岗，敌机来袭之际，哨兵立刻鸣枪警报，迅速传递信息;临事整备环节，既注重积极防空又注重消极防空。积极防空，重点是加强防空抵御能力建设，增加空军飞机数量，用高射炮驱逐敌机。消极防空，要利用重庆山地特征，在陡坡地带挖掘小型简易防空洞，用时短，费用少，易建造，一个小防空洞可容纳3-5人。一旦空袭来临，到处都是爆炸声，房屋倒塌，市民骚乱，人心惶惶。此时有序疏散，做好秩序维护工作，稳定人心至关重要;事后救济环节关键在于赈灾，敌机空袭不可预测，在灾难突然来临时，市民生命与财产安全受损，无家可归，赈灾工作应及时抢救伤亡人员，施放食物，安排临时住宿等，方能在灾后自救与互救，恢复生产和正常生活秩序。

重庆防空司令部成立后，1937年9月8日，重庆城区防护团在城区骡马店等16个街区举行首次分区防空演习，项目以空袭警报、消防、避难收容为主;9月17日，重庆40多个慈善团体发起成立重庆市防空急赈委员会，做好敌机突袭后救助灾民的准备;11月，防空司令部防护团计划在城区挖掘两条大型地下通道，一条由太平门通向千厮门，一条由临江门通向十八梯，既便于防空，又便于战时交通疏导;1938年1月6日，重庆防空司令部决定当月16日至18日举行两次防空演习，计划在夫子池、巴县政府、将坟、文庙后空地、重庆银行球场公园等11处修建防空洞、防空壕。为尽量避免被敌机发现，警察局要求家家户户烟囱不得冒烟，要求全市白色墙壁一律涂为灰色或黑色，若有违反者以汉奸罪论处;1月17日，全市试鸣放防空警报;1月中旬，重庆市政府组织人员赴近郊乡村调查，设置防护区，以便疏散人口。通过对近郊乡村地势、人口、交通、学校、保甲、治安、燃料、粮食等项目条件调查，初步确定在城区周边的江北、龙隐、井口、同兴、西永、北碚、土桥等地设置人口疏散防护区。

战时首都各种积极防空、消极防空措施都在紧急筹备之中。

敌机袭渝 各种防线瞬间被突破

重庆原本是中国抗战大后方的中心，沦陷区及沿海难民的避难所，然而，国府迁都不过两个月，这里便成了日军飞机肆虐的目标。

据重庆防空司令部报告，1938年2月18日凌晨接到长沙电报，敌机夜间起飞，自东向西飞来。稍后，又连续接到巴东、奉节、成都等地防空部门情报电话，敌机已过巫峡，侵入四川领空。8时15分，万县（今重庆市万州区）情报证实敌机将飞赴重庆。此时重庆市区发出防空警报，然而大部分市民仍以为是防空演习。随即敌机飞过忠县、丰都、涪陵，9时18分，重庆发出紧急防空警报，防空司令部全体员工坚守岗位，紧急疏散市民。9时28分，敌机驶过麻柳场，9时30分过木洞镇，9时36分投弹轰炸广阳坝，炸伤人员数名，倒塌房屋数间。10时刚过，敌机分两队分别沿长江向东和合川、广安、渠县方向，飞至忠县上空会合返回宜昌方向。事后，据防空工作人员报告，此次9架敌机中有3架在麻柳场一带盘旋掩护，6架在广阳坝投弹，因中国政府军高射炮队发射炮弹拦击，敌机仓惶投弹，部分投入江中，17枚击中陆地，地面炸毁深度1至9米不等。

据目击者说，敌机9架全为双尾双翅，红色太阳徽号，炸弹遗留碎片厚约6公分。根据轰炸弹坑深度推测，炸弹重量约为150至200公斤，轰炸发出的巨大响声，市区隐约能听到。此前，重庆市民从未亲见敌机如此凶残，侥幸心理从此完全被突破。

此后，敌机多次侵入重庆上空进行侦察。2月21日，重庆市防空司令部收到敌机侵入四川领空的情报，于10时50分发出空袭警报。街头行人、车辆当即停止行驶，市民分头躲进公共避难所，各防空及防护人员在岗位上严格执行公务。敌机9架未敢深入，故飞入巫峡巴东、奉节之间，即折回东返，向湖北当阳方向窜去，重庆市警报解除;2月23日，敌机闯入重庆防空监视区，市区发出空袭警报。上午11时，万县南岸上空发现飞机1架向西飞来，万县发出空袭警报。12时40分，接中航公司电话施南上空发现敌机6架。13时，敌机6架已飞临忠县上空。防空司令部当即发出警报，全市民众皆在惊恐中纷纷逃避，汽车、人力车亦蜂拥城外。军警宪及防护团及时出动，后敌机返回，解除警报，秩序及时恢复;3月2日，因连日天气晴朗，敌机从宜昌方向由巫山侵入川境，在奉节、云阳一带侦察很久。此间重庆防空司令部连续接到宜昌、万县情报，两地均已发出空袭警报。后侵袭宜昌敌机因被浓雾所阻，无法向西侵袭，乃向施南方向飞出四川境内。另两架日军飞机侵袭万县，经过上空时能听到轰隆的马达声，后向梁山方向飞去。

这段时间，由于日军对内陆重庆情况不熟，为调整其侵华战略，日机多次往返重庆沿途，目的是侦察搜集情报资料并在小范围进行试探性轰炸。

战火硝烟 苦难岁月一去不复返

不少重庆市民以为有三峡险要作屏障，敌机未必来渝袭击，且市区常有防空演习，大家未曾对空袭作好心理准备。广阳坝被炸后，不太重视防空的普通民众开始恐慌起来，上至政府机关要员，下至一般职员、普通市民，都想离开市区到乡间躲避，每天搬家不下数百人，搬运费也比平常高出了10倍。

据当时媒体记载，重庆人又多了一种生活方式，就是“朝出暮归”。从清晨起，人群如潮水般地涌出城外。薄暮时分，又纷纷回城。城区周边近20公里地带如南温泉、南山、老君洞、沙坪坝、山洞、歌乐山、浮图关、玄坛庙、黄家花园、汪家花园、李家花园，以及化龙桥、老鹰岩等名胜、古刹或私家庭院，都塞满了躲避空袭的人。城里家家户户整天修建防空洞或地下室，房租涨价，交通费涨了三分之一，而今下乡又使费用高了一倍。部分居民担心空袭来时跑不快，一大早就雇好轿子在家门口等候着，只要警笛一响，便可坐轿子向郊区逃跑。

被轰炸后，重庆各中小学延期开学，有条件的学校迁移到城外。城内除中央银行外，金融系统从20日起营业时间一律改为下午4点至8点。商业贸易均调整营业时间，商户多将货物疏散，市区门市萧条，店门虽开，无人问津。首次空袭后，由于城区人口疏散较多，导致各种戏园、影院门庭冷落。除国泰影院、环球影院勉强维持现状，其他娱乐场所均营业欠佳，入不敷出。

面对敌机突袭，重庆采取挖防空洞、地下室，向乡村疏散民众等消极防空措施，也不能确保生命财产安全。于是，重庆各界抗敌后援会倡议筹划增强积极防空力量，呼吁国民政府组织抽取江北县、巴县总价值3.3亿元不动产的1%用于购置飞机。3.3亿元不动产的1%至少有300万元，能购置驱逐机27架，可编为战机3队，用于抵抗敌机的空袭。若将此办法推行到全川，可利用大量捐款创办飞机制造厂，不仅可以巩固后方，还可支援抗敌前线。新闻报刊界也纷纷发表文章呼吁：“现在，我们国家，我们的民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最后关头，我们为了要挽救国家的危亡，争取民族的生存，获得最后的胜利，那么，我们便应当地不分南北东西，人不分男女老幼，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一致地来参加神圣的抗战！”

事实上，从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后，日本军国主义同时也调整其侵华战略，希望通过摧毁中国抗战的后方基地、动摇后方人民抗战意志和决心，最终迫使重庆国民政府屈膝投降。从1938年2月18日起，利用空军优势对中国大后方进行战略轰炸，直到1944年12月，日军对重庆主城及周边地区进行了长达6年零10个月的无差别轰炸，使重庆人民的生命财产和社会经济遭到空前浩劫。

而今，战火硝烟，国破家亡的苦难岁月已一去不复返。77年后的2月18日，恰逢中华民族阖家团圆的大喜日子——除夕，家家户户贴窗花，写春联，爆竹声声，辞旧迎新，其乐融融，这是世代中国人梦寐以求的情景。谁敢言战，中国人民不答应，也不允许！

（作者单位：中共重庆市委党史研究室。图片来源：网络）

（责任编辑：韩西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