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娟
摘 要: 小说《边城》是沈从文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它描绘了湘西特有的风土人情,借情窦初开的翠翠的感情故事,歌颂了人性的美好与善良。小说语言优美,充满诗意,创设了深远、无穷的意境。格特的关联翻译理论认为翻译是一个推理过程,不顾译文读者的认知环境而谈可译性是完全不合理的。意境是中国艺术对世界的独特贡献,它只存在于中国的哲学、艺术和文学之中,所以从关联翻译理论角度看,意境很难在翻译中再现。本文以关联翻译理论中认知与翻译的关系为理论基础,结合实例分析,从认知角度论证意境在翻译中再现的难度。
关键词: 《边城》 意境再现 认知环境
小说《边城》是沈从文的代表作,曾入选《亚洲周刊》评选出来的“二十世纪中文小说一百强”,且名列第二,仅次于鲁迅创作的《呐喊》。《边城》以川湘边界的小镇茶峒为背景,以船家少女翠翠的感情故事为主线,描绘了一幅古朴、动人的湘西山水画卷,展现了湘西儿女人性的美好与善良。《边城》的语言体现了沈从文典型的语言特色,它们兼具诗意美与含蓄美。整部小说之所以意蕴悠长、意境深远,正是得益于沈从文画笔般的笔触。美籍汉学家夏志清曾高度评价沈从文的语言,称他的语言勾勒表达能力直追中国大诗人与大画家。
《边城》意境深远丰富,有学者曾根据宗白华的意境创构理论将其分为三层,分别是如世外桃源般的山水景观,一群自在无邪的湘西儿女,一种弥漫整部小说的憧憬和敬畏天命的形而上气氛[1]。那么这三层意境是否在英译文中得到了成功再现呢?
意境是中国文化特有的概念与审美,“指的是通过形象性的情景交融的艺术描写,能够把读者引人到一个想象的空间的艺术境界。意境的基本构成在于情景交融,它包含着两个方面,即生活形象的客观反映方面和作家情感理想的主观创造方面,前者叫做‘境’的方面,后者叫做‘意’的方面,这两个方面有机统一浑然交融而形成意境”[2]。根据恩斯特·奥古斯特·格特(Ernst August Gutt)关联翻译理论中的认知与翻译的关系,要注意翻译能否成功与译文读者的大脑认知环境息息相关。只有在中国文化中浸淫过,拥有中华艺术文化这一认知环境的译文读者才能充分领略意境之美。
关联翻译理论是格特将丹·斯珀伯(Dan Sperber)和迪尔德丽·威尔逊的关联理论运用于翻译研究的成果,见于格特1991年发表的《关联与翻译:认知与语境》一书中。格特认为翻译是一个推理过程,翻译研究的是人的大脑机制。人与人的交际之所以能成功,关键在于交际双方的大脑或多或少有共同的认知环境。格特还强调:“不顾译文读者的认知环境而认为任何信息都是可以在翻译中传达的观点完全是错误的。”[3]
迄今为止,《边城》一共有四个英译本,戴乃迭译本和美籍汉学家金介甫译本是四个译本中最新的两个译本。以下分析实例分别取自戴乃迭和金介甫两人的译本。
(1)雨落个不停,溪面一片烟。
The rain comes down steadily,the stream is misted over.
The rain would not let up.The river was covered with mist.
此例中的原文语言虽简短含蓄,但构建了无穷无尽的意境,雨中的朦胧美感跃然纸上。原文读者不仅能轻易联想到这样一幅美丽动人的画卷,而且因为它与中国古代诗词的互文性关系,中文读者能与他们所熟知的“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等诗词联系起来。因为各自传达的美感会互相加强的缘故,从而让原文读者获得一种更深的审美体验,构建丰富的意境。在两个译本中,两位译者均将原文的字面意思传达了过去,描绘了原文中的雨中河景图。但是对于原文读者所能感受到的更深的审美体验,不曾读过中国古代诗词的译文读者,就不可能将这句话中的画面与诗词中常描绘的江南雨中朦胧之景这一意象联系起来,所以不可能领略到更深层的诗意美。
(2)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长养她且教育她...
Wind and sun have tanned the growing girl’s(Emerald)skin,her eyes resting on green hills are as clear as crystal.Nature is her mother and teacher...
Cuicui grew up under the sun and wind,which turned her skin black as could be.The azure mountains and green brooks that met her eyes turned them clear and bright as crystal.Nature had brought her up and educated her……
小说《边城》中描绘了一群天真无邪的自然儿女,他们充满健康生命活力,这就构成了小说的第二层意境,翠翠就是他们中的典型例子。原文中沈从文用心良苦,许女主人公“翠翠”一名。“翠”字在汉语中含义丰富,一指翡翠、翠玉,寓意珍贵、纯洁和温润,二有翠眉、翠峨等词,指代美人的眉毛或指代美人本身。借含义如此丰富之名字,另加之以叠词为“翠翠”,作者沈从文塑造了一个充满活力、性格温润、单纯美丽的翠翠,让这个形象更加的传神与丰满。戴乃迭将其译作“Emerald”,保留了“翠”所指代的颜色,金介甫索性舍弃了原文的含义,以拼音译之。面对这两个译文,不熟悉中国文化的英译文读者自然不可能联想到以上列出的全部含义,所以要领略作者所创设的深远意境也是不可能的。
(3)月光极其柔和。溪面浮着一层薄薄白雾,这时节对溪若是有人唱歌,隔溪应和,实在太美丽了。
In the tender moonlight a fine white mist is floating above the water.A perfect time for two lovers to sing to each other in across the stream.(Shen.Et al.,2013,p.152)
The moonlight was very gentle and a thin white mist floated on the top of the stream.It would have been the perfect time for someone to sing from across the creek,and to be answered from the other side.
此例中原文描述的画面出现在傩送第一次为翠翠歌唱的后一个夜晚,刻画了爷爷孙女两人心中的期待与盼望。原文中选用了“月光”、“薄薄白雾”、“对歌”等中国人熟知的意象,勾勒出一幅自然美感与传统风俗交融的夜景图。中国人熟知少数民族中青年男女对歌表达爱情的传统,也习惯寄予月亮以亲情、爱情或友情。但是所有这一些,对译文读者来讲都是陌生的。因为文化的不同,他们大脑里没有这样的认知环境,所以不可能用这些意象构建原作中创设出来的意境。
综上所述,意境深深扎根于传统文化的土壤,没有长期受中国文化、艺术和文学浸淫的人很难领略其全貌。格特所提出的翻译与认知的关系:交际不可能成功,除非交际双方或多或少地拥有共同的认知环境,能很好地解释意境翻译再现之难。既然意境不在中英文读者所共同拥有的认知环境内,它在翻译实践中也就难以再现。讲究创设丰富意境的中国文学的翻译还有待翻译界更深入的研究。
参考文献:
[1]税海模,谢加明.从中国美学境层理论解读《边城》[J].宜宾学院学报,2001(1):56-58.
[2]赵则成.中国古代文学理论词典[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85:640.
[3]Gutt,A.Translation and relevance:Cognition and context[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Press,2006:101.
[4]沈从文.边城[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11.
[5]沈从文,杨宪益,戴乃迭.《边城》&The Border Town[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9.
[6]Kinkley,C.Border town[M].New York:HarperCollins Publishers,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