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禄娃
曾经,单车是属于城市的交通工具,旋转的车轮上铭刻着身后的时光;而今,单车是追寻信仰的途径,指引我们逃离喧嚣的都市,混沌的生活,唤醒记忆深处沉睡
【简介】2014年3月18日,作者骑上自行车独自从广州出发。途径21个省份4个直辖市3个自治区,于2014年12月22日返回广州,耗时269天,行程22946 km。本文背景为成都到拉萨路段。
背着单反上路 必定会被骑行者鄙视
2014年4月20日
我从成都出发,独自一人骑车去拉萨。
离开成都前,青旅老板问我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去骑318国道,是人云亦云想以此取得吹牛的谈资还是想用如此拉风不讨好的方式证明自己厉害?
我回答这是一条信仰之路,我只想靠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地抵达珠峰脚下。没有模仿谁也并非跟风,更没有想过以后向谁吹嘘什么。实在是要说,也就是想证明自己,想用这种煎熬的方式证明自己也有资格拥有信仰。
离开成都闹区,按照手机地图的指示,转入了成新蒲快速路,十字路口刚好在修路,等了五分钟才发现原来是红绿灯坏了。
滴答、滴答,下雨了。一开始我懒得将雨衣拿出来,根据我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认为这雨下不大。可雨却越下越大,而这段路并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连长得稍微茂盛的树木都没有,冲锋衣已经湿了表层,这样下去会湿透的,我急忙停下车从登山包的最里层抽出昨天准备的分体雨衣——穿起来特别麻烦而且闷热。
悲剧的是,穿上雨衣后不到五六分钟,雨就停了,太阳业出来了,我就把雨衣脱了,然后又下雨了,我又赶紧把雨衣披上,接着雨又停了,又出太阳了,又下雨了,雨又停了,又出太阳了……循环往复,我已经快疯了。
成都到雅安的路比较平坦,当离雅安还差十来公里时,我看到前方有一波骑行的队伍,有人背后还插着大旗帜,似乎是标注着他们的队伍名称。我追上了他们掉队的一名伙伴,搭话闲聊,结果将掉队的他拖得离队伍更远了。
雅安的住宿不少,也许是这一带的骑行带动了旅舍的发展,各个客栈都会针对骑友提供很多便利的服务,而且价格也实惠。我出发时是四月,听老板说七八月是川藏骑行的高峰期,那时候住宿会爆满,价格也会翻几番。
2014年4月21日
从雅安出发这天,依然是雨天。
雨天给骑行带来了不小的阻力,原本仅是碎石渣的路变得泥泞不堪,上坡骑得慢下坡快不了,车轮转一圈,车把颠三下。尤其是半道有一段黑不溜秋的隧道叫做“老虎隧道”,打开手电筒发现里面全是大碎石渣,只有沿着大货车压过的车痕才能勉强保持平衡,不时有货车摁着大喇叭加速而过,非常危险。好在隧道不长,重见天日那一刻好似新生。
过了隧道是一段小下坡,远远地看到前方有两位骑友正在推车,我走近一瞧,两人的单车后胎都是瘪的,想必是扎胎了。可是扎胎不是应该补好继续骑吗?推车会比骑车累很多而且速度很慢,骑行者遇到下坡就开心得不得了,但是徒步者只能然后继续走!他们的回答让我大吃一惊,没有准备修车工具,而且也不会补胎。
居然还有比我更不专业的骑行者!
我领着他们走到路旁一棵大树下,麻利地一个个拆下他们的后胎进行修补,要是一个月前我也不会补胎,如何找破口如何拆外胎内胎都不会。还好之前在骑行重庆的山路时被扎胎的次数太多了,从翻出手机百度现场自学实操再到修车地摊上学老师傅的手艺,补胎技术也是练得炉火纯青。迅速帮他们两辆车都补好胎后,伸出手做出收钱样,来,一人一块。看着对方应允正要掏出钱包给我找零钱,我立刻解释称这只是个玩笑,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举手之劳,何须言谢?
说完,我跨上单车继续赶路。
行至中途,背后突然传来一记呼唤,“嘿”。我着实吓了一跳,刹车没捏好,差点滑了出去。后面的人追上我,连忙道歉说不知道原来自己有如此深厚的内功,一声“嘿”能如狮子吼震乱我的车轨。他的内力确实深厚,爬如此颠簸的山路应该多少有点喘气,他竟然还能悠哉地和我扯淡。
我们停下车就直接依靠着围栏聊天,捧起各自沾满泥的水壶“干杯”。他自我介绍说叫阿志,是前面一个车队的,他的队友骑得很快,好不容易见到一个跟他速度差不多的骑友,表示很欣慰。
这句话用我的耳朵听就是“你骑得跟我一样慢”,我一再声明自己是经常拿出相机拍照的人,所以速度放慢。其实,事实上,我也确实骑不快。
当我转移话题问阿志今天最好是抵达哪里休息时,他告诉我是新沟,雅安到新沟有九十多公里,也是今天的行程,并称这是网上广为流传的波尔川藏攻略。可我竟然不知道,像我这种连攻略都没看过就胆敢独闯川藏的人,简直就是找死的节奏!
不一会儿,我们路捡了两男一女约伴而行,半路上突然发现有一辆面包车停在我们前面。司机伸出头来,用一口带有浓重四川口音的普通话招呼我们搭车。阿志抢先拒绝了,可当时的我是真想坐呀,屁股太痛了。
刚刚捡来的那两男一女就上车了,单车全拆了前轮堆在车后,然后他们就这样搭车走了。阿志都怪你,你看,车都走了,我们能骑到吗?你看天都快黑了。
离新沟还有多远?我反复查看手机地图恨不得发现目的地就出现在前方,全身发疼,胳膊感觉快碎掉了。
阿志有气无力地安慰我们还有一个小时就能到了,大家低头赶路保持沉默,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19点40分,我们终于抵达了新沟,前方有一队人在歇息。
阿志领着我走向队长,问是否能让我加入他们的队伍。队长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称单单看我这体格跟这身行李还背了个单反就觉得不合适,并骄傲地声称这318他可是骑了不止五六次,我这样的他见得多了,我最多也就能坚持到折多山。
折多山?折多山是很高很高的山吗?需要背着单车徒步翻过去吗?我根本没看过攻略,也不清楚去拉萨究竟要翻过多少山。
对方对我的无知感到惊讶,告诉我折多山有海拔四千多,不用徒步仅是骑车。然后,转过身去对阿志耳边轻语。
当阿志回过头来向我转述队长拒绝我的加入时,我深深地明白自己被鄙视了。
2014年4月22日
门被反复拉开,一直不断的吱呀声吵醒了我。这才五点多。
嘭!昨晚的肌肉酸痛还没有缓解过来,刚直起身又一头倒在床上了。虽然仍感到很困乏,但内心却涌起一股沸腾的热浪。起床翻山!
“嘿!大家再见,我先出发了,笨鸟先飞。”我向那车队的伙伴打了声招呼就独自上路了。
开始了漫长的爬坡。
汪汪!一声狗吠,继而就是唰唰的奔跑声,回头一看,后方有两条咧着尖牙的大狗正朝着我奔来。吓得我急忙加速,一个踩空,加速不成反倒减速了,眼看狗就要追上了,我爆发出吃奶的劲用力踩几圈脚踏,再急忙抬起脚用力往后踹,一脚猛地踹倒了想咬我的狗,另一条立马就后退了几步不停地吼叫,我也朝着那条狗怒吼了几声“滚”。狗毕竟是狗,没能听懂。被踹倒的狗愈加怒了,径直向我冲来,另一条狗也随之冲来。
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要对付两条想撕咬我的大狗,还真没多少把握。我下了誓死搏斗的决心,跨下车,拉开右脚不断蓄力做出射门的姿势。如果狗是跳过来,空中无法自受力,那我就一脚将其踢飞;如果躲开了,那我就没招了,就当做用脚踢出一道华丽的弧线。
果然,领头的狗在离我还有一米左右的距离时跳了过来,可我脑海里刚刚想象出的各种招式全忘光了,本能地模仿李小龙来—记侧踢。
狗再一次被我踢飞了,趁着间隙,我急忙蹲下身去捡石头进行远程攻击,一直打到拉开距离,丝毫没能放松急忙推着单车就跑。因为从新沟出来一直是上坡,用跑的初始速度还快些。直到回头看不见狗影,才跨上单车继续走。
经过了四个小时的连续爬坡,终于看到了二郎山隧道。旁边竖着一个牌,标着“禁止涂写,违者重罚”,警示牌上被中文涂得很满。
我一个劲地往隧道里冲,我知道,山的那头,会有更美的风景。从隧道出来后便有长达十公里的溜坡一路到泸定。
没错,就是红军飞夺泸定桥的泸定。1935年5月,北上抗日的红军向天险大渡河挺进。大渡河水流湍急,两岸都是高山峻岭,只有一座铁索桥可以通过。这座铁索桥,就是红军北上必须夺取的泸定桥。
此时此刻,我竟然有一种慷慨感。
与雅安一样,住客栈的人还没那么多,与我同住的是一名山东小伙子,他的行李就是一件普通背包,里头塞了几件衣物。他看出了我的疑惑,说他原来有驮包,备齐了各种东西,因为负重原因感到特别累且骑不快,就卸载打包寄回家了。我看了看自己的行李,犹豫了许久,它们可都是必须品。
2014年4月23日
清晨,我独自推着单车走到泸定桥口,向革命前辈道别。
出县城后不久,看到有几位拄着木杖的背包客,我放慢速度仔细打量,这其中还有两位女孩,莫非是打算徒步到拉萨,简直不可思议。加快速度追到他们前方,伸出拇指喊“加油”。
泸定到康定的难度是从瓦斯沟开始的。周围到处是挖掘机和工人,汽车一过,扬起一大片尘土。爬坡还不算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正午的阳光照射到身上,那是燃烧般的炽热感。
抵达康定时中午十二点,吃饭时老板娘递给我一张名片并给我推荐一家在折多塘村的旅馆,并告诉我,如果可以,尽量在折多塘过一夜,让身体逐步适应高反。
我没看过攻略,便一直和老板娘聊天获悉了不少信息,原来离康定县城还有十七公里的上坡,如果运气好些,能看到远方的神山贡嘎。
离开康定县城又开始了一路爬坡,路经一户人家时,一条怒吼的黑色大狗直接冲了出来,我瞬时的本能反应闪躲却导致自己连人带车摔了出去,拍了拍擦伤的手臂自我安慰道没事,等我抡起大石头这就回去收拾那条狗去。
我推起车看了看,还好没摔坏后拨。可恶的大狗,被一条长铁链拴住,我也没能忍下心往它丢大石头,可这条铁链这么长,所以狗的活动范围很大,万一咬到别人怎么办呢?我撕了一张日记纸,贴上了“内有恶犬”四个字,算是给后面的人一个提醒。
全程上坡,没有同伴,一路自我鼓励,花了六个小时终于爬到了折多塘并找到了那家旅馆。
折多塘,海拔3222米。
上下楼梯,喘个不停,我只能感觉到心脏在轻微地跳动,无气无力。一股脑儿喝掉了一壶酥油茶,那是我第一次喝酥油茶,味道像奶茶还有一股淡淡的骚味。
吃饭时老板说,出门右拐往山后头走,有温泉,有病治病,没病壮身。因为明天,我们将翻过的是川藏第一座海拔4000的山——折多山。
折多山是一匹折来折去的山
2014年4月24日
在新沟住宿时,青旅的墙壁上写着“在折多山前的山,那都不叫山,都只是小土包”。折多山,顾名思义,折来折去的。并没有陡坡,路况也比较好,就是头顶的大太阳晒得全身发烫,脱了外套又会感到冷。
独行多了,便习惯抬头看景低头赶路,并没有感到有什么难度。每骑一公里我就会停下歇息喝一口酥油茶,以资鼓励,也不需要去看走了多少路还有多少路,因为都回不去了,我要做的,只有不断往前走。
为什么骑行川藏,在骑友圈有这么一句话:徒步太慢,坐车太快,只有骑行刚刚好。折多山并不陡,不知为何大家会觉得它困难,我猜是因为心理原因。因为在远离折多塘大约五公里处时,就能看到Z字形山路了,而且垭口就在不远的前方。然而骑行了一两个小时后会发现,垭口似乎还是之前看到的那样,便开始感到有些失落,为什么我骑了这么久,仍感觉丝毫未变?又忍着骑了一小时,天呐,垭口怎么还是在那里,为什么山路还要往回折,不是应该一条笔直的路直达垭口么?这时身心已经很疲惫了,一分一秒都不想再熬了, “可不可以搭车”的念头一闪而过,不行1绝对不行!我要靠自己,一圈一圈骑过去,骑不动,就推。
六个小时内,只有自己的影子伴随着我,抵达了垭口。
折多山,海拔4298米。
止足眺望时,一辆面包车停过来,几个身穿着骑行服的人从车上跳下来,车里有四辆山地车,接着又来了一辆上方绑有山地车的面包车。
他们中的一个人将我停在经幡处的单车挪开,我没有上前去,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他这是要干嘛。他缓缓爬上面包车顶,解下绳子并往下递单车,又扔下好些行李,继而推到经幡旁集合,并对着拿着相机的人大喊道: “折多山!我们征服啦!”我惊呆了,他们坐面包车来征服折多山?
“上坡如吃翔,下坡如拉稀”,这句话很不雅,却能很准确地形容上下坡的速度。翻过折多山原以为应该是一路顺风的溜坡了,结果刚下不到四五公里,遇上强逆风,吹得眼睛都快张不开了,逆风强制性将车堵停了,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下坡也如吃翔,还要用力踩!
一道急转弯,本是迎面而来的逆风成了左侧风,加上急下坡的惯性,径直将我刮离原先的轨道并撞到了右侧的栏杆上。我本能地捏了刹车,没被甩飞出去,胳膊却被撞得大面积淤青。逆风的方向,更适合飞翔,我不怕千万人阻挡,只怕自己投降。
这风着实恼火了,一直在切换着攻击方向,即便是不变向的直道,也能感受到左逆风和右逆风。跌跌撞撞地迎风而进,比爬坡还吃力不讨好,眼睛被吹得发疼,一直不停地往外冒着眼泪,眯着一条缝只能看到模糊的路。
上午的爬坡耗掉了我大量的精力,如今逆风比爬坡更加难受,时刻保持着警惕,如果再像之前那样被风刮飞,胳膊非废了不可。
新都桥,海拔3300米。
抵达新都桥已经是5个小时后的事了。
登记住宿时听到有人唤我,我揉了揉发红的双眼,努力地辨清对方。原来是二郎山时结识的林星,便打趣地向他炫耀我的“万花筒写轮眼”。
他却说我的算轻微的,要领着我去他房间看他们的队长。床上那名奄奄一息的家伙正是队长,他精神散漫,口干舌燥,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青旅老板断定这是高反症状,可是,高反不就是头疼呼吸不畅胸痛什么的吗?我可从来没见过如此严重的。老板解释说这个可怜的家伙是在染了风寒的情况下再经历高反,如果不能及时得到治疗,还会出现肺气肿、肺出血之类的恶性症状
老板盯着我的胳膊看了一会儿,教我用热毛巾敷几下就会好,并鼓励说折多山都已经翻过来了,一般也不会有什么身体上的问题,但之后的路一定要保证绝对不能感冒着凉,否则只能搭车回家了。
回家?不行!怎么能放弃!我还想去珠峰,绝对不可以感冒。跑进厨房跟老板娘拿了四块姜,从今日开始,每天都要喝姜水驱寒。
2014年4月25日
大清早我便收拾行李离开客栈,这会儿还没能在路上看到骑友。
经过村镇,村里的狗又开始冲了上来。川藏路上的狗是比较贱的,看到骑行者它就追,只要停车它就逃,一上车它又追,如此反复。狗乐此不疲,可我是累得够呛。后来我向有经验的骑友取经,捡了一些大石子放到车前包里,遇到这群犯贱的狗就甩它们几个,这种远程攻击比一手把龙头一手拿棍子抡有效得多,即便是打不到也能为自己争取更多时间逃得远远的。
离新都桥镇没多远,就能看到破烂不堪的碎石渣爬坡路,我从客栈里头得知今天要翻的是高尔寺山。听其他骑友说高尔寺山路超烂,但路烂也阻拦不了我,大不了就推。没能骑上一百多米,我果然下车推了。
灰尘巨厚,形成软绵绵的道路,骑上车时眼看着是一段平坦的路,可压过去时才会因摔个狼狈而明白这里到处是坑坑洼洼的陷阱。碎石路倒没有什么,踩一踩总能过去,行李重骑得|曼反而成了优势,抓地力更强。可头顶着烈日,冲锋衣背面被暴晒的部分变得发烫,而胸前又感到特别寒冷。为了防止吸入大量的灰尘,我带了三层口罩,加上魔术头巾,又因高原气压增加了呼吸的难度,每一次最平常不过的呼吸在此刻都是尽力的深呼吸,想最大量地吸入氧气,可还是不行。
我的双眼已经开始有点看不清了。
前方滚滚浓烟袭来,红色的横幅上写着“川藏线英雄汽车兵”,这是中国解放军的车。路面很窄,我连忙拉着单车倒到一旁,立正,敬礼。
高尔寺山,海拔4412米。
终于看到垭口了,往草坪上一躺,真的不想再起来了,全身骨头如被抽离般乏力无比,原本想的到了垭口一定要怎么拍照,不,都不想了。
我原以为到了垭口肯定就是下坡,出乎意料的是下坡,一小段后又是一大段将近五公里的爬坡。到了伪垭口后我只好又停下歇息,这种状态下只要是爬坡,都会让我活得没有生命迹象。
突然,感觉到有沙粒轻轻地沾到脸上,一摸,是雪粒,下雪了!从没见过下雪,初见雪,无比的激动,幼稚地摘下帽子去接,雪下得不大,接住的雪花瞬间就化开了,帽子被打湿了并黏上了不少灰尘显得更加脏了。
高尔寺山上坡只是累成狗,下坡是吓死人,捏死了刹车颠簸着下去,很多路段即便是捏死了刹车还会一头栽过去,时不时还有一辆大车经过,刮起的浓烟瞬间遮天蔽日。当不小心追上前方缓慢的大卡车后,便死气沉沉,大量灰尘使得能见度急剧下降接近为零,能看到自己的车把都算是好运,只能靠着声音辨别前方的卡车离自己有多远,然而死死地保持一定的距离跟在它后方却是当时最安全的做法。
不好!前方有落石!急忙刹车躲过了两个正从左侧山体上滚下的大石头,真是好险。听说这一段因为要打通隧道,工程作业造成山体动荡不堪,时常会有落石坠下。
没走多远,便看到了两位骑友,其中一名倒在一旁,捂着头一脸痛苦状。我停下车跑上前去问缘由,原来是落石砸到他的头了,流血不止,我拍了拍受伤骑友的肩膀,主动帮他包扎。
还好,伤口不大,离太阳穴还有两三公分的距离,并没有伤到动脉,按住耳后动脉很轻易就止住了血,扯出我一直都没开包过的纱布配上云南白药,把对方缠成了木乃伊。扶起对方站起来后,他摆了摆手表示可以自己来。看着他无碍我便转身离开,深藏功与名。
到雅江时是下午五点,看到岔口时发生了奇怪的一幕,左边天全是乌云并下暴雨,右边是蓝天白云阳光暴晒。我选择了阳光明媚的右边,很久后才发现自己慢慢偏离了县城,向来不走回头路的我硬着头皮持续爬了四个半小时的坡,一直到相克宗村,如果没能看到这有村庄,或许我就只有一路骑到明天了。
我走到一户标有客栈字样的人家,叩门问今天能否住宿,一条黑狗突然闷着声冲了出来,被吓坏的我往后跌了几步倒在泥土中。背后传来一声呵斥,狗停了下来,我急忙起身捡起一个木棍刮掉上衣的泥土。背后那个人正是老板,向我解释最近没什么人住宿,于是出门收干牛粪了,还好回来得及时。我很庆幸,要是被这条黑狗咬伤了,就只能返回县城修养了。
当世界第一高城匍匐在脚下
2014年4月26日
今天要翻过的是海拔4659米的剪子弯山,路况特别好并且是干净的水泥路,昨天的高尔寺山路太烂了,半道已经有不少翻不过的骑友选择了搭车。而固执的我,每天要做的首先是告诉自己:“你—定可以!”
山路十八弯,多少次回头,前后也没能见到骑友,路上空荡荡的显得有些寂寥,一两小时内才有一辆汽车经过。很多时候,我更喜欢孤独地在路上,就好比一把刀将我与他人区分开来,别人没勇气做的我敢做,别人坚持不了的我能坚持,至少,我内心想做的就一定会去做。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速度都很快,我追赶不上便安慰自己坚持做好自己就行。陆陆续续地,有人觉得乏味忘了初衷想想何必如此吃力不讨好,反正搭车也没事。又过了些日子,又有部分人因为身体原因或天气原因选择放弃。之后,行者越来越少,大家开始用“旅行开心就行,别那么累”安慰自己,消却了内心的激情。
前方不远处有几位背包客,坐在那里各种摆拍。我经过他们时点头示意算是打了个声招呼,突然感到后座被人使劲地往回拉,我努力握紧龙头,想尽量保持平衡,不想驮包被踹了一脚,我跌了出去。
原来是前些天在折多山拍照的那群人,拉我后座的那个人戴着耳机假装沉浸在音乐里,丝亳没有道歉的意思。我本来是想和他理论的,但是看看四周,都是他的同伙,一个个面露幸灾乐祸的表情,如果我去理论,没准儿就给了他们打我的理由。
他们人多,而且一路顺风车搭过来根本没有什么体力上的消耗,我是万万打不过的,只能忍了。从内心来说,我是很看不起这帮人的,想在哪里拍照就在哪里停,自拍发微信朋友圈称自己辛苦地徒步川藏,博得远方的妹子们趋之若鹜地点赞。而且,没有付钱给顺风车司机也没有给予对方任何帮助,只是利用了别人的好心来达成自己的所谓文艺。
没走多远便累得不行了,今天已经消耗过多体力了。我向一个当地人打听到下一个县城还有多远,对方告知我还有30多公里的爬坡并需要翻过两座山,我下定决心今天不走了。我挨家挨户叩门问能否借宿,被拒绝了六次,这已经是最后一家了,可千万别再被拒绝了呀,我在心里默默地祈愿。
开门的是一位大叔,向我微笑了一下,没说话,便应允我借宿。屋子全是木板搭建起来的,踩在地面的木板上还能不时听到嘎吱声。
待我放下行李后,他家的小孩便拉着我的手一路小跑到附近的山坡上玩耍,我根本跑不过他们,弯着腰撑着膝盖不停地喘气。
回到屋里已经是八点了,大叔和两位喇嘛坐在地上交谈,他们看到我便邀我一起坐下聊天,之后便在我的乞求下教我做酥油茶。
晚上九点多才开饭,饿扁的我想必是一脸馋样,拼命地往口里塞,再用酥油茶灌。.
大叔称他们都是睡地上,担心我睡不习惯,便拿出棉被给我在别处铺了床。小孩子在地板上打打闹闹,看着我窃窃私语,然后开心地笑。
不知为何,我感到那种微笑特别熟悉似曾相识,可没能记起更多。
也罢,天色已晚,早点歇息,明儿还要赶路。
2014年4月27日
早晨六点,天已,大亮,告别了藏族大叔,可我干粮已空,也不好意思再向对方索要粮食,只能空腹上路。今天陪伴我的依然只有我的影子,无论多高的山,多远的路,也是—步—步地踩,车轮一圈一圈地碾过,总会到达。
早晨六点,天已大亮,告别了藏族大叔,可我干粮已空,也不好意思再向对方索要粮食,只能空腹上路。今天陪伴我的依然只有我的影子,无论多高的山,多远的路,也是一步一步地踩,车轮一圈一圈地碾过,总会到达。
翻过了一道垭口,骑在这干净的泊油路上,理所当然地认为不需要去检查刹车,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那是一道大S左转弯,接近40°的大坡,一侧是山腰一侧是间隔很宽的石墩,石墩外就是陡坡,刹车的突然失灵令我惶恐无比,加速度在不断地增大,30迈、40迈、50迈……我脑子一片空白,要是再刹不住车,我很可能撞上弯道切线的石墩飞出去,如果没撞上石墩,那我就会和单车一起飞出去。
出于生存本能,我用脚刹——真的就是用脚刹车,在高速下坡时,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可以用脚刹车的,很容易就会把腿拗断,可相比直接飞出去的死亡我宁可选择断腿。原本是打算放下双脚慢慢增大摩擦力,可当时的距离已经不允许我这么做了,便用力踩下双脚撑起行驶中的单车,果然,我飞了出去。
单车撞上了石墩停在那里,我很幸运地被甩进了石墩间隔,从陡坡不断滚下,陡坡上没有树枝也没有长高的野草,我只能每一次都尽力去弯指扣住每—处能碰到的土以缓冲重力势能。冻土是硬邦邦的,我双手都扣出了血,便使劲张开双手去贴住所能碰及之处,因为再这么不停地滚下去,滚到陡坡的尽头就是悬崖了。
终于停了下来,躺在坡上仰望着蓝天白云,活着真好!
双脚都只是扭到了筋,还没有伤到骨头,我拖着遍体鳞伤的躯体徒步回到路上,刨了一些山上未化的冰雪,用于止血,止痛和止渴。修好了单车后,重新戴上了耳机,像往常一样,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这仅仅是死神向我开的一个小小玩笑。
几乎耗尽气力翻上了下一个垭口,高高在上地俯视着理塘,那就是世界第一高城。
进城后,有人在兜售冬虫夏草,围了很多人。听说这个季节,会有各地的商人来这儿收冬虫夏草,便有很多藏族同胞扔下手里的活,拖家带口去某些神秘的地方找。理塘是虫草主产区,虫草也是农牧民副业收入的主要来源,他们就是传说中的虫草人。
我不停地追问对方各种问题,冬虫夏草是什么?有什么功效?怎么挖?哪里挖?怎么口乞?各种问题炮轰着对方,对方挺热情地回答了我。
花了十块钱,我弄了一条看起来比较粗大的干冬虫夏草,用开水泡来喝。太恶心了,我很想吐,但是想想对方说的“你可不要浪费了,这东西很补的”,我强忍着吃了进去,然后自我安慰明天所有的伤都会自愈的。
2014年5月2日
巴塘,那是进藏的最后一关了。
这—天从理塘出来后就是直道缓坡,不断延伸的公路触及天边。忽然看到一群骑友站在前方拍半道上的一个路牌,我追上前去看了看,上方写着“海子山海拔4665米”。这就是垭口了,这是川藏公路上唯——个在公路半道上的垭口。
我不经意地回头一望,从理塘蔓延开的乌云已经逐步笼罩住了半边天,在高原上的雨比雪更寒冷,更容易让人染上风寒,如果再加上高反,那就只有game over了。
宁可顶暴风雪也不要被雨淋!
理塘到巴塘有170多公里,大部分的路是平坦的,没有起伏。然而,最危险的并非是恶劣的环境,而是听说在接近巴塘时会有几个长长的隧道,里面全黑没有灯光,而且,会有拿着藏刀的抢劫犯专门抢打着手电筒经过的骑友。我无从考证消息的真假,只能今天亲身去验证。
第一个隧道前停着一辆单车,一名骑友蹲在旁边。和我一样,他也是担心隧道里头有人抢劫,想组队到十来个人再一起走。我望了一眼黢黑的隧道,将相机与钱财通通藏好,鼓足了勇气,只身一人骑了进去。
起初还因光线折射出一些光亮,没走多久就看不见周围的一切,黑暗令人发麻。我没有打开电筒,就凭着感觉走,紧绷着一根弦左顾右盼,害怕遇上抢劫犯。即便是行车的余光,在我脑海里也是刀光剑影。
可千万别遇上抢劫的呀!这句话在我心里叨咕了几百遍。
这样的摸黑骑车,也是拼,后来想想,都怀疑自己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
晚上7点,抵达了巴塘,我全身都湿透了,不仅仅是冒出的热汗,还有吓出的冷汗。
巴塘,是进藏的最后一关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