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生命之“真”到人性之“善”

2015-09-10 07:22杨锐
新闻世界 2015年11期
关键词:价值体系

杨锐

【摘要】杜光辉的《大车帮》无疑是一部题材新颖的小说,作品中三家庄马车帮一路颠沛坎坷的发展史,为我们揭示了近代中国西北地区的发展状况。在近代商品社会的冲击下,马车帮有着和传统小农经济不一样的生活方式和价值体系,作家通过他们诠释了生命之真和人性之善,实现了对传统小农的救赎与回归。透过马车帮这个群体,作家对近代中国底层社会的生存状况、民间文化和农民的历史命运的把握一览无余,尤为重要的是,作家杜光辉在作品中加入了深厚的精神内涵和人文情怀,值得我们细细品读。

【关键词】马车帮 价值体系 救赎与回归

小说《大车帮》以马车帮这样一个独特视角回顾了中国近代历史,作家杜光辉以其特有的小说构思方式,震撼得我们“灵魂深处都在战栗”。这里,无论是作品的内容还是作品的表现形式,都是作家对自我生命和现实世界的体验,代表了作家内心渴求的一种存在方式。

一、马车帮——有别于传统小农的特殊群体

古老的东方有着漫长的农耕文明历史,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是几千年来的生产和生活方式。中国古代“天人合一”的思想便起源于小农经济这样的物质文明背景之下。在早期的社会中,人们无力对自然环境做出改变,只能是依附于自然而生存下去,而所谓“天人合一”更多指代的是人对于自然的高度依赖和附庸。因此,传统小农所能够做的便只是“靠天吃饭”、“安分守己”和“安居乐业”,这样的一种生活信条不仅把他们的身体牢牢禁钢于土地之上,更是沉重压抑了人要“仰望天空”的原始生命欲求。

然而《大车帮》却为我们描述了一个不同于传统小农的特殊群体,马车帮在大漠古道上走南闯北,“三家庄的人都认为务弄庄稼是没本事的男人,有出息的男人不屑于摆弄庄稼”。

作品以三家庄马车帮的兴衰史为主要内容,分为前后两部分。前半部分主要叙述三家庄马车帮的逐步兴盛和强大,在艰难的生存环境下,他们与自然抗争,与社会抗争,成就了车户坚强不屈的生命形式和粗獷豪迈的民族性格。后半部分主要以抗战的爆发为背景,描写了三家庄马车帮毁家纾难,顽强地抵抗日军的侵袭,马车帮也因而由强盛走向没落。马车帮无论是对于恶劣的自然环境的抗争,还是对于险恶丛生的社会和历史环境的抗争,都体现出了“一种苦难的美和不屈不挠的生命意志”。显然,这部作品有着和古典武侠小说“英雄美人”相类似的叙述模式,但作品中的女性并非处于被欣赏、被征服的柔弱地位,她们能够以博大的胸襟和仁爱的情怀接受苦难,包容苦难。作家杜光辉把为数不多的几个女性塑造的坚强独立、有情有义。作家杜光辉展现给我们的是一种坚毅的民族性格,一种本真的人性光辉。

二、另一种生活——价值体系的改变

评论家贺绍俊在“杜光辉长篇小说《大车帮》研讨会”上谈到:“一个农民进入另一种生活就会改变自己的生活和道德方式,会带来整个价值体系的改变。”马车帮选择了不同于传统小农的另一种生活方式,因而也带来了他们整个价值体系的改变。

作品中三家庄马车帮本都是农民出身,他们厌倦了年复一年的安乐生活,他们要颠覆以往的生活信条,“有本事的男人就要上道吆车,走南闯北吃四方,英英武武活一辈子”。正如学者张柠所说:“拒绝固定居所的人,大致属于具有英雄气质的人,他拒绝定居在社会性的稳定关系中,因而偏于‘悲剧性’。”作家杜光辉用《大车帮》这样一部作品对先辈们的生命自由进行了完美的诠释。吴老大带领三家庄马车帮一步步壮大,一路上豪情热血、义气凛然,既有英雄人物行侠仗义的品质,又有着最本我的俗人之乐。车户们从来不刻意隐瞒那些最低级的快乐,他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进烟馆,逛妓院,都是随顺着“本我”的意志,无所顾忌。车户在千年古道上叙写了一段段“遒劲悲凉的故事”和让人“酸的骨头都发软的风流轶事”,作家杜光辉称赞他们的人生“带有传奇色彩”,“神奇得令人羡慕”,作家杜光辉正是被车户身上的英雄气质所感染。

《大车帮》截取了从民国初年到抗日战争爆发这一段历史作为作品的叙述背景,结合这一背景,可以说马车帮做出的这样一种改变与商品经济在近代中国的发展不无相关。马车帮常年在外走南闯北、拉货谋生,他们颠覆了传统的小农生活方式,自觉加入到历史的潮流之中。然而,我们也应该注意到马车帮并没有彻底改变固有的价值体系,而这也与商品经济的发展程度紧密相关。作品中,吴老大仍难以跳跃出他固有的思维局限,发迹后狂妄自大,甚至自比皇帝;三家庄马车帮虽然做到了西北五省最大,而车户们的思维仍就停留在翻新房子、继续壮大车帮的小农思维阶段。作品中马车帮的成长历史和中国近代历史的进程在抗战时期产生了交集,抗战的爆发客观上深深影响了车帮的生存状况,车帮投身抗战,我们应该看作是历史的使然,是车帮发展的必然。车户在经受苦难的过程中,自身的价值和精神追求不断地在发生改变,而我们不应刻意把民族大义这样的宏大使命先入为主地安放在这些底层人物身上。

三、救赎与回归——求真向善的自我追求

一直以来,我们习惯于以“勤劳勇敢”来塑造传统农民形象,劳苦大众历来被人们看作是受苦受难的代表,然而,我们却可曾想过这些苦难是否真的具有价值?

作品《大车帮》中处处浸染着车户们的英雄侠义气概和悲壮慷慨的情怀,他们为追求生命的自由快意而历尽苦难。作家还有意在作品中设置了几个有道家气度的人物形象来渲染这种生命自由色彩,像吴老大的师傅冯庚庚、风陵渡口做黄河大鲤鱼的掌柜、拜将坛下支茶摊的老者等等。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八百里秦川造就了西北人热血豪迈的民族性格,马车帮在千年古道上闯荡,秦腔成了他们必不可少的生命构成部分,秦腔是他们勃发的生命律动的形式,无论是快活或是屈辱,只要放开喉咙吼上一嗓子,雄浑的声音总是让人听的热血沸腾。

杜光辉不仅淋漓尽致地展现了车户们率性潇洒的个体生命之“真”,而且在作品中大量穿插仁爱成分,表现出人性之“善”。作家借助抗战爆发这一历史对作品做了巧妙的艺术处理,化江湖道义为民族大义,化恨为爱,帮助马车帮完成了一次求真向善的救赎与回归。

作品中还有几处很明显的情节处理:地主张富财几次三番欺霸车户妻女,吴老大仍以其“仁爱”之心,保留了张富财的性命。后来日寇入侵,车户和张富财同仇敌忾,带着满腔国恨家仇上阵杀敌;侯三等车户打算对几个日本女人施暴的时候,却被吴老大极力制止;师傅刘顺义不忍心对一个年轻的日本兵扣下扳机等等。车户快意恩仇和报仇雪恨的恨所带来的只是快感之后的空洞,而与这种极端的仇恨相对立的所谓的“爱”仍旧是自私和狭隘的。余虹教授曾对于中国的文化与社会进行了反思:“通常的自私自利、狭隘的爱国主义、民族主义、地方主义中深藏的就是这种爱,而所谓阶级斗争中也活跃着这种爱。在这种爱的背后可能潜藏着对他国、他族、他乡、他人、别的阶级的疏离、冷漠、甚至仇恨。这种爱是我们最熟悉的爱,也是我们习以为常而在无意识中践行的爱。在那种因受害者是敌人而幸灾乐祸的感受中,我们看到了这种爱的极端样式。”作品浓郁地透露出作家杜光辉高尚的人文情怀,他升华了儒家仁爱道德,这里的“爱”不是和恨对立的自私的爱,不仅仅是“推己及人”的关怀,更是一种对生命无意义丧失的痛惜,是一种化恨为爱的爱,包含着悲悯与同情。

结语

《大车帮》的创作填补了小说创作题材上的一个空白,为当代文学提供了一个新的写作思路。作家为我们呈现了车户不屈的意志和血性豪迈的性格,并由此谱写了他们传奇悲怆、自由快意的历史与人生。杜光辉在《西部车帮·自序》中说到:“当代写作越来越成为一种谋生的工具,而我始终认为,文学作为社会良心的一种载体,承担着书写社会良心的责任,体现历史自觉的精神力量这个主旨不能改变,这是每一位从事文学创作的人不可推卸的责任。”杜光辉历时八年时间写就了《大车帮》,这部创作与作家自己年少的生活经历密切相关,作家自己称这部创作是“对先人的报答,对自己心灵的慰藉”,只因“那些遒劲悲怆的故事,震撼得灵魂深处都在战栗”,小说所以能够深深震撼作家自己的灵魂,或许还因为当今都市的浮华早已湮没了先人传奇而伟烈的人生。

责编:姚少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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