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日子“难过” 转型何时到来

陈希琳

中国银行业已经从实质上进入了利率完全市场化的时代，距离取消存款利率上限仅一步之遥。随着这一进程的进一步深化，中国银行业的整体盈利能力预计将受到显著冲击。若不采取积极的应对举措，商业银行平均资本回报率（ROE）或减少约 1/3，行业也可能面临重组和洗牌，这对商业银行的转型发展提出了迫切要求。随着直接融资的大势所趋，摆在银行眼前的，将是一场不小的转型大战。

未来中国商业银行将进入变革发展的新常态。如果利率市场化的步伐再次加快，很有可能有一批银行将被甩在后面。

“中国银行业正步入新的发展时期，跑马圈地已成为过去，成功的要素正在发生重大变化。未来有可能出现银行业优胜劣汰、兼并收购的浪潮。商业银行应该紧抓时间窗口，先行一步提前布局，这样才能在利率市场化大潮中胜出。”麦肯锡香港分公司、全球资深董事合伙人倪以理向《经济》记者表示。

跑马圈地时代已成为过去

今年银行业领域推出的多项政策使得隐藏在银行中的危机渐渐浮出水面。

自 2015 年 5 月开始，中国已经从实质上进入了利率完全市场化的时代，存款利率上限于 2015年 5 月分别扩大到基准利率的 1.3 倍、1.5 倍。利率市场化对中国银行业的转型发展提出了迫切要求。

对此， 倪以理认为， 如此宽泛的利率浮动区间，事实上已经覆盖了银行自主定价的主要波动空间，伴随着大额存单管理暂行办法的推出，距离取消利率上限仅一步之遥。

存款利率浮动空间的扩大，一方面增加了银行的自主定价权，另一方面也在考验银行的差异化定价能力。“存款保险制度进一步加剧了大额存款户向大银行分流，中小银行将面临更显著的流动性波动、负债成本上升、上交保费的压力，存款经营成为核心的能力。同时银行经营不善宣告破产将成为可接受的市场化事件。”倪以理称。

这也给一些中小银行带来了挑战，毕竟银行的信誉和经营状况将成为投资者选择哪家银行的重要考量因素。中小银行的竞争力将更多地取决于资本实力、经营管理水平、盈利能力、流动性等自身因素。

而存贷比取消的政策作为金融改革的一项尝试，也将引导银行的转型过程。

日前，国务院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商业银行法修正案》，删除了贷款余额比例不得超过 75%

的规定，将存贷比由法定监管指标转为流动性监测指标。 由此， 银行可以根据市场的情况来决定房贷，取得一定自主权。那么贷多少、贷给谁都将对银行的自律形成挑战。

与利率市场化速度加快形成反差的是，近两年来，银行净利增长持续放缓。这令外界对这个行业的担忧越来越多。中国银行首席经济学家曹远征向《经济》记者表示，过去银行的利润基本是存贷息差，而现在银行中间非利息收入增长的速度非常快，未来银行将需要靠服务获取利润。

利率市场化的 15 年周期

利率市场化究竟要多久？

在研究多个国家的利率市场化进程之后，全球著名管理咨询公司麦肯锡研究认为，利率市场化周期通常需要 15 年。“以经济自由化程度最高的美国为例，从 1970 年开始，耗时 16 年完成;而亚洲之邻的日本，自 1978 年放宽银行间利率开始，至1994 年完成，共计 16 年。”倪以理透露称。

利率市场化改革通常不是孤立事件，它往往伴随着汇率自由化、资本账户开放等一系列广泛而深刻的金融变革同时进行。国际经验表明，利率市场化通常会引发利差收窄、 存款增速下降、 风险上升、经营成本上升、破产增多，而这些无疑都是银行的立足之本。

在利率市场化后，大部分市场的银行业利差会显著收窄。“在利率市场化初期，利差可能会迅速收窄 100 个基点左右，中长期来看，利差在一定程度上会有所回升。”倪以理说。

存款增速也会出现下降甚至负增长。由于市场开放导致竞争加剧，投资渠道增多等一系列因素，银行存款特别是活期存款往往快速流失。同时，在利率市场化的环境下，银行面临的风险成本会显著上升。“一方面，银行出于盈利压力可能转向相对高风险、高收益的业务;另一方面，银行需要应对的风险种类也相应增加。” 倪以理说，在利率管制时期，银行管理新的风险敞口的经验不足，也可能导致更大损失。

银行的经营成本也会有所上升，营业支出大幅增加。同时，商业银行为了应对新的市场环境，在渠道、人力资源、科技系统等领域需要加大投入，这也加剧了成本上升压力。在这些压力下， 银行破产的案例将有所增多。“利率市场化后，专业化、精细化管理能力不能跟上变革要求的银行，将可能面临破产重组、被兼并收购的局面。以美国为例，完成利率市场化后的第二年，大量银行未能及时转型，在市场化竞争环境下被迫倒闭，或被兼并收购。1986 年至1995 年的 10 年间，平均每年有 10 家银行破产。”倪以理说。

银行要割多少肉？

中国银行业的规模增速将大幅下降，依赖规模增长可能无法弥补盈利的缺口。“根据国际经验，银行业增速通常是 GDP 增速的 1.5 倍。”倪以理认为，随着未来十年中国的GDP 增速逐步调整到 6%-7% 或以下，银行业的增速很可能回落到 10% 以内，相当于过去十年的一半增速，这将对银行业形成双重打击。伴随着利率市场化，银行业还面临着互联网金融、大数据应用等全新挑战。这些挑战是其他国家过去未曾经历的，是中国所独有的。

“从过去 5 年中国互联网、移动金融的蓬勃发展不难看出，其日新月异及复制的速度与体量在全球无出其右。伴随着互联网金融的发展，涌现出诸多的新型金融产品，对银行的传统业务，尤其是负债业务带来了巨大冲击。”麦肯锡上海分公司全球董事曲向军向《经济》记者分析称，大数据分析与应用作为基础，对银行的营销方式、风险管理也都提出了新的课题与挑战。

在利率市场化的环境下，商业银行经营能力的差异会被显著放大，经营业绩发生明显分化。

“通常第一梯队的优秀商业银行具备更好的转型基础与资源优势，抵御利率市场化冲击的能力更强，因此资本回报率受到的影响更小，而末端梯队的商业银行受到的冲击可能较大，资本回报率则可能出现大幅降低。”

那么，银行究竟要割多少肉？

记者了解到，2014 年中国商业银行业平均资本回报率 （ROE） 为 17.6%，平均净息差为 2.7%，资产减值损失占比约为 0.8%。在曲向军看来，未来中国商业银行的盈利水平或将受到 3 种不同程度的冲击。

曲向军表示，假设商业银行理性应对利率市场化，未出现激烈的价格竞争，同时国际经济环境平稳， 国内经济保持平稳增长， 净息差收窄幅度较小，资产减值损失占比小幅提高到 1%，那么 ROE 将从 2014 年的 17.6% 下降至 11.3%。

而一旦商业银行采取激烈的存款价格竞争策略，同时，国内经济增长明显放缓，净息差大幅收窄，信贷资产质量显著下降，资产减值损失占比大幅上升到 1.5%，那么 ROE 将降至 3.2%。

最为极端的情景是，假设商业银行采取恶性价格竞争，经济增长大幅放缓，甚至出现衰退，净息差显著收窄，信贷资产质量恶化，资产减值损失占比上升到 2%，那么 ROE 极有可能降至负值。

银行业绩分化 末端梯队淘汰

那么未来中国银行业的发展将走向何方，国内庞大的银行队伍将如何分化？

不可否认的是，银行业的获利水平将进入新常态。曲向军说，银行的业绩将出现分化，第一梯队优秀银行的资本回报率能够达到 GDP 增速的近 3倍，而末端梯队银行的资本回报率仅能达到 GDP平均增速水平，即 6%-7% 之间，甚至更低。

那么就很有可能陆续出现由存款保险机构接管、 重组问题银行的案例， 以及二三线城市农商行、城商行被兼并收购的案例。

银行将不得不谋求金融业混业经营。毕竟通常专注单一行业的金融机构更容易建立专业化趋势，在竞争中胜出。而且在估值上，专业金融机构也更容易受到投资者的青睐。

曲向军认为，在新兴的中国市场，为消费者提供一站式的综合金融服务日益重要。一些大型混业金融集团已经占据了有利的竞争地位，呈现出领先的态势。金融控股公司将是金融行业最有可能的公司治理架构。

“轻资本成为高盈利银行普遍采取的经营模式，盈利能力在第一梯队的金融机构几乎都采取轻资产、高资本周转的财务运作模式。善用资本市场间接融资机会成为银行的财务部门、投资银行等业务部门的重要技能。”曲向军认为，未来很有可能由投资银行或资产管理领域的专家出任几大银行的行长。

一旦市场行情出现分化，就会出现“抱大腿”的现象。“通常战略联盟由一个具备优越运营、营销、风险管理能力的大中型区域性金融机构作为轴心，由一群小型、缺乏规模经济、具备地缘优势的城商行或农商行作为辐射轴。”曲向军说。

实体网点的营收贡献率会急剧下降，部分网点将成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庞大的实体网点将会成为 5 家国有银行最大的成本负担，制约其经营优化的空间。”曲向军预计，未来将会产生一家纯数字化银行，其盈利水平进入银行业前 20名，且增长速度远超过行业平均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