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体是昂贵的面霜

葛怡然

在几乎到了极致的入世里，焉知她没有一颗早就出了世的玲珑心。

如果有一个机会，你愿意做张曼玉还是刘嘉玲？

张曼玉早就脱离了凡胎，她和梁朝伟基本走一个路线，代表某种境界，别人如果说一个人去巴黎，总显得很装，但她在巴黎骑着单车看看夕阳，就特别艺术范儿。

刘嘉玲则过着大众想象中的明星的标准生活：交际广泛，人脉复杂，饭局中心，夜店女王。第一次见刘嘉玲，是在合肥一家酒店的电梯里，那是几年前，黑衣，素颜，眼角已经有深的眼纹和倦意，但在人群中依然夺目，最好的诠释了两个字：气质。让我第一次感到意外：这是那个刘嘉玲么？和娱乐老江湖完全不搭界，甚至可算的上知性。

又过了两年，她担当某品牌手表的代言人。台上宣传手表，台下和广告商把酒言欢，巧笑嫣然，一帮记者在下面讨论：应对这种场面，果然还是刘嘉玲来得最圆满，不动声色间，已经把一个场子热得气氛融洽，在矜持和豪放之间游刃有余，这样的功力，不是在娱乐圈浸淫多年就可以修炼的。

面对采访，聊到女人如何抵御时间的流逝，她说：要多阅历，多看书。也要运动和保养。问到她如何渡过人生低谷，她大方道：那让我变得强大，从此后没什么可怕的了。

梁朝伟说：“我演戏时很自闭，刘嘉玲能让我回到现实。”有这样一个梁太在身边打点一切，对社交场合话并不太多的梁朝伟，未尝不是一种良性互补。

但还是有很多人非议刘嘉玲。2013年8月，她公然在微博上晒了一张和陈冠希的亲密合影，并鼓励他：“要坚强。”超过1万条的转发量，让无数网友呼吁：请安心做梁太。后来，刘嘉玲回应说：“大家要给他一个机会。”如果说20岁时和媒体傻傻晒幸福，是不知深浅，40多岁的她此时的任何我行我素，其实都可以叫做三个字：我HOLD住。她早就在这一行20年的残酷光阴里，学会了什么叫自知之明，什么叫收放自如。

我再一次见到刘嘉玲，是在香港的凤凰卫视中华小姐的总决赛上，她是当晚的评委。一票20岁出头的高学历美女，也始终没斗过当晚一身黑衣人到中年的刘嘉玲。窦文涛开场拿她开涮：“所有女人都想拥有你的美丽，你的智慧，以及你的老公。”镜头切向她，她佯装发怒，却还带着娇嗔向窦文涛竖了竖手指。四两拨千斤的无声回应了一切。此后的环节，窦文涛依旧提起她老公，称梁朝伟太过内秀，她淡定说：“他面对公众确实很内敛，不过他活泼的一面，只有我看得到哦！”看，这才是秀恩爱的最高段数，人家早就不屑秀包包秀钻戒了，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霸气十足，让什么传言都靠边站。

决赛结束和佳丽合影，十几个年轻女孩的青春，并没有压住刘嘉玲的气场。可是当记者问到她感受时，她说：“我在台下想，这么多厉害的女孩，又聪明又美丽，要是我站到台上参赛，估计早就被吓死了。”轻轻松松一句谦虚话，让在场所有姑娘如沐春风，一人一句“嘉玲姐”，喊得绝对发自肺腑。

她都快活成妖精了，虽然容貌不具备了年轻时娇艳的攻击性，但笑容举止言谈都恰到好处，什么场合匹配什么话，信手拈来，让周围人受用。好像武侠功夫里的太极手，以不变应万变，时间和阅历给予她这种叫做得体的东西，真的可以打败青春的肉身。

刘嘉玲曾经遭遇的不堪，并没有击倒她，反而赢得人气。一个女人的一辈子里，形形色色的坑，总是不期而至，有人在灾难中放弃了自己，有人却在灾难里学会成长，做前者，自暴自弃成了怨妇，做后者，山穷水尽的后面，未必不是柳暗花明。最后，工作着的女人最美丽。她去做生意，一间一间的连锁店开到风生水起，她投资房产，在香港在上海在苏州都有豪宅，不用嫁豪门，足以让后半生衣食无忧。老去，怎样匹配优雅？每一道皱纹里，必须有见识，有安稳，才能淡定到对抗不再的年华：因为，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

现在的刘嘉玲，让人想起永远的尹雪艷，世人都觉得已经读懂那个她时，却不知她还有我们没有看到的另一面。在几乎到了极致的入世里，焉知没有一颗早就出了世的玲珑心。

（编辑 李婉莉 njlwl@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