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中的“羊”

汪劲武

羊年来临，我们就来说说羊。不过，本文所谈论的羊，并非那些白白的、会动的、吃草的羊，而是绿色的、安静的、“喝水吃阳光”的“羊”——植物中的“羊”。

奇花异草羊负来

人们对于一些植物的认识，有些是通过羊间接得来的。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这些奇特的花花草草，正是羊为我们带来的;所以，冠之以“羊”名，实不为过。

我国南北朝时期有一位名医叫陶弘景，一次，他去山中采药，听到一位老羊倌对人说，有一种生长在林中的草，叶子青青，数茎共一根，高不过30～70厘米，公羊特别喜欢吃，吃了以后，阳具勃起，便去与母羊交配，且其阳具久不疲软。陶弘景听了，感到十分惊奇，便向老羊倌求教，后经多次尝试，发现此草确有壮阳作用。由于最初是因羊的行为发现的，陶弘景便将此草命名为“淫羊藿”，这个名字一直流传至今。

在我国最早的药书《神农本草经》中，即收入了淫羊藿。现代中草药学也证明，淫羊藿确有补肾壮阳、强筋骨、祛风湿的作用。

笔者幼年在农村度过，七八岁时，经常上山采杜鹃花，有一次发现了一株貌似杜鹃花却开蓝花的植物，十分好奇，便采下带回家，插在瓶中欣赏。大人们见了，忙叫扔掉，说这是闹羊花，有毒。

长大后，笔者才了解到，闹羊花的确有毒，其有毒成分为梫木毒素、杜鹃花素和石楠素，如不慎误食，会发生恶心、呕吐、腹泻、血压下降、呼吸困难等症状，严重的还可能致人死亡。不过，闹羊花又是一种药用植物，其花、根、茎、果、叶均可入药，有祛风、止咳、散瘀、止痛、杀虫等功效;其中，花有镇痛、杀虫作用，果可止咳平喘，茎和叶可杀蝇蛆。但由于闹羊花全株有毒，药用宜慎重。

闹羊花又名“羊踯躅”。据说，羊误食了这种植物的花和叶，会出现中毒症状，如走路不稳、来回乱走等。

在唐代《本草拾遗》一书中，闹羊花叫“羊不吃草”;在明代李时珍所著《本草纲目》中，闹羊花则被称为“羊不食草”，它们都是一个意思。

苍耳有一个有趣的别名叫“羊负来”。据《博物志》记载：“洛中有人驱羊入蜀，胡葈子多刺，黏缀羊毛，遂至中土，故名羊负来。”

苍耳属菊科苍耳属一年生草本植物;花单性同株，都组成头状花序，雌头状花序椭圆形，其内层花苞苞片结合成囊状，成熟后有瘦果的总苞变坚硬，外边疏生具钩的总苞刺，刺长1～1.5毫米。正是这种刺，可扎在羊身上被带走。

“羊零件”长在草上

羊耳朵、羊蹄、羊膀胱、羊胃、羊胡子，甚至羊粪蛋……它们都是羊身上的“零件”。当人们发现一些植物茎叶的形状与羊的“零件”相类似时，便自然而然地把“羊”安在了它们的名字上。

苏木科羊蹄甲属植物在全世界有570多种，我国有35种，它们有一个共同特征：叶片多为羊蹄甲形，即叶片从上部中央纵裂一口，或深或浅，两侧裂片多呈弧形，整个叶片像羊蹄印，人称羊蹄甲。以此命名这个属的植物，倒也恰当而有趣。

笔者初见羊蹄甲叶，是在20世纪80年代初。走在广州街上，见行道树的叶子有一些极像羊蹄甲形，感到十分奇怪，经查资料，方知有这个属和这种叶子，算是长了见识。

羊蹄甲一般生长在热带、亚热带地区。

香港特别行政区区花为紫荆花，它其实应为洋紫荆，又称红花羊蹄甲，这是一种艳红色大花，极漂亮，作为香港特别行政区区花是十分适宜的。

香港红花羊蹄甲的发现也颇离奇。在19世纪末，一位法国神父在香港一个叫摩星岭的地方看见一株开满花的树木，就折了些枝条，插在薄扶林传道会内，又插了一枝到植物公园里。直到20多年后的1908年，香港植物标本室的邓恩判定其为新物种，并发表了有关资料，这个新物种就是洋紫荆。1965年，此花被选为香港市花。1997年香港回归时，成为区花。

羊矢枣为君迁子的别名，为杮科杮属落叶乔木，其果实小，不堪食用，又称软枣。为什么又叫羊矢枣呢？可能因其果实小似羊粪蛋的缘故。在古代汉语中，“矢”即“屎”。

《植物名实图考》卷三十二“软枣”云：“软枣，即牛奶杮。”《救荒本草》中记载，羊矢枣的种子可入药，能治风湿病。

羊耳朵是密蒙花的别名，其花朵筒内有疏生茸毛，似羊耳，而得此名。

羊耳朵为一种灌木，高可达3米，小枝有灰白色密毛，叶对生，无乳汁，矩圆状，披针形，全缘或有小锯齿，下面密生灰白色星状毛;花有香气，花冠淡紫色，筒状;蒴果卵形，种子多，有翅。

羊耳朵分布在我国西北、西南和中南地区，其花可入药，有清肝明目的作用。

羊肚菜，又称羊肚菌，是一种蘑菇，属黑伞科。据《广菌谱》云：“蘑菇蕈，出山东……一种状如羊肚、有蜂巢眼者，名羊肚菜。”

豆科植物中有一种叫苦马豆的植物，俗名羊尿泡，为直立小灌木，高不到1米，羽状复叶，小叶倒卵状椭圆形，花淡红色;荚果膜质，矩圆形，有长柄。苦马豆的膜质荚果呈肿胀形，人们见苦马豆的荚果就像羊的膀胱，故称其为“羊尿泡”。

苦马豆分布于我国河北、河南、陕西、甘肃等地，是一种绿肥植物，但对牲口有毒性。

羊胡子根是知母的别名。知母属于百合科知母属多年生草本植物，地下有肥厚的根状茎，横生。这种根状茎密生许多黄褐色、呈纤维状的残叶基，下面还有许多稍粗的须状根;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很像羊嘴上的“胡须”，故名“羊胡子根”。

知母的叶从基部丛出，像禾草的叶，细长形，长可达70厘米，无毛;花序直立，圆柱状，高达1米，花2～3朵丛生，稀疏生于花序上，为白色或淡紫色，有3个雄蕊;蒴果长卵形;种子黑色，三棱形。

知母分布在我国东北、华北、西北地区，生向阳山地和丘陵中，北京山区也有。知母以干燥根状茎入药，性苦寒，有清热除烦、泄肺滋肾的作用，属清热下火药，主治肺热咳嗽、大便干燥等。

夹竹桃上长“羊角”

在夹竹桃科植物中，有些种的中文名称中有“羊角”字样，大概是因为它们的果实狭长又稍弯曲、状似羊角的缘故。其中，尤以羊角拗的果实更似羊角。羊角拗的果实两个成一线相连。夹竹桃科植物的果实大多两个成夹角状，极似羊角;但像羊角拗这样，两个果实成一直线排列的还极少见。羊角拗属有60多种，我国有6种，其果实皆如此。

羊角拗为灌木，高达2米，有乳汁;叶对生，椭圆状矩圆形;花黄绿色，花冠漏斗状，裂片5，裂片顶延长成长尾状;蓇葖果木质，双生，椭圆状矩圆形;两果实成熟时，排成一直线形;种子扁平，纺锤状，上部渐狭成喙，喙有绢状白色种皮，整个外形有些像菊科蒲公英的果实。

羊角拗分布在我国南方亚热带地区，如广东、广西和福建等地。它全株有毒，可作杀虫用;其花入药，可治血管硬化。

说完了羊角拗，我们再来看看羊角草。羊角草为木质藤本植物，长达2米，有乳汁;叶对生，狭椭圆形，长达10厘米;花白色，高脚碟状;果实叉生，条状披针形，长达11～24厘米，直径0.5 厘米，像细长羊角，种子顶端有长达3厘米小毛。

羊角草在我国分布于广东、广西、福建等地。

除了夹竹桃科植物外，在其他科植物的名称中，也有一些出现了“羊角”。

虽然与芹菜同属伞形科，但羊角芹并不是芹菜，而是一种野生草本植物。羊角芹有7种，分布于欧洲和亚洲，我国有其中的5种和1个变种。

羊角芹茎直立，叶互生，基生叶三角形，长达10厘米，二回三出羽状复叶，小叶长卵形，边缘有锯齿，茎生叶小，复伞形花序，花白色，双悬果矩圆形，两个花柱外折，如同双羊角，故得此名。

虽然名字中带芹字，但古代典籍中没有羊角芹入药或替代芹菜食用的记载。

羊角菜是白花菜的别名，为一年生草本植物，有浓烈的臭味，茎直立，多分枝，高1米，全体密生黏质腺毛，掌状复叶，小叶5个，倒卵形，长达5厘米，边缘有细齿;总状花序顶生，花白色或淡紫色，花瓣4枚，倒卵形，有长爪，子房有柄;蒴果长角状;种子细小。羊角菜分布于我国中南部地区，全草可入药。

绿叶流出“羊奶”来

在自然界中，一些植物没有任何被昆虫噬食的痕迹。如果你折断这些植物的叶片或茎，会发现有乳白色的液体流出，如羊奶一般。于是，人们便形象地以“羊奶”为它们命名。

1955年夏，刚刚毕业两年的笔者去北京近郊金山采集植物标本，看到一株藤本植物缠绕在小灌木丛上，仔细观察，发现该植物的叶子3～4个几乎轮生在一枝之顶，花朵呈钟形，长得十分精巧，以淡绿色为主，带少许淡紫色。出于好奇，笔者随手摘了一片叶子，不料，竟然流出乳白色液体。把它的根挖出来，发现呈黄白色，表面极不平整，有疙瘩。后来得知，这种植物的名字就叫“羊乳”，属于桔梗科党参属，与党参同属不同种。

党参为著名中药，有补气功效。羊乳的根也能入药，但与党参有所不同，有补虚通乳、排脓解毒的功用，主治病后体虚、乳汁不足、乳腺炎、痈疽疔疖等疾。

羊乳喜生沟谷林中，分布在我国许多地区。

在北京大学校园里，有许多藤状植物蔓延生长，它们就是羊奶藤。

羊奶藤的学名叫杠柳，是一种木质藤本植物。它的叶对生，乳汁多，呈白色，如撕破叶片，乳汁会立刻流出;之所以被称为羊奶藤，可能就因为如此。羊奶藤的叶片很像柳树叶，披针形，表面光亮，无毛，因此很好识别。

羊奶藤的根皮、茎皮，在北方称为北五加皮，是一种药材，可治关节炎;但因为有毒性，宜慎用，且用量不宜过大。羊奶藤的乳汁含弹性橡胶，有利用价值;其种子可榨油，提炼为润滑油。

羊奶藤的花为紫色;果实双生，圆箸状，稍弯;种子长圆形，顶端有长达3厘米的白色绢质毛，可借以随风飞舞传布。

扑鼻羶气花中来

与因形相似而得名有所不同，有些植物是靠自身独特的气味与羊“攀亲道故”的。

地羊羶是白鲜的别名，因其气味似羊羶，而得此名。

地羊羶是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全株有强烈的羊羶气味;羽状复叶，小叶9～13个，纸质，卵形至卵状披针形，长1～9厘米，边缘有锯齿，顶生总状花序，花朵较大，白色或淡紫色，花瓣5片，下面1片较大，雄蕊10枚，外伸;蒴果有腺点及白色柔毛。

地羊羶分布在我国东北、华北至西北一带，其根皮入药，有祛热、解毒、利尿、杀虫的作用，其叶可提取芳香油。

在我国海南岛上，有一种夹竹桃科植物，名叫仔榄树，别名“黄羊”，与动物中的黄羊同声同字。

黄羊是乔木，叶对生，近草质，有光泽，卵状矩圆形;花白色，有香气;浆果双生，球形，直径1～2厘米，橙红色，可食。

为什么叫黄羊呢？或许因为此种植物的花朵发出的气味，与动物黄羊身上的气味相类似，所以得此名。

两种羊桃难考证

《岭南杂记》中说：“羊桃，一名三敛子，一名五敛子，以其觚棱而分也;色青黄，味甘酸，内存小核，能解肉食之毒。”这里所说的羊桃，其实就是今天的阳桃，属于酢浆草科植物。为什么叫羊桃呢？还真难以考证清楚;那为什么又叫阳桃呢？也一样没人说得清楚。

羊桃是一种常绿小乔木，高可达8～12米;奇数羽状复叶互生，小叶5～11个，卵形至椭圆形;总状圆锥花序，花小，花瓣5枚，白色或淡紫色;浆果卵形至长椭圆形，有5棱，淡黄绿色，光而清。羊桃在南方多有栽培，其果为南方著名水果之一。羊桃属于酢浆草科阳桃属。

另有一种羊桃，是中华猕猴桃的别名，为猕猴桃科猕猴桃属植物，其果实乃著名水果。此羊桃为木质藤本植物;叶圆形或广椭圆形，基部心形，边缘有小齿，上面无毛，下面有绒毛;花初开时为乳白色，后变为黄色;果实卵形或半球形，有毛，可食。

据《中国林木分类学》中介绍，猕猴桃之名来自《开宝本草》，阳桃之名来自安徽黟县，羊桃之名则在江苏、湖北和河南的一些地区盛行，其含意无法考证清楚。

从上面的介绍不难看出，“羊”出现在一大堆绿色植物的名字中，这个现象绝不是偶然的。人类在生产、生活实践中，通过对大自然的细致观察，为植物起了许多别名，形象而易记，生动而有趣，一代一代流传了下来。于是，“羊”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走到了许多植物的名字里。

【责任编辑】赵  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