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蹄甲

◎ 梁黎明

我跟羊蹄甲的相识，始于二十多年前。

彼时，我还是一个在海康师范（现改为“湛江市实验中学”）念书的少年。那时的海康师范，是一所花校。长长的校道，蜿蜒在教室与图书馆、食堂与宿舍之间，环抱着几个篮球场与足球场。校道两旁，俱是开花的高大的树。种的最多的，是一种开有白与红两种颜色花朵的树，白的近于粉，红的近于紫，形似蝴蝶，大如手掌。盛开时节，一个枝头连着一个枝头，一棵树连着一棵树，只看见红红白白的一片。那不多的叶子自觉地躲在花的背后，真是花的海洋。

我知道它的名字，是因为我的生物老师。生物老师姓李，高高瘦瘦的，头发与衣服，每天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是深秋的时候吧，李老师用他惯常的温和的声音念道：“羊蹄甲，又名紫荆，分红与白两种，是为红花羊蹄甲、白花羊蹄甲。乔木或直立灌木，豆科、羊蹄甲属。因叶子形似羊蹄的甲，故名……”我们的教室在二楼，跟我们一样认真听讲的，还有从窗子探进来的几枝红花羊蹄甲。卷地的秋风吹来，那羊蹄甲听到老师在说它，仿佛害了羞，倏地跳开了，那“簌簌”的嬉笑声，此伏彼起，由近及远，由近及远……

从教室到琴房的小路旁也栽着几株繁茂的羊蹄甲。暮春时节，午后的阳光正好，温暖、柔媚，舒服得让人不由自主地想从心底长叹一口气。我们夹着琴谱，轻快地踩在羊蹄甲的影子里。走着走着，“扑”的一声，一朵硕大的白花羊蹄甲直直地打在头顶。那羊蹄甲似乎意识到闯了祸，还没等你反应过来，便马上滚落到路旁的草地里去。等你慢慢地将稍显杂乱的头发略略整理，那幽幽的清香便又顺着头发四散游走开来，这大约是羊蹄甲在向你表达它的独特的歉意吧！

天气晴好的时候，李老师也会带着我们去上室外课。说是上室外课，其实更像是踏青。我们上室外课的地方，是学校西郊一片宽阔的野地。在那片野地里，我们认识了许多跟羊蹄甲一样的以前没有见过的植物：有叶片肥厚的落地生根；有武侠小说中的见血封喉；有可以用来制作扇子的蒲葵；也有亿万年前就存在于地球上的植物——蕨类植物……我们还学会了制作标本——将许多跟羊蹄甲一样稀奇的花朵和叶子，永远留住它们最好时候的样子。

现在，我生活的这座小城，也成了羊蹄甲的海洋。迎着南国的冬的轻寒，它扬起一张张笑脸。这些年来，它的美，一直没有改变。没有改变的，还有那所学校给予我的美好初心。感谢那场美丽的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