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管婴儿，孕育新希望（下）

王震元

测基因母子双安 冷冻术时空超越

无论是世界首例“试管婴儿”路易斯，还是我国大陆首例“试管婴儿”郑萌珠，都运用了英国科学家爱德华和斯特普托共同发明的体外受精技术。这种被称为第一代的体外受精技术要求男性必须提供每毫升不少于500万颗活跃精子的精液。但是，在不孕不育症患者中，男性也占相当大的比例，他们或少精，或精子活力差，无法提供达到这个标准的精液。于是，1992年，一位比利时医生发明了一种ICSI（英文Intracytoplasmic sperm Injection的缩写）技术，中文译名为卵胞浆内单精子显微注射技术。顾名思义，就是将单个精子直接通过显微注射法，进入存放在细胞培养液的卵子中。这明显提高了卵子受精的成功率。

ICSI技术用于严重男性不育患者的治疗效果甚佳。但是，由于这种技术也难免将一些影响男性生育的异常染色体、变异基因或其他遗传缺陷传给下一代，因而最好于胚胎移植前，用某种方法进行基因诊断和筛选。基因诊断是指将卵子的两个极体或者胚胎中的一个发育卵裂球，在显微镜下分离出来。之后，胚胎继续进行体外培养。通过卵裂球来诊断胚胎是否发育正常，正常的则可以移植入母体，不正常的就要重新选择胚胎。江苏省苏州市立医院本部生殖与遗传中心就接待过一位女士，她虽只有28岁，但却因怀孕后频频流产而十分苦恼。专家们对其外周血中的染色体进行检查，发现她的第8号和第9号染色体同时发生断裂，两个断片互相交换并连接起来，形成“平衡易位”。在这种情况下，该女士成功怀孕的概率只有1/9。于是，她在接受体外授精后，专家们采用基因芯片技术，对胚胎进行了检测（基因芯片上记录着人类正常染色体信息）。当胚胎发育到第3至第5天时，从中选择一个细胞，在显微镜下对其46条染色体进行检查。经过检测和比对后，排除有基因异常的胚胎，选择健康胚胎。结果这位女士终于如愿以偿地成功怀孕，并诞下一个健康的女婴。

精子、卵子和胚胎冷冻技术的发展，更是让人类的生育突破了时空的限制。比如1995年，24岁的英国妇女克莱尔在结婚8个月后即被确诊患上癌症。在她接受化疗之前，他们夫妇俩就冷冻了一批胚胎。2004年，她恢复健康后，就利用8年前冷冻的胚胎，成功地生下一对双胞胎。

但是，无论采用哪一代技术，胚胎都必须在女性的子宫中才能孕育成婴儿。如果一个女性天生没有子宫，那又该怎么办呢？

冷冻的精子

花甲妇“梅开二度” “无宫女”喜生贵子

2014年9月的一天，在瑞典第二大城市哥德堡的萨尔格伦斯卡医学院妇产科手术室里，随着一声嘹亮的啼哭声，一个重约1.77千克的男婴降生了。他的父母为其取名为文森特，其含义是“征服”。那这个小男婴究竟征服了什么呢？那就是医学界长期存在的传统观点：没有子宫就不能怀孕！而这个孩子的母亲恰恰是先天性子宫缺失患者！但是，她的卵巢功能却是正常的。所以在2011年至2012年间，医生们取出她的卵子，在实验室里将其与她丈夫的精子结合，成功地获取了11个胚胎。此时，她就诊的这家医院正在做一项子宫移植后妊娠的临床试验。

捐献的子宫来自一位61岁的老年女性。她虽在26岁和29岁时，分别生过两个健康的孩子，但是早在7年前就已经绝经，目前更已年过花甲。她的子宫还能否孕育产子呢？医生们给她进行了为期3个月的避孕药试验，以检测她的子宫功能。与期待的结果一样，她服药后不久，便恢复了规律性的月经周期，这表明她的子宫功能完全正常。

于是，2013年初，捐献者和受捐者并排躺在了医院的手术室里。取出捐献者子宫的手术持续了10小时7分钟。子宫经冲洗后，又迅速地被移植到在一旁等待，且提前1小时开腹做好准备的受捐者体内。整个移植手术，包括缝合子宫，吻合所有的大血管、包膜，共计4小时55分钟。

术后第6天，两位女性都康复出院了。35岁的受捐者开始接受频繁的随访复查。检测的项目包括子宫功能、血管吻合状况、血压、体重和肝肾功能。医生们尤为关注子宫移植后有无排异反应。为此，受捐者还全程接受抑制免疫的药物治疗。术后第43天，她出现了生平的第一次月经，并持续了4天，以后平均每隔32天，都会出现规律性的月经周期。这表明子宫移植成功了！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试验一定能成功受孕产子，因为在此之前，土耳其曾出现过一位女性子宫移植后怀孕但又流产的失败案例。所以，此次移植手术一年后，医生们尽管从11个冷冻胚胎中取出3个解冻，并将其中一个健壮的胚胎植入了她的子宫，但提着的心却依然放不下来……

3周后，血液检查证实了受捐者已经怀孕。又过了2周，超声波进一步检测到胎儿的心跳。所有医护人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是，这仅仅是开端。所谓“十月怀胎”，路还长着呢……到31周之前，孕妇和胎儿的一切生理指标都正常。但是，从31周的第5天开始，孕妇却出现了先兆子痫，并伴有高血压、头痛和血小板减少等症状，如果再等待下去，可能对母子健康均不利，不过胎儿发育情况良好，此时出生应该可以成功存活。于是，医生们决定对孕妇实施剖腹产。手术在入院16小时后开始，仅仅过了26分钟，小文森特就来到了这个世界。3天后，母子俩平安出院。又隔了1个月，医生们在全面检查并确认母子俩的身体都很健康后，在著名的医学刊物《柳叶刀》上发表了这一重大成果。

当然，由于排异反应，这种子宫移植术也有其局限性。对此，医生们建议获得移植子宫的妇女最好在第二次妊娠后移除子宫，以避免长期的免疫抑制对人体健康不利。

“精子库”欲出天才 “双刃剑”青史评说

在很多女性心目中，总是希望生下的孩子健壮又聪明。这个愿望能否实现呢？

早在1980年，美国著名社会人类学家、企业家罗伯特·葛兰姆在美国加利福尼州就创立了“诺贝尔精子库”。葛兰姆认为，要使自己的孩子才华出众，必须给他（或她）以优秀的基因。因此，若将世界上天才男性的精子，通过人工授精技术，使聪明健康的女子受孕，就可为人类孕育出智慧高超的下一代。“诺贝尔精子库”收集的精子，其来源除了诺贝尔奖得主外，还包括许多卓有成就的科学家、学者和艺术家。这些“天才精子”被冷冻储存在液态氖罐中。而接受这些精子的女性也有严格的要求：要有高尚的职业、一定的智商和良好的家庭背景。这是为了保证未来的天才儿童有一个优越的后天环境。

世界上第一位“诺贝尔婴儿”诞生于1982年9月20日，取名为多伦。多伦对音乐特别有悟性，记忆力、理解力和表达能力都相当出色。这与他那位荣获诺贝尔奖的“父亲”十分相似。多伦2岁开始就博览群书，4岁更已能熟练地操作电脑。到21世纪初，“诺贝尔精子库”已孕育出100多个诺贝尔奖得主的后代。截至目前，美国已有50多万名妇女提出生一个“诺贝尔婴儿”的申请。

但是，世界舆论对葛兰姆此举褒贬不一。褒扬者认为人类开始摆脱了自然选择的进化过程，采用先进的遗传学技术，改良了人类的素质。而贬低者却斥责，这是希特勒“人种改良学”的翻版，是“反人类”的行为。至于“试管婴儿”这门技术，在伦理道德、宗教、法律等领域，更受到严峻的挑战。以“诺贝尔婴儿”为例，争论的焦点主要集中在：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是养育者还是供精者？妻子的卵子与第三者的精子相结合并生下孩子，这与通奸的区别在哪里？

同样，保存于澳大利亚的2个冷冻胚胎之争也令人感到棘手。1981年，一对来自美国洛杉矶的夫妇玛丽欧和利欧斯，到澳大利亚墨尔本维多利亚女皇医院进行不孕症的治疗。医生们从玛丽欧体内取了3颗卵子，在体外受精后将其中1个胚胎植回玛丽欧体内。但令人遗憾的是玛丽欧流产了。这对夫妇离开澳大利亚时，留下了其它2个冷冻胚胎。

1983年，他们在一次飞机失事的事故中双双殒命，留下了一大笔遗产，但并未立下遗嘱。这对夫妇的亲友要求将他俩留下的冷冻胚胎解冻后植入另一妇女体内，让其发育成人，继承遗产。但法律只规定遗腹子享有继承权，却从未提及这种胚胎遗孤是否享有同等权利，此事便成为了悬案。

精子形态学选择后卵泡浆内微注射（IMSI）技术操作示意图

此外，与体外受精技术相关的“奇事”更是层出不穷。美国一位人工授精医生，20多年来，故意只用自己的精子授予要求做“试管婴儿”的妇女，共制造了6000个有他本人血统的孩子，结果东窗事发锒铛入狱。还有一位意大利少妇伊莎贝拉，由于丈夫不育，用“精子银行”的冷冻精子受孕，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然而，令伊莎贝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使她受孕的精子，与20年前使她母亲受孕的精子同属一个批号。这就意味着，伊莎贝拉生下了她与自己“父亲”的精子交合受孕的女儿，这岂不是乱伦？

而从上世纪80年代以来，我国一些医院、私人诊所看到人工授精有利可图，纷纷高价“收购”精子。于是，一些头上长疮，脚底流脓的男子也来供精，使许多不孕妇女深受其害。为此，国家卫计委目前已颁发《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办法》，严格技术准入门槛，坚决取缔非法试管婴儿医疗机构。

2010年，当爱德华因发明“试管婴儿”技术荣获诺贝尔生理与医学奖后，时任梵蒂冈（罗马教廷）圣座生命委员会主席的卡拉斯科主教立即发表声明，指责爱德华犯有“三宗罪”：一是让人类的孕育脱离了夫妻行为;二是人的胚胎被摧毁，而生命是从精子与卵子结合开始的，因此摧毁胚胎也就是杀人;三是催生了卵子和精子买卖市场。

此外，在技术层面，ICSI技术也开始遭到人们的质疑。英国人类生育与胚胎管理局的雅丹认为，在自然生殖中，成万上亿的精子需要竞争才有1～2颗优秀的精子冲破艰难险阻与卵子结合，是通过了自然选择与竞争的优秀者，因而孕育出的婴儿才能强健和出类拔萃。但是，ICSI技术只是随机选取了一个精子与卵子结合，显然违背了自然状态下“优胜劣汰”的原则。有资料显示，通过ICSI技术出生的孩子增加了罹患自闭症和智障的风险。

总之，“试管婴儿”技术与其它许多高新技术一样，也是一把“双刃剑”。但是，爱德华有一句名言：“人生最重要的事情是有一个孩子。”因而，“试管婴儿”技术作为治疗不孕症的一种重要手段，随着技术的不断完善，相关法律的严格推行，社会文明的日益进步，必将谱写人类生殖医学史上的光辉篇章！

名词卡片：

极体：雌性生殖细胞形成过程中经过两次成熟分裂，形成一个大型的单倍体卵细胞和2～3个小型的细胞，这些小型的细胞被称为极体。

卵裂球：是受精卵发育过程所经历的一个阶段，指由受精卵分裂而生成的形态上尚未分化的细胞。

先兆子痫：孕妇妊娠24周左右，在高血压、蛋白尿基础上，出现头痛、眼花、恶心、呕吐、上腹不适等的症状，称为先兆子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