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解放在中国革命历史中的作用

2015-09-10 07:22岳谦厚
文史月刊 2015年12期
关键词:徐向前阎锡山太原

岳谦厚

华北重镇太原自古以来在政治上、军事上都具有极重要的战略价值和战略位置,太原的解放标志着阎锡山在山西38年统治的结束和南京国民党政府失去了在华北的最后据点,也为中共巩固华北局势、解放大西北和促进绥远国民党军队起义提供了有力保证,推动了全国解放进程。新中国成立后,关于太原城市的接管更是中共城市工作实施的成功典范。三晋大地,左拥太行,右依吕梁,一条汾河贯通南北,可谓“表里山河”,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陈毅曾赋诗曰:“山西在怀抱,河北置左肩。山东收眼底,河南示鼻端。长城大漠作后殿,提携捧负依陕甘。更有人和胜天时,地利攻守相攸关。”[1]可见,经略山西不仅对华北、西北,乃至全国都具有十分重要的价值。自抗日战争时期,中共所辖下的武装力量便依托山西地理优势不断给敌人以重创,并发展壮大自己;解放战争爆发后,中共又从太岳、太行根据地抽调兵源,挺军南下。可以说,山西战略优势为国共两党所熟知。在解放军横扫关外、称雄齐鲁之时,山西境内的战斗亦是由南向北逐步推进。1948年夏,在中共结束“晋中战役”之后,山西境内国民党军队就重点退守太原地区——山西之“心脏”,妄图作困兽之斗。

太原居山西之中,西、北、东三面环山,中、南部为河谷平原,整个地形是北高南低的“簸箕形”盆地。南北同蒲、正太铁路在此交汇,是连接华北、西北的交通枢纽。这种独特的地理位置,令太原具有十分重要的战略地位:其一,在军事上太原周边雄关环绕,易守难攻,是可进可退的要地。对南京方面来说,固守太原不仅可牵制中共向西北进发,而且会影响其在平津、绥远的争夺。其二,从经济地理角度看,太原地区地处汾河两岸,灌溉便利,农业发达,且矿产资源十分丰富。阎锡山自民国以来便不断经营自己的“独立王国”,太原地区工农业发展水平曾一度成为全国之“楷模”。在太原解放之前,有钢铁厂、机械厂、洋灰厂、兵工厂等大型工矿企业80余座。所以,在中共看来,攻克太原可以极大地补充自己的战争消耗。国共双方战争之目的注定对太原的争夺是一场恶战。从1948年10月5日中共发起太原战役,至1949年4月24日结束,长达200余天,歼敌13.5万余人。战争历时之久、过程之艰辛,远远超过人民军队千里之外突破长江天堑、解放南京战役,堪称全国之最。

太原解放结束了阎锡山对山西的政治军事统治

阎锡山自辛亥革命后便开始左右山西政局,虽经北洋、南京、日伪政权之更迭,其始终盘踞三晋大地。经过阎锡山38年经营,山西名义上归顺中央,实际是自己的私营领地,这在中国近代史上是绝无仅有的特例。许多人将阎锡山称作山西“土皇帝”,可以说并不过分。为维护自己的统治,阎锡山在战后所推行的“兵农合一”“三自传训”“警政合一”等反动政策更令山西民众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据估计,从1947年9月至1948年7月晋中各县解放前,在“三自传训”运动中采取各种酷刑处死、被逼自杀的群众、共产党人就达3万余人,其中包括女共产党员刘胡兰。对于这些暴行,阎锡山的解释是:处理得越残忍,就越能解救人,大家看见害怕,就不敢接近共产党,就能把更多的人救下来了。在“救人”与害人上,阎的思维无异于是强盗逻辑。而“兵农合一”更是将山西农村社会推向绝境。按阎的说法,“兵农合一”的一大目的是反共。但推行结果是各地农民普遍不满,甚至一部分地主也不满。平遥县推行“兵农合一”的闾良村,全村210户、61顷土地,多数青年被拉去当兵,土地荒芜达到1/2以上,不到一年时间就饿死29人,40余户农民外逃。因此,在山西多处流传着:“兵农合一聚宝盆,村里跑的没有人,编组抓丁真真好,地里长的全是草,编组村长兵贩子,害得媳妇没汉子。”[2]另外,阎锡山还将国民党特务统治发挥到极致。在太原绥靖公署特种警宪指挥处(简称特警处)成立后,便由其亲信梁化之一手操纵。从此,阎锡山的特务组织在民众生活中无孔不入,常以“反共”为名逮捕进步青年、爱国人士。据统计,在1949年4月前,阎培植的特务多达1.3万余人。日本投降后,晋系军阀常以各种借口对“嫌疑犯”进行“感化”“教育”,仅1949年1月阎锡山特务组织感训队就“收训”2700多人,秘密处死280余人。当他们在“感化人犯”时,采取的完全是法西斯手段:棍审、手板、吊打、罚跪、坠砖、灌辣椒水、鞭抽、夹手指、钉竹签、老虎凳、电刑、火柱烫……

面对解放军大兵压境之时,阎锡山开始在太原周边大抓壮丁,普通居民被强行编入“战斗队”服务于“太原保卫战”,为前线提供各种劳役。他要求:“战斗城以太原城的要塞圈为起点,其范围内所有男女成员,均须编组起来,直接间接向战斗目标努力”;“战斗城范围内的战斗成员,无一人不劳动”;“战斗城内,实行历史上的战斗经济,在只求共生,不谋私蓄……实行人物管制,凡有害战斗城的人物往来,绝对管制;无益于战斗城的人物往来,相当管制”;“普遍实行军训,统一戡乱认识,集中戡乱力量,加强杀敌技能,以适应战斗城的战斗需要。”[3]阎的这些手段运用比起一年前南京政府颁布的《戡乱总动员》来说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阎妄图用严酷的压制手段来巩固自己的统治,但这必然点起人民心中的怒火。正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在解放军攻占运城、临汾、晋中之时都有普通民众火热支前的情景。当人民解放军以势如破竹的力量席卷全国之时,双手沾满人民鲜血的阎锡山变得焦躁、惊恐。

1948年夏,由华北军区副司令员、华北野战军第一兵团司令员徐向前率领下的人民解放军发动“晋中战役”,全歼太原“绥靖”公署主任阎锡山的精锐部队——亲训师、晋系野战军主力及晋中地方部队9个师10万多人,俘虏8万余人,收复14座县城及晋中大片土地。而阎锡山所辖的主力部队已大部被歼灭,只有余部5个师和1个暂编总队收缩于太原及其外围地区。至此,双方战争力量发生逆转,阎锡山及其反动军官只能控制太原、大同两座孤城。7月22日,也就是“晋中战役”全部结束第二天,蒋介石乘坐专机飞抵太原,与阎锡山共商保并事宜。被解放军搞得焦头烂额的蒋介石许诺尽最大力量援救太原,除物资上的援助外还答应将进行军事援助,梦想着改变战场上的颓势。此后,驻守西安的胡宗南部整编第30师、驻守榆林的中央军第83旅被空运赴并。

然而,解放已成大势所趋,蒋、阎合作并不能改变人民的选择。此时,人民解放军乘“晋中战役”胜利之势进逼太原,集结于榆次、太谷、清原(今清徐)等地并进行整训,“太原战役”的帷幕由此徐徐拉开。在历经6个月20天的长期围城作战之后,1949年4月24日凌晨解放军对太原城发起总攻,1300门火炮的炮击声划破了夜空的寂静。大军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入了太原城内,6小时之后太原城内的“绥靖公署”被人民军队占领。代理阎锡山行政职务的特务头子梁化之畏罪自杀,太原绥靖公署副主任兼第15兵团司令孙楚、第10兵团司令兼太原守备司令王靖国、太原绥靖公署顾问兼炮兵副总指挥岩田(滞留山西的日军战犯)均被活捉。国民党在华北残留的最大据点解放。得知太原被攻占后,困守大同的国民党守军第275师及5个保安团1万余人于4月29日向中共投诚,接受军事改编。令人称奇的是,华北解放战争的序幕是1946年从攻打大同开始的,三年之后大同守军的投诚又宣告华北全境解放[4]。而攻克太原也成为全华北最后一战。

太原解放有效地配合了全国解放

解放太原的战斗和三大战役几乎同时开始,但结束于渡江战役之后,与人民解放军攻占南京几乎同时进行。纵观解放太原的全程,不难发现中共对太原的攻取有效地支援了华北、西北解放。

首先,在平津战役方面,中共利用太原城稳住了傅作义。1948年,时任国民党军华北“剿匪”总司令的傅作义及其60万人马分布在张家口、北平、天津、唐山、山海关等要点。11月初,辽沈战役结束后,傅开始认真考虑华北格局的演变,而太原的战与守成了傅关注的焦点。11月中旬后,解放军对太原外围“四大要点”的攻占表现出灵活多变的战术,也显示出能打攻坚战的本领,这令傅作义集团犹如惊弓之鸟。因为京津地区的城防守备远无太原可及。或固守城池,或走塘沽南撤,或西逃绥远,成了傅及其军官研究的内容。但是,除傅部固守城池外,南撤、西逃都会对整个战局的演变产生不良后果。因此,中共军事高层考虑到若对太原攻克过早,有可能使傅作义集团感到孤立而由平津地区南逃或西撤。为稳住傅作义集团,中共中央于11月16日给太原前线的徐向前、周士第发出缓攻电令:“估计到太原攻克过早,有使傅作义感到孤立,自动放弃平、津、张、唐南撤或分别向西向南撤退,增加尔后歼灭的困难”,所以上策是“再打一二个星期,将外围要点攻占若干,并确实控制机场,即停止攻击。部队固守以德阵地,就地休整。待明年一月上旬东北我军入关攻击平津时,你们再攻太原。”[5]根据这一指示,解放军在攻占外围“四大要点”后立即停止攻势。从表面上看,阎锡山的5000座碉堡“阻止”了解放军攻势,令其围而不敢打。但事实上则是中共利用太原城稳住了傅作义集团。两个月后,坐守孤城的华北“剿总”傅作义率领部众起义,北平和平解放。他既没有西逃,也没有南撤。这不得不说是中共太原战略的一大收效。

其次,解放军对太原围攻加快了绥远解放进程。解放军围攻太原城极大地震撼了绥远国民党守军,坐镇内蒙的董其武深知绥远全省兵力守备根本无法与太原相比,而北平傅作义和平起义又为绥远董其武提供了正反两方面的经验参考。此后,在傅作义穿针引线下,中共加快了对董其武部的收复。6月,董其武部与中共签订和平协议,9月19日通电全国率众起义。虽然说绥远起义与太原解放没有直接联系,但这种力量的促成却是在人民解放军血战太原、和平解放北平的环境下进行的,也造成了解放战争期间中共解决国民党地方军的一种新的方式——“绥远方式”[6]。 最后,攻克太原为大西北解放提供了强有力的基础。从地理上讲,山西是大西北的天然屏障。西北安危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山西得失,这一点国共双方都很清楚。就国民党方面讲,当蒋介石得知晋中战役的败局后便立刻将驻防陕西部队东调协防太原。对共产党方面而言,如不占太原而直取西北,那么晋陕两方就容易形成合力,造成前有壁垒后有袭扰之忧。1949年4月,在太原战役发动总攻之前,中共由彭德怀换下身患肋膜炎的徐向前,但具体作战计划并没有因主将变化而改变。4月5日,彭德怀主持召开太原总前委扩大会议,其开门见山地说:“我这次来太原前线办两件事,一是总攻太原。太原敌人城防坚固,我参加此役,主要是学习攻坚战的经验。二是来带兵的。打下太原以后,十八兵团和十九兵团将调西北战场参加对胡(宗南)、马(步芳)军的决战。争取在一年左右的时间里,解放大西北。”[7]所以,在攻占太原之后,彭德怀便率领解放太原的参战部队第18、19兵团西渡黄河,直下西安,剑指兰州,加快了全国解放的进程。

攻克太原提高了解放军作战能力

太原地理位置极为险要,作为阎锡山盘踞山西的统治中心,经过其38年的苦心经营,至解放战争时期整个太原犹如华北地区的一个军事“堡垒城”。在以太原为中心,北起黄寨、周家山,南至武宿、小店,东自罕山,西到石千峰的“百里防线”中,明碉、暗碉、人字碉、十字碉、方碉、“好汉”碉、侧射碉等各种军事据点多达5000余座,可谓星罗棋布。这些碉堡之下皆有坑道连接,战时既能独立作战又能相互照应、协调作战,构成立体式防御格局,使整个太原形成一个大纵深的环形防御体系。特别是地处防御体系外围的牛驼寨、淖马、小窑头和山头又成为晋军顽守地“四大要点”。时任晋系太原守备司令的杨玉振曾说:“我们对‘共匪’进袭的防备,是昼夜警觉,半刻也不能放松的。”[8]这些要塞的攻占使解放军付出了巨大牺牲。仅东山“四大要点”的争夺,就令解放军牺牲了8500多名战士[9]。战死疆场的人数远远超出战前预想。在这些钢筋水泥碉堡的坚固巩卫之下,30万人口的太原成为全国少有的坚固设防的城市。一个美国记者描述道:“任何人到了太原,都会为数不清的碉堡而吃惊:高的、低的、长的、圆的、三角形的,甚至藏在地下的,构成了不可思议的严密火网。”[10]一时间,太原被国民党宣传为“反共模范堡垒”,而阎锡山更将太原当作“战斗城”,并用“以城复省,以省复国”为口号进行殊死顽抗。

在这样的阵势面前,人民子弟兵没有畏缩,而是将敌人分成三个阶段逐步消灭。从1948年10月5日至15日为第一阶段,主要是占领武宿机场和风格梁等重要据点,突破敌人的第一道防线;从10月26日至11月15日为第二阶段,重点进攻太原东山的“四大要点”,夺取被阎锡山称为“塞中塞、堡中堡”“铁疙瘩”“足抵十万精兵”的牛驼寨、小窑头、淖马、山头军事要塞;第三阶段是1949年4月20日至24日对太原城的总攻。三个阶段的军事进攻各有其侧重点,体现了徐向前等军事家有勇有谋的军事才能。

其一,“后发制人”的战术应用。在战争中,“先发制人”可以拥有战场主动权,二战中的“闪电战”即如此。但在解放太原战斗中解放军却在“后发制人”情况下夺得首胜。1948年秋,解放军完成对太原的包围后原定于10月18日发动进攻,不料10月1日晋军出动7个师的兵力沿汾河以东、同蒲路以西南下,一为抢粮,二为打乱解放军的战略部署。解放军被迫在10月5日发起太原战役,首先围歼南犯之敌。听说消灭敌军两个师后,中央军委立即来电嘉奖:“歼敌两师甚慰……望你们乘胜扩张,逐一全歼外围之敌,占(领)一切机场。”[11]在历时11天的太原战役初期作战中,解放军歼灭敌军2个师、3个团、7个营计1.2万人,突破了太原城的第一道防线,向纵深推进6公里并占领城南武宿飞机场,将敌军东南防线打开缺口。阎锡山不仅没有得到预期的作战目标反而损失了不少人马。

其二,穿插其间的“割头战术”。东山是太原天然屏障,东西长60公里,南北宽30公里,主峰罕山高500米,可远眺全城。这种居高临下的地势令罕山成为兵家必争之地。明末,李自成农民军攻入太原便是这样,日寇沦陷太原时也这样。但在解放太原之时徐向前却反其道而行之,不取罕山,转而进攻“四大要点”。他说:“李自成也好,日本鬼子也好,他们组织攻击,都是先攻主峰,采取‘平推’的战法。我们这次不能走那条老路,根据我们自己的兵力和装备技术,决定以主力南北插入,坚决攻击四大要点。”[12]徐向前的意图是切断东山主峰一线之敌与太原守军的联系。这样一来,东山守军或投降或困死其中。在当时情况下,许多人对这一作战计划心存怀疑,但攻占太原的战果却向世人证明徐向前不愧是一名卓越的军事家。阎锡山曾将东山比作“太原头”,而解放军在战役的第二阶段的作战成果令阎锡山失去“太原头”,固若金汤的防御体系很快失去作用。

其三,解放太原是军民合力的结果。在太原战役期间,普通群众为解放军提供了有力支援:共动用民工281675人(其中包括河北省民工)用工1千多余万个,牲畜49139头,修路600公里,打过冬窑洞数万孔。在总攻的四月份,人民群众为大军提供20万吨粮食,运送4000吨弹药,收治伤员3万余人[13]。特别是离前线最近的晋中人民“出了大力,出人、出粮、出门板、出牲口,热火朝天,积极支前”,在短时间内,就“筹集了大小檩子三十余万根,门板三十多万块,麻袋三十余万条”,人民群众的口号是“后方多流一滴汗,前方少流一滴血”。[14]可以说,没有人民群众的支持就没有太原解放,就没有全国范围内的解放。

接管太原是全国城市工作的成功范例

1949年也是中共工作中心从农村转向城市的开始,对城市接管更是对中共的考验。广大党员从农村工作环境转到城市后必然会遇到许多新问题,是否会像明末农民军那样迅速从历史的长河中消失,令中共高层尤为担心。七届二中全会之时,毛泽东就让每一位党员做到“两个务必”,做到廉洁自律。

在对太原城的接管方面,徐向前等领导人作到了未雨绸缪、高瞻远瞩。4月5日,太原总前委在《政治动员令》中指出:“中央给我们解放太原的任务是‘打好、接好、交好’。这就是说,我们还要把政策纪律搞好,作到秋毫无犯,保证太原完好无损的交给人民,要是我们违犯了纪律,破坏了政策,那就是对人民和革命事业犯了罪,全体同志必须以高度的阶级觉悟来完成这个政治任务,每个部队都必须在这个战役中争取军政全胜。”[15]随后,太原前线政治部又向攻城将士颁布《入城守则十条》,要求每位入城人员做到: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保护城内学校、医院、名胜古迹等公共设施;一切缴获(物品)都归公,听从上级处理分配;讲话和气,借物归还,损物赔偿;战斗结束,不许无故鸣枪。此外,部队还专门组织人员学习七届二中全会关于接管城市的各项工作,做好接管的组织准备和思想准备。20天后,人民战士冒着敌人炮火冲入太原城,面对无人看管的金银器店中的金戒指、银镯子、玉环和宝石镏子竟毫不心动;有的解放军战士还把路上捡来的绸布归还给新道街的同仁丝绸店[16]。这些最可爱的人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太原城内人民群众表明,自己所在的军队是威武之师、文明之师、胜利之师,绝不同于旧式的军阀部队。

但对于一座历经千年沧桑的古城来说,残酷的战争令其满目疮痍,一片混乱,战壕、掩体、铁丝网到处可见,尸体、污血、弹片混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和腐臭。因此,恢复重建,改善城市面貌成了重中之重。在太原市军管会、警备司令部的领导下,开始了太原的重建工作。

在恢复城市基础设施上,军管会仅用两个月时间就清理灰渣、瓦砾71200余吨,平毁碉堡1000余个,填没军事掩体5000余个、交通壕沟11000余米,拆除危险物10座,收集、搬运、销毁各种弹药4万多箱。6月中旬,太原市供水设施得到修复,供水人口由原来4万多人增至5万多人;路灯线路恢复至68000余公里,计1725盏灯;疏通排水明沟5000余米,抢修汾河及南北沙河30公里排水渠道,新建17座水闸,新砌片石护岸100余米[17]。被战火洗礼的古城得到初步整治,显示出新生气象。

在城内工矿企业、金融机构的接管问题上,5月底,中共太原市军管会共接管746个单位,涉及65个工矿企业、18家金融单位、102家商业贸易单位、52个铁路和公路运输单位、17个邮政电讯单位[18]。针对企业如何发展,军管会先征求工人意见而后做决定,还开办了职工轮训班,使工人有学习的机会。所以,太原市内企业当年的工业生产并没有因战争而停滞,相反有的企业生产总量还有所提高。1949年底,西北煤矿一厂(今西山煤电集团公司前身)“全厂完成原煤(生产)27.2719万吨,超过日(伪)阎(锡山)时期的平均水平,接近最高水平。工业总值达137.65万元,上缴利润11万元。”[19]另外,太原解放后全市私人工业也得到很好发展。至1949年底时,全太原市“私营工业(不包括手工业)已发展到470户,从业人员达到3077人,资金额达到1796000元(旧币)。”[20]

在对原来旧政人员处理问题上,中共做到了宽大为怀。1948年10月,中共华北局做出《关于接管太原的决定》,其第九条规定“除罪大恶极的战犯及破坏革命秩序的反动分子应予惩处外,其余一律不加逮捕”,“对蒋阎党政机关人员,除明显的战犯及积极破坏的反动分子外,亦一律不加逮捕。”[21]解放太原后的一个月内,军管会对旧政人员处理基本沿袭上述规定,除某些不法分子外13000余名旧政人员得到妥善安置。这些被人民政府安置的旧政人员占原工作人数的70%。中共入城后让旧政人员为新政府服务所表现出的政治气魄令人们钦佩,让普通市民对旧政府的反动宣传有了深刻认识,这对稳定城内人民思想、安定整个社会秩序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5月,在参战部队四野炮兵一师踏上南进征途的当天,太原市内人山人海“欢送着他们到江南新的战斗岗位去”,而太原人民也是“第一次以主人翁的姿态,检阅着这一支自己雄伟的力量。”[22]可以说,接管太原是中共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世人证明:自己从农村到城市工作的转变是成功的。

人民忠魂青史留

列宁在《国家与革命》一文中指出:“资产阶级国家由无产阶级(无产阶级专政)代替,不能通过‘自行消亡’,根据一般规律,只能通过暴力革命。”[23]依靠暴力革命取得政权也是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任务。所以,1949年中国共产党人所肩负的历史使命就是夺取全国解放战争的胜利,这是历史潮流。

在大江南北的奋战中,国民党守军或起义投诚或只作象征性抵抗。令国共双方都没有想到的是:解放太原成为全国解放战争城市攻坚战中历时最长、战斗最为激烈、付出代价最大的一场战争。有战争必有牺牲;有牺牲必有人民英雄。仅牛驼寨要塞战斗中,解放军就与国民党守军经历了整整20天争夺,牺牲战士以连为单位计算。4月24日,当太原“绥晋公署”内飘起红旗时,长达6月又20天的战役才宣告结束。

此时,太原人民更加明白奋战在前线的解放军战士是最值得尊敬的人,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冲破敌人碉堡、壕沟,用自己鲜血浇注了历史的丰碑。为此,45500个生命长眠在并州之地,历史将永远铭记他们的功绩。

相反,统治山西的“土皇帝”阎锡山却在太原解放前夕出逃南京。一年前,阎在接见外国记者采访时曾展示了他为自己和500名心腹配置的501瓶毒药,并表示“昔日田横五百壮士,壮烈牺牲,我们有五百基干,要誓死保卫太原。不成功,便成仁。”[24]私下里,阎本人又托人去南京“多方活动,尤要接近李代总统,设法将吾调出太原。”[25]为此,阎先后向南京方面要官求职,一度欲屈尊“副职”[26]。李宗仁于是在1949年3月28日发出“党国大事,诸待我公前来商决,敬请迅速命驾,如需飞机,请即电示”[27]的电报。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后,阎立即南飞。在得到太原解放的消息后,阎又慌忙拼凑了“自杀殉国者”名单,编造了“五百完人”的神话。事实上只有梁化之、阎慧卿等40余人自杀,履行阎锡山“不做俘虏,尸体不与共匪相见”的命令。孙楚、王靖国等43名高级军官以及日本顾问今村、岩田等被活捉。其他现于“五百完人”名单中的一些人或死于战场或死于疾病或在解放后依然存活。一月后,阎炮制了纪念“五百完人”的赋文,称他们“集体成仁,碧血丹心”“是以太原五百万人之血,为灌三民主义之花,足与黄花岗南北辉映,先后争光”。[28]但阎根本没有自杀,而是用自己编造的谎言和历史开个了玩笑。

而战役的总指挥徐向前却在身患重病情况下依然坚持在一线,用自己的胆识、谋略打胜了解放战争中的一场硬仗。早在解放太原的12年前,阎锡山就对薄一波表示,其对徐向前这样的人才加入中共深感惋惜,甚至一度“良久不语”。12年后,正是徐向前指挥的人民军队为解放山西立下赫赫战功[29]。阎在“良久不语”之时似乎已预料到了什么。

1951年,太原文瀛湖畔落成一座汉白玉纪念碑,以纪念为解放太原而牺牲的人民英雄。碑文正面是毛泽东题写的“死难烈士万岁”,东面是徐向前书写的“浩壮高恒吕,泽惠过汾漳”。恒山、吕梁山、汾河、漳河滋养了三晋大地上一代又一代儿女,而人民英雄则是解放这片热土上的父老乡亲的功臣。为此,他们在解放战争中表现出的浩然壮举高过恒、吕二山,对山西人民的恩泽胜过汾、漳二河。

注释:

[1] 陈毅:《过太行山书怀》(1944年1月),《陈毅诗词选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77年版,第76页。

[2] 中共中央党校阎锡山评传编写组:《阎锡山评传》,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年版,第434页。

[3] 山西省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阎锡山统治山西史实》,山西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413~415页。

[4] 杨成武:《战华北》,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248页。

[5] 《中央军委给徐向前、周士第电》(1948年11月16日),中共太原市委宣传部、中共太原市委党史研究室编:《解放太原》,1989年4月印,第6~7页。

[6] 董其武:《戎马春秋》,中国文史出版社1986年版,256页。

[7] 《当代中国人物传记》丛书编辑部:《彭德怀传》,当代中国出版社1993年版,第370~371页。

[8] 《阎锡山评传》,第450页。

[9] 徐向前:《徐向前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2007年版,第585页。

[10] 《战华北》,第233页。

[11] 《中央军委给徐向前、周士第、陈漫远并告华北局电》(1948年10月6日),《解放太原》,第6页。

[12] 乔希章:《解放太原战役中的徐向前》,《支部建设》1996年第4期。

[13] 郝成斌:《太原战役的五天总攻》,《山西档案》1999年第2期。

[14] 《徐向前回忆录》,第578页。

[15] 《政治动员令》(1949年4月5日),《解放太原》,第68页。

[16] 纪传统:《纪律好如坚壁》,《在徐帅指挥下》,解放军出版社1984年版,第479~480页。

[17] 景占魁:《太原通史?民国卷(上)》,未刊稿,第537~538页。

[18] 《巨变中的太原》,第320、321页,引自《太原通史?民国卷(上)》,未刊稿,第542页。

[19] 谷峰:《太原解放接管纪实》,中国文联出版公司2005年版,第326页。

[20] 任步奎:《建国后的太原民族工业》,《太原文史资料》第17辑,第58页。

[21]《关于接管太原的决定》(1948年10月15日),《解放太原》,第197页。

[22]《太原市街上人山人海热情欢送炮兵师南征》《解放太原》,第410~411页。

[23] 列宁:《国家与革命》(1918年12月17日),《列宁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88页。

[24] 杨怀丰、韩如松等:《太原临解放时阎锡山及其高级军政人员的动向》,《山西文史资料》第29辑,第104页。

[25]《阎锡山评传》,第466页。

[26] 王树森:《阎锡山这个人》,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476页。

[27]《阎锡山统治山西史实》,第429页。

[28] 阎伯川先生纪念会编:《民国阎伯川先生锡山年谱长编初稿》,台北商务印书馆1988年版,第2307页。

[29] 薄一波:《七十年奋斗与思考》(上卷),中共党史出版社1996年版,第429页。

(本文为2015年度山西省高等学校教学改革《山西红色文化在高校思想政治理论课教育教学中的运用研究》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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