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博拉”迷雾

王震元

“雅布库”惨遭瘟疫 约翰逊一无所获

1976年8月26日，非洲扎伊尔北部，也就是今天的刚果（金）巴姆巴地区的雅布库村，传教团的学校教师马波罗·洛克拉突然不明原因地开始发烧。随后他被人们送进了一家天主教会医院，修女们虽然立即给他注射了抗生素、氯醛和维生素，并静脉注射电解液治疗他的脱水，但都无济于事。疾病还是在一周后恶化为难以控制的呕吐、带血腹泻、头痛与呼吸困难。两周后，洛克拉去世。他的遗体被送回家中后，按照当地风俗，被他妻子、母亲和一些女性亲戚剖开，清洗消化道中残留的食物和粪便。不久，其中有21人受到感染，后有18人死亡。9月12日，为他治病的修女比塔也开始发烧，并于9月19日病逝。与比塔有过接触的几十名村民也陆续出现同样的症状而被送往医院，医生所用的药物均不起作用。疫情迅速扩大到以雅布库村为圆心，半径50千米内的55个村庄。

10月初，这家天主教会医院被迫关闭。修女们向政府发出紧急电报。于是，应扎伊尔卫生部的请求，一支包括本国在内，由法国、比利时、加拿大、南非和美国专家组成的国际团队，及时来到这个原始的小村庄。领队的美国病毒学家卡尔·约翰逊担任专家组组长。

1963年，约翰逊曾与他的助手一起前往波利维亚的马格达莱纳，调查当地的一种出血热，结果不幸自己也受到感染，被送往巴拿马抢救后脱险。他们再次来到波利维亚后，终于发现了病原体——一种新型的马丘坡病毒。当地的一种小鼠就是这种病毒的宿主和传播者。于是，他们通过灭鼠终结了这场出血热的流行。这次，约翰逊到达雅布库村后，便首先把病人的血液样品送往CDC（美国疾病预防和控制中心）。在电子显微镜下，研究人员确认该病是一种病毒感染引发的传染病。这种病毒与1967年曾在西德和南斯拉夫出现的“马尔堡”病毒相似，组成新的丝状病毒科。由于雅布库村附近有一条名为“埃博拉”的河流过，因而约翰逊把这种病毒命名为“埃博拉”（简称EBV）。

紧接着，约翰逊团队从感染埃博拉病毒的村庄中，收集到1818只臭虫，但均未发现携带病毒的痕迹。他们之后还怀疑过蚊子，但也没有结果，又从10头猪和1头牛身上抽血化验，均一无所获。最后他们又先后排除了本地鼠、大鼠、猴子、小羚羊和蝙蝠等动物的嫌疑。这使约翰逊深感不安，因为不知这种死亡率高达88%的烈性传染病病原体在哪里，就意味着人们对它束手无策，意味着它随时可以卷土重来，对人类生命再次造成严重威胁。

约翰逊并非杞人忧天。不久，苏丹南部也爆发了原因不明的传染病。世界卫生组织及时派去专家组，从重症病人身上抽取血样后送往英国微生物学研究所。1976年11月5日，负责鉴定的杰弗里·普莱特将一只受到了苏丹重症病人感染的豚鼠血样取出，准备给另一只豚鼠接种时，不慎被针头扎破了自己的拇指。普莱特心知不妙，立即摘下手套，将拇指泡在消毒液中，但为时已晚。4天后，他病倒了，但此传染病的病原体却因此找到了，就是埃博拉病毒。于是，普莱特立即被送进隔离病房，先用干扰素治疗，再注射非洲空运来的埃博拉病毒感染幸存者的血清。到了第8天，普莱特的命虽然保住了，但他的健康受到了极大的摧残，不仅体重明显下降，而且头发也几乎掉光了。

此次流行于苏丹的埃博拉疫情病死率为53%。因而，约翰逊寻找埃博拉病毒宿主的工作就更显急迫了。但是，由于缺乏经费，他只能无奈地等待。

人间蒸发逾十载 猴殇美国惊朝野

1979年，约翰逊和同事们终于借助世界卫生组织在当地进行猴痘研究的机会，重返扎伊尔。由于猴痘也是一种由病毒引起的严重疾病，因而用两套分析工具来筛选同一组物种，也就顺理成章。他们再次从巴姆巴地区的森林、扎伊尔北部和喀麦隆东南部收集样本，共收集了117种、1500多只动物，包括猴子、大鼠、蝙蝠、猫鼬、松鼠、穿山甲、豪猪、小羚羊、乌龟和蛇等。他们从每种动物身上抽取血样，然后分别剪下一点肝、肾和脾脏。所有这些样本，都被分别放置在小瓶中深度冷冻，然后送回疾病控制中心分析。但令约翰逊遗憾的是，正如他在《传染病杂志》发表的一篇论文中如实记载的那样，这次大规模采样仍旧“未发现埃博拉病毒感染的证据”。

更令约翰逊与其他病毒学家深感困惑的是，埃博拉病毒此后10年里似乎在人间蒸发了。

1989年10月4日，美国弗吉尼亚州雷斯顿城的灵长类动物检疫中心，接收了来自菲律宾马尼拉附近热带雨林中的100只猴子。这些猴子将被用于药物和疫苗研究。它们首先必须被隔离饲养，以保证身上没有携带危险的病原体。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还没有进驻猴舍，就有两只猴子死亡了。由于在长途运输过程中，实验动物出现少量死亡是很正常的，因此工作人员也就没当回事，按照标准程序，将猴子尸体封装后放入冰柜冷冻，等待焚烧。其他的猴子则每笼一只，放进了猴舍。

但是，接着发生的事情却令人不安了，又有29只猴子陆续死亡，这时距离它们运抵美国还未满一个月。猴子可不像小白鼠，它们取之不易，价值不菲。于是，管理员立即叫来兽医逐只检查。在正常情况下，猴子对贸然闯入的人类会伸出指头嗷嗷大叫，但这次管理员发现有些猴子却完全没有神采，目光呆滞，精神萎靡，瘫坐在笼子里。有一只猴子甚至正发着高烧。第二天清晨，这只猴子就死亡了。紧接着一个星期内，又有11只猴子惨死。兽医解剖它们后发现，它们的脾脏肿大得惊人，肠子里又有淤血，疑似它们死于感染了猴出血热病毒。虽然这种病毒一般对人类并无威胁，但为了谨慎起见，兽医仍将这些死猴的脾脏样本送往美国陆军传染病研究所进行鉴定。那里的生物安全三级实验室是专门研究危险疾病病原体的地方，根据所研究病原体的危险程度不同分为四个等级，第四级为最高级别。

研究人员将死猴脾脏标本的研磨液接种在健康猴子的肾细胞上。结果，电子显微镜下呈现的画面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有些细胞完全被摧毁，细胞膜破碎，细胞器不成样子。破碎的细胞残骸上遍布着成千上万蠕虫一般的东西。样本马上被送往第四级实验室进一步确认。研究人员分别使用了三种感染丝状病毒病人体内的血清做试剂。结果表明，雷斯顿的猴子感染了埃博拉病毒。这可让美国人顿时炸开了锅！这是埃博拉病毒被发现以来，首次在非洲之外地区非实验室条件下，感染这种烈性致命病毒的病例！于是，军方封锁了整幢猴舍大楼，扑杀了所有的实验用猴，并进行全面消毒。特别是当检测表明，6名工作人员已受到感染后，政府高层更是寝食难安，他们担心雷斯顿城人口密集，埃博拉病毒扩散的后果不堪设想。万幸的是这仅是一场虚惊而已，雷斯顿亚型埃博拉病毒对人体并无伤害。

但是，埃博拉病毒重返人间，毕竟是一种不祥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