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琦
西班牙的新年是从12颗葡萄开始的。这里的习俗是,新年的钟声每敲一下,就要吃一颗葡萄,每颗葡萄代表一个愿望。这很适合那些对于吃饺子、放鞭炮、看春晚这一套感到厌倦的中国人,换了花样,就来了兴致,尽管本质上是一样的。倒计时到来前,时刻为吃葡萄那一刻准备着。怎么吃?要不要剥皮?来不及怎么办?生怕在异国打破了禁忌,为这一年开了个不好的头。
大街上人满为患,饭店里也差不多。其实西班牙总是这样,即便在偏远的山区、冷清的小镇,也是热闹的,至少充满了热闹的时刻——几个人的谈笑从空气中冲出来,一支歌舞随时穿街而过。这个国家以群居、集体活动为乐,就连被打败的摩尔人,依然以几何纹样的装饰、幽灵、传说中的宝藏等各种形式,参与着现世的生活。
尽管努力入乡随俗,适应西班牙人接近半夜的晚餐时间,我们还是比他们更早到了饭店。同时早到的还有一桌意大利人、一桌英国人,他们尚未被自己的欧洲朋友同化,正宗的西班牙人,非要过了10点才开始落座。也只有等他们来,节日才开始。之前各吃各的,声音控制在一个礼貌的波段,大家都张嘴,但彼此不打扰,有意偷听时才能听到旁边在说什么——我就是这样知道隔壁桌的客人是来自英国和意大利的。
西班牙人“踉跄”着进门时,我们已经在吃主菜了。说他们踉跄,是声觉上的形容,他们不管言语还是动作,都叮铃咣当、先声夺人,世界卫生组织曾统计过,马德里、巴塞罗那这些城市的生活噪音都严重超标。这两男两女还不是马德里本地人,是从安达卢西亚上来的,仿佛是用声音移开两侧的桌椅,坐进最里面的位子,把电视打开了。电视里正直播马约尔广场(Plaza Major,也就是主广场的意思)上的集会。我们之前从那里步行去饭店,看见人们已经戴上奇奇怪怪的帽子,把路堵得水泄不通;电视里的场面更加夸张,广场上人头攒动,站无虚位,女主持穿着凉快的礼服在寒冬的夜里瑟瑟发抖。
餐厅的西班牙女人,露着肩膀,成了这个房间的主持人。她还没开始喝酒呢,就已经敲着酒杯、提高分贝,用西班牙语致辞,像个殖民时代的女王似的,默认大家都能听懂。结果她“得逞”了。西班牙语和意大利语血缘相近,英国一家的女儿是在西班牙留学,而我们这桌有几位懂西班牙语的朋友。但朋友们不愿意仔细翻译,囫囵地说是一些快乐、缘分、须尽欢之类的词语。哪国新年不是这样呢?大家就跟着笑笑,几次碰杯,学着用西班牙语说新年快乐——Feliz Año Nuevo。
此后都是在期待吃葡萄的心情中度过的。西班牙人也没那么吵闹,除了偶尔起身举杯,多数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社交中。我们的话题很快变成帅气的意大利男人和漂亮的英国女人。等到临近零点,服务生给每人发了12颗葡萄,用塑料袋封好,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别。大家赶紧拆封,把葡萄放在盘中,挑出坏掉的几颗,让服务生换上新的,一副紧张而虔诚的样子。
不出意料的是,吃葡萄环节只花了十几秒,有惊无险,反正都塞到嘴里去了。还不如本地的牛油果、车厘子可口。电视里燃起了烟火,发出了尖叫,一片你侬我侬的霓虹。屋里爆发了掌声,新的一年毫无意外地到来了。
大家轮流敬酒,年迈的老板拄着拐杖进来讲了几个黄色笑话。喝完一轮又开始唱歌。各桌表演得差不多时,那桌沉默了一晚上的墨西哥家庭开始付账,准备走了,家里的男主人起身唱了一首歌作为道别。这下其他人都听不懂,只有西班牙人可以跟上节奏——作为墨西哥昔日的宗主国。惟一能掀起全场大合唱的是《友谊天长地久》(歌曲原名是古苏格兰方言,Auld Lang Syne),是英国一家唱的。酒足饭饱之后,我轻松地想,16世纪西班牙人和英国人的海战,到底还是英国人赢了。
TIPS
1.设计师、插画师等艺术家云集的设计中心集市每月周末举办,地点在原马德里屠宰场艺术馆,可观赏三百多名艺术家的作品,还可参加免费手工作坊、欣赏现场音乐表演。
2.马德里不仅有四通八达的铁路网,还开通了多条极具特色的周边火车线路,如开往阿兰胡埃斯的草莓火车,在古典车厢内,盛装打扮的列车员会提着新鲜草莓供游客品尝。如开往小镇西贡萨(Sigüenza)的中世纪火车,旅途中,游客将聆听中世纪音乐,欣赏行吟诗人和杂耍演员的表演。